聒碎乡心梦不成

作者: 水畔细语 | 来源:发表于2016-08-23 10:19 被阅读189次
    身向逾关那畔行

    长相思(纳兰容若)

    山一程,

    水一程,

    身向逾关那畔行,

    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一念之间。

    春光微亮,我背个背包,选择旅行。

    这个五月,心动荡不安,阳光照着窗外那只不断鸣叫的小鸟,而光阴如同米酒蒸发,脆弱而寂寞。五月,我想我应该走出去。

    旅行的意义,是放弃现实所有,是暂时做一段,小清新小悠然小脱俗。旅行,把一切抛在身后。

    素面朝天。

    一包,一衣,一冼漱,一双久年耐穿的软底旅行。行装不必太多,如同心,装的太多,就变成负累。简单到蓝天下,只留一个微笑,便是足够。


    终点在哪里?

    匆匆。站台上,永远人流如枳。

    没有告别的经伤,也没有不舍落泪场面。其实那只是小说中的刻意伤怀,而现实是,匆匆之间的起点,和将要奔赴的终点。

    终点在哪里?

    起点是注定已于流年中演绎成一江湍急。而终点,很多时候简直不敢去相像。

    空气有些闷热,人群中有漠然的背影。许多人擦肩而过,在很久的将来,永无交集的可能。

    甚或彼此淡淡一笑,瞬间已是句号。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人生是一场瑰丽绮宴,极盛时每一个细节都丰盈若画史,而散场时,清冷一人,陪伴你的,永远是你的影子。


    行的愈远,愈是暂别尘世

    选择远行的第一站,是辽远海边。

    行的愈远,愈是暂别尘世。远离城嚣,远离世群,或许,是我此刻唯一想要做的事。

    卧铺对面,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和一个不到三岁的男孩。

    夜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过道里依旧有三三两两客人走过。我闭眼假寐,要和世界完全隔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手机不住地振动,琐事远比相像的繁多,九点一刻,一切终于安静下来。

    一对上铺的男女想是结偕而行,彼此缱绻,始终不肯离开我居坐的下铺,女的主动的令我奇怪,撒娇咿嗯。似乎这一秒分开,下一秒就不再相见似的苦苦难舍。

    大多数男子在表达情感方面,懂得羞涩,避讳,也内敛。而很多女子,却在稠人广众中,晒出恩爱,无所畏惧,似乎更放纵自己的情感,唯恐世界不知。

    越深沉越厚重,越低调越长久。

    越急于辩白越没有安全感,就若华美的外衣早已经内絮飞扬。人生如此敏感,开场和散场有时只有一步之遥,所以冷傲孤绝的张爱玲,会一语析出冷艳得令人不忍直视之纎:

    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

    人生是一部将要上演和正在终结的幕剧,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宿命的扮演者。

    看巩俐和张艺谋,总觉是天作地合一对,可惜在错的时间里遇到了对的人,可惜老谋子最终亦是负了巩俐。纵是情深,奈何缘浅。前些日子每每看到张现任妻子晒恩爱晒幸福,就觉这小女人其实,内心是把握不住的焦虑。

    任何有心机的剧情,都不堪一击。

    而巩俐,不说一句话,就已赢了全局。巩俐活的是一种气场,一种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的女性韵味。她不需要向全世界宣告,爱,就在那里,不多不少,疼痛、纠葛、反复,爱有多深,只有当事人二者知道。


    浅浅行程中,我们共有一晚

    一男一女终于归回各自位置。恩爱,有的是时间,何苦急在一时?

    对面女子带着小孩,爬上我的铺位。

    那双眼睛,奇异的亮、黑,又蕴着淡淡的悲凉。看别人眸子颜色,就想到故事。夜晚失眠,唯多是梦。

    而我,一定已是无可救药。

    我们开始闲聊,不外乎去往哪里,从哪里来,如考较一样。我懒于应付,而她真诚开启。我犹如俗世中一棵快要窒息的枯树,她恰好是新月低眉,浅浅的在行程中,我们共有一晚。


    有些低微,从一开始,就注定萎靡

    她讲她老公,讲她的小孩,还有远在老家的公婆。她要去遥远的喀麦隆做一个厨娘,然后把得到的报酬,寄给远在家乡的丈夫和婆家。

    她觉的理所应当,养活这一大家子,她毫无怨言甚至有一点伟大的自豪。而我,觉的前途灰暗。

    爱一个男人,不是豢养,而要放牧。豢养的情感,是一种最卑微不过的痛苦。

    爱在滋养,她应该是鲜活丰灵的,但却有隐隐的憔悴。那缕淡淡的悲凉,原来是对未知的恐惧,以至于路程忧心忡忡。

    她讲她刚过世的奶奶,坟茔就在她们村东,常常,她会带了小孩,去奶奶的坟前呆坐半天,黄昏起时,亦不知归路。

    有珠玑泪液,星星一样从她眸中坠落,我亦心酸,我想我是想要落泪的,但是几次强忍,还是咽了回去。

    “为何不让他外出打工?”我颇觉不平。女人要养活男人,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一桩需要称赞的婚姻。

    “有些事,他做不了。”她的声,至低至弱,好似欠着别人什么,又好似低到尘埃中,亦能开出如张爱玲一般倾国倾城的花。

    有些低微,从一开始,就注定萎靡。


    而她,灵魂还在半空

    三岁的男孩最难侍弄,夜半,孩子哭闹。

    她起先耐心哄劝,孩子依然哭个没完。后来,她就开始打他。

    她紧锁瘦眉。那一身负压,谁也不可能长久地清风明月。富有会养足一个人光鲜柔和的脾性,而贫穷荒凉以至捉襟见肘,会侵蚀掉一个人所有的温顺。

    而她,灵魂还在半空,依旧洁净,离磨蚀,还远远不够。

    火车至喀麦隆站,上来一个中年男人,面相是浸过俗世的沧奸,带着佞妄,还有凶悍,第一眼看着就极不舒服。

    男人上来带她离开,她的眸子蕴着水,朦胧中哀凉。一缕瘦身又高又弱,如待宰的羔羊,一步三回头,惊恐不已的渐行渐远。

    这一幕,让我想起三毛在“哭泣的骆驼”一文中有关战争、死亡和侮辱的场景,每次看到最后,我都不自禁地咽泪。

    “地上两具尸体,鲁阿张着眼睛死在那里,沙伊达趴着,鲁阿死的姿势,好似正在向沙伊达爬过去,要用他的身体去覆盖她”

    我如三毛一样地发抖,我亦好似听到屠宰场中骆驼的嘶鸣。

    我不由想到悲剧的结果。泪,终于无声地落下。


    唯愿现世,给她莲湖长堤

    我从不轻易哭泣。在无人时落泪,一定已是至伤至悲。

    唯愿她安好。唯愿现世,给她莲湖长堤。伤害她,便是伤害我对于这人世的信任。

    这一夜终又失眠,睁眼到天亮。有些梦,还没有做,便已人去楼空。

    黎明,如常的将人类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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