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是一种白色香花。栀子花色艳,虽然只有白一色。那白,白得光华皎洁,白得不沾灰尘,素极生艳。栀子花叶又碧沉沉的,如一汪千年深潭水,不杂一丝黄,映衬之下,更白了。要论花香,除了桂花,无花能出其右。自古以来赋予桂花太多高洁的品格,相较之下,栀子花接地气得多。栀子花的香虽然霸道,但是清澈干净,闻之神清气爽,不会头晕闷人。
杜甫曾说“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但在我老家,栀子花常有。一到六月,漫山遍野的栀子奔走相告,山风里全是栀子的味道。小姐姐听见了,采了半开的花朵戴在发辫上,香了一整天;小孩子听见了,胡乱采来养在清水玻璃瓶里;精打细算的山里人听见了,一把把扎好担到街上售卖。
乡里人家没有插花的传统,只有栀子花,人人喜欢戴在头上,养在家里,仿佛自来如此。无论年少年老的女性,无论花白的银发乌油油的青丝,头上皆戴了栀子花,有一种过节的喜气洋洋。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香风,平日里再朴素的女人都无端生出一段流光华彩。
山栀子来自网络野生的山栀子生得枝叶繁茂葳蕤,一再采摘,顾自开得密密匝匝,雪白如云,香风阵阵。山栀子单瓣细瘦,不如重瓣的栀子,重重叠叠,腴白肥美。
爸爸帮我弄了两棵重瓣的栀子,一棵栽在家门口,一棵栽在回家的路边。爸爸说,这样早晨出门时可以闻到花香,晚上回家远远的又可以闻到花香。我觉得爸爸的想法非常浪漫,于是欢喜地跟着他种重瓣栀子。两棵栀子养了很多年,开得声势浩大,果然是沐浴着花香出门,又迎着花香回家,感觉很有趣。
重瓣栀子来自网络在汪曾祺笔下,栀子花是一位泼辣爽利的小娘子。“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喜爱栀子花香者,顿生知己之感;不爱栀子花香的人闻之,也不免觉得可爱,添了几分爱惜之意。
直至今时,路边常有人挑了满担的栀子花售卖,5块钱一把。上班路上随手买了,插上水一缓,花叶都活过来,香了一整间办公室。
大约栀子花就是这样不矜贵,不娇气,爽利热闹的日常花,才得农家登堂入室,插在鬓上襟边;但栀子花丝毫不俗,另有清雅妩媚之意,古人甚至谓之禅客,可见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栀子花了。
亦舒小说女主角多爱白色香花,栀子花频频出现。《胭脂》中花花公子叶世球赞之俊母女俩是“两朵碧青的栀子花”。叶倾城认为错得离谱,栀子花是雪白的,怎么会是碧青呢? 虽然亦舒自称从没有见过栀子花,不知它长相如何,但“碧青的栀子花”是不错的。栀子花花苞碧青,花至半开,外瓣依旧青凌凌的,反衬得花白如雪。“碧青的栀子花”用来盛赞女人,又含蓄又肉麻,还真是巅峰之作。
亦舒又在别处说“雨后,树木绿油油,雪白的栀子花开了一天一地,香气扑鼻。”叶倾城认为这是不识栀子花带来的破绽,因为“寻常不过到人腰部,如何能开一天一地?”我以为不然。且不说“开了一天一地”是夸张的手法;较真起来,栀子花长到人高可不稀罕,大片大片开起来,花枝上千,一天一地不为过。
小时候看梁朝伟版的《绝代双骄》,移花宫主采嚼鲜花为生。我觉得花有毒,担心得不得了。栀子花这样又美又香,我也归在美艳有毒系列。后来,看一个诸暨女孩的博客。她在法国游学,思乡时说好想念妈妈做的凉拌栀子花的味道。我方才知道,山栀子非但无毒,还可以做成可口的小菜,凉拌热炒俱佳。我心痒痒,想要试试,可是离乡良久,每次回家总不凑巧不是开花的季节,真是可惜了那满山的栀子花。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 第31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