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戏莲叶间

我是尾鱼，想保护青莲，不受伤害。

我是朵莲，想追随船夫，无怨无悔。

我是船夫，想取悦姑娘，博其一笑。

我们的故事，就此开始。

图自网络

〔壹-鱼〕

我本是那随波逐流的小鱼儿，水流向何方，我便游去何处，不知家在哪里，不知归处在哪。只是和着一群伙伴一起游游闹闹，一起随着水花奔腾，一起和着清泉吟唱。

后来伙伴们一个两个三个……，有的被大浪冲散了，有的游去另一条河了，有的留在某处了。

最后，便只剩下我一个了，还好，身边有着永不停歇的水流，我不是很寂寞，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路游一路向前，只是话更少了。

我以为，我一定可以到达那个无名却注定要去的地方，也许我会是唯一一个。

然而，我遇见了她。

她还那么小，颤颤巍巍地初露头角，青青绿绿的一点，却已经有了淡淡的香，吸引了我，也吸引了其他。

我瞪着那些虎视眈眈，想要撕咬吞食她的鱼儿，不停游动，好吓跑赶走那些虾蟹。

我要保护她，她太小了，会被吃掉的，她又那么可爱，我不忍心她被吃。

所以，我留下来了，留在了这个小湖里，留在了她的身边。

遇见她，守护她，为她停留，只为盼她长大，看她开出最美的花。

〔贰-船夫〕

我是一个船夫，渡人捕鱼，样样好手，我本是在海边打渔为生。因为跟着心爱的姑娘，来到了这座城池，来到了这泓湖水，做了个船夫。

有时载着达官贵人游湖赏景，有时载着采菱姑娘摘莲唱曲，有时渡着行人路人过湖赶路。

不管我的船，载着的是谁，我在湖中间不停游荡着，来来回回，心里想着的，永远是我的姑娘，我的心上人。

那日正值夏至，船舱里的人，正喝着小酒，摇着罗扇，和着清风，听着曲儿，好不惬意。

我顶着毒辣的烈日，汗水布满额头，一颗一颗，不间断地，从额头滑至脸颊，再落下颚，或掉入水池，或溅落船板，或渗进衣衫。

我撑着船，缓慢前行，撑杆的手稍顿，微直起身，抹了把脸，将糊住眼的汗擦拭，大手一甩，点点汗水，如雨水般，落进湖中，泛起小圈涟漪。

不远处的那株莲，似被汗水惊扰，一颤一颤，本以为只是大片荷叶，仔细一看，原是大朵青莲，半开未开。炎炎夏日，那抹嫩绿色，令人眼前一亮，也令人清爽。

这令我想起了那个爱穿青绿衣裙的小女孩，我心中的姑娘，也是那样婷婷，楚楚动人。我想，她一定会喜欢这株青莲的，这朵如她一般美丽的花。

这样想着，眼前那朵青莲，好似幻化成了我的姑娘，正俏生生地向我嫣然一笑。同样地，我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便卯足干劲，继续向前。

〔叁-莲〕

我是一朵芙蕖，与众姐妹一起，在一汪碧水中成长。不同的是，我的身边，总是有一尾小鱼，围绕周边，护卫着我，我常常因此遭姊妹打趣，说我有个小跟班，小竹马。

他帮我赶走小虾，吓跑小蛇，他不像其他的鱼儿一样，在湖里肆意横行，这里游游，那边转转，他只是很安静地待在我身边，哪也不去。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玩玩，他的回答，却是故作高深，他说他已经都看过玩过，不值一提。　　

我不知这话是真是假，毕竟，在我还小的时候，他已经那么大了，他有着怎样的过去，他不说，我不问，只知道，他待我很好很温柔。　

本来，这样的日子，简单平静，却也幸福。可是后来，我却一日一日，越发不乐。　

原因无他，只因我那不讨喜的颜色。

我与众姊妹一起，年复一年，终于到了开花的年纪，我忍过秋风，熬过冬雪，淋过春雨，终于等到吐蕊的夏季。

在某个夏夜后的清晨，我同她们一起，一点一点，颤巍巍地，从裹得紧实的花骨朵中，展开了第一片娇嫩的花瓣。

那时晨光熹微，天不甚明朗，露水还未消散，却听到姊妹们的惊呼，她们齐齐看向我，我却看向她们，她们的花瓣或红之妖娆，或粉之淡雅，或白之高洁，灿如云锦，璀璨惊艳。

再垂首看看自己，绿色的茎，绿色的叶，绿色的花。这般模样，如此平淡无奇，毫不出彩。　　

是以，自那日后，我便不大爱说话了，也不太想开花了，就算开了，也无人可见，无人喜欢。　　

纵使沉默如小鱼，也因我的闷闷不乐而变得有些话唠，听着他左一句赞美，右一句奉承，他的话虽好听，可我依旧欢喜不起来。　

直到我遇见了那个人，看见了他眼中的赞叹，看见了他嘴角的微笑，我才重拾自信，原来，我也是很好看的，我也是有人喜欢的。　

此后日夜，每逢有他撑船经过，我便会抖擞精神，迎着他的方向，吐露最嫩的花蕊。

〔肆-鱼〕　　

我的青莲，不开心了，每天耷拉着头，我也不甚开心，不知道要怎么哄她，她才能重绽笑颜。　

后来，她又开心了，因为遇见了那个人，便心心念念都是他。那人每天从这湖心来来去去，她每每看见他时，便向着他轻轻摇曳。　

自此，她的花，只为那一人绽放，她的头，也时常高昂，为多看他一眼，极少低头与我说笑了，再难如从那般。　　

但只要她开心就好。我这样想着，隐于暗处，不离左右，和往常一样，帮她驱赶虫蛇，以保护她不受伤害。她向着朝阳，迎着他，绽放最美的花朵。

突然一片黑影袭来，我抬头看去，原来是有船停靠在荷花丛间，本以为只是载着采菱女的小船，不甚在意。

再向上一望，却见一只大手已斜斜向我的青莲伸去，有人要伤她！我怒不可遏，奋力向空中一跃，狠狠地咬住了那人的手，令他吃痛惊呼，将手缩回，同时，我也被人咒骂一声，重重甩落回水中。　

我忍着痛，一点点游回她身边，强撑着想安抚她，告诉她已经安全了。　

却听到她的责备，她怪我多管闲事，她怪我伤了那人。我低垂着头，未曾辩解，怏怏不乐，躲在湖底深处。　

我看到她被人摘走了，看到她被人放在甲板上，看到她一点点，离我远去。　

从我嘴里吐出的泡泡，一串串，从我身上流出的鲜血，一滴滴，模糊了她离去的身影。

〔伍-船夫〕

暮归时分，我捧着一束新采的荷花，想要将它送给正在家中等我的小姑娘。

那是她所喜欢的花，将它送给我所喜欢的人，正是再好不过。

然被一条不识好歹的鱼，咬伤了手，虽并无大碍，但还是颇为恼怒，幸好还是将花折下，能送予我的姑娘。　　

荷花一般都是晨开暮合，那株青莲却好似有了神通，永远都是盛开之姿，美艳不可方物。每每见它，都难掩欢喜，只因它像极了我的小姑娘。　

今日，是她的生辰。　

她一定做好了饭菜，点着烛火，倚在窗棂，等我回家，一想到她还在等我，我小心护着怀中花儿不受风吹，脚下步伐却渐渐加快。

推开院门，满室昏黄，温暖如初，我轻笑着，对着窗边的剪影说道，“阿棠，我回来了。”　

一抹青绿身影，向我轻盈飞来，与怀中的青绿，相映成辉，柔化了我的心。

“这是特意摘来的荷花，喜欢吗？”　　

“既是你亲手所赠，自然是喜欢的，而且这花如此娇艳，怎能不喜。”　

“你喜欢就好。来，咱们先吃饭吧。”

因摆着一束荷花，整个屋内都弥漫着淡淡清香，因这一室花香，晚膳较之以往都更为可口。我与阿棠在这小屋中，互诉衷肠，情意绵绵。　

正是两情缱绻，无论朝暮。

〔陆-莲〕　

我看着那人，驶着船儿，缓缓向我，他离我越近，花叶摇摆得越发厉害。

他正如我所希望那般，停靠在我身边，我看着他冲我微笑，向我伸手，我静等着他带我离开。　　

乍然一声，只见一道身影一跃而起，待听闻惊呼声时，才发现是小鱼咬住了那人的手。我看见了还在淌血的手，也看见了小鱼摔落池中，只是他的血那么哄，他的表情又是那么难受，令我顾不得小鱼，只想着他的伤势。　

小鱼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我却将他责怪一番，看他恹恹地游向深处，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已被人折了枝采了花，置于甲板。

教人捧在怀中，护在手心，被人这般珍视，心中不甚欢喜。却见同一抹青绿身影，娇俏迎来，而我，转眼就被送予那女子。　

我被摆放在桌上，身下，是一小瓶井水，无波无澜，凉意彻骨。有了那女子，他便再未看我一眼，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世界的你侬我侬。

我不过是一株花，会错了意，讨错了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