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印象

失眠●印象

        终于，身体变得温暖了起来，我熄了灯。黑暗中忧郁的冷色了消失了。我还记得曾经那无数个阴雨的天气让我如何恐惧，而如今它们也全都消失不见了，我不再担心那些潮湿的气息会袭击我的胸脯，我不怕它们钻到我的心里，折磨我多愁善感的本性，因为我可以看到暖融融的太阳露出羞怯怯的一角，我看到你的面容藏在云朵里，格外的宁静。因此我决定要去睡觉了，我在心里默念晚安，他们全都去睡了，房间昏昏沉沉的，但我没有办法快速入眠，我的大脑就像一台不会停息的内燃机，它转个没完没了，仿佛不知疲倦。我不确定我的脑子里头在想什么，哪怕是一个意识的闪现都没有，你就悄悄的走了进来，我不能拒绝，因为我所希望的就是这样。

我知道你一直存在于我的脑海里，从觉醒的一瞬间到睡意朦胧的一刹那。之后我一直在思考，你是怎么从我脑海里出现的，为什么总是那么缥缈，而且一切都感觉格外的恬静。我知道，当思念你思念的久了，也可以成为一种习惯，而且这样的习惯至少维持了一年多。我为自己想象力十分活跃的大脑，制定了一个没有经过我同意的任务，那就是毫无保留的思念你，而且我自己也认为，这样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我总是在思念着关于你的一切。

还记得那天下午阳光很明媚，我在太阳下用铁锹挖着树坑，不知疲倦地重复着那个动作。我的汗水从额头流了下来，然后它们划过脖子，滑向了胸脯的位置。后背的汗水已经和衣服交融在了一起，我感觉神清气爽，冥冥之中，我忘记了一切忧虑，我只能听到我的呼吸声，还有曾经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它们在我的耳边回荡，久久不肯离去。那时我再不能想到什么了，我沉浸在那样的甜蜜与幸福之中。最后当人们喊了我，说休息一会时，我才发现手上已经磨出了两三个水泡。

静电的噼啪声让我惊醒，我整个人似乎瞬间回到了安静的房间里，在隔壁电视朦胧的嗡嗡声中，全身正在被一种久违的幸福感袭来，那久违的感觉来自于我的思想里，不是自己伪造的，而是真是存在。我有时无法相信，时间就像耳边的微风，轻轻的说两句话就走了，它们不拿走任何东西，也不留下任何东西，只是告诉你，过去的一直在你的身体里，它们对你的血液不产生任何的影响，因为一切都取决于你。如果你想调动你身体里的血液，你只需调动你的大脑去回忆那些逝去的美好，你就可以做到。而且我做到了。我全身的血液突然沸腾了起来，它们在我的体内翻滚，在血管里奔流，活泼，欢喜的就像一群孩子。感觉屋子此时又被阳光所照耀。我依然清晰的记得一年前那个运动会喧嚣的场面，天空突然阴了起来，天气不凉不热，我始终在寻找着一个节奏，希望能陪着你跑步，我不想说话，甚至不想大口喘气，因为和你一起奔跑时我是十分平静的，有那么一次，我突然感觉我不知道在做什么，我不能分辨那是梦还是真实的。我只想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下去，永远也不要结束。人群们的喧闹声我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我的眼睛一直看着你，那是我人生最有意义的一次奔跑了。后来一切都太快，结束了，我扶了你一会儿，一直跟在你的身后，额头上的汗被风吹拂着，感觉凉嗖嗖的。等奔跑停下来时，我就像从一个甜美忧愁的梦里走了出来，大脑就像睡梦中觉醒的一瞬间，一直这样持续，我的眼里只有你，这样迷离的感觉使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又睁开眼睛，然后闭上，眼前的印象变得朦胧了起来，我在脑海中想象自己看到昏黑的墙上贴着的那几张水粉画，我的心突然欢欣了起来。虽然那一瞬间看不太清楚。

原来我还会画画！这样一种想法突然呈现，令我自己都觉得诧异。就像黑暗中划亮了火柴一样。然后我能听到楼下叮叮咚咚的响声，昨天夜里我也听到过，不过带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些感觉由自己的心情决定，所以以往令人烦躁的声响，如今听起来清脆悦耳。我知道我可以短暂的忘记房间的一切格局，因为我被一个来自心灵的美梦所充斥，那些画面总是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蹦到了我的脑海里。我也怀疑我的大脑的容量，就在那么一会，我的脑海里只能容纳那么一点回忆，而当我写东西时，所有有关文学，艺术，生活的一些东西，像无数个万花筒展开来了一样，使我应接不暇，眼花缭乱。其实生活就像一个万花筒，闪烁着美妙的光晕，然后一切又将转瞬即逝，消失在无边的孤独里，在角落里慢慢发酵，等有一天你把生活里的记忆重新搬回脑海里，你会发现生活的意义，原来一切皆已远去，真正陪伴你的所剩无几，如果会有使你感觉美好的东西，那也不是很充实的，仿佛是自己想象的一样，有时回想起来又觉得不切实际。一切思想看起来也是不切实际的，我翻了个身，看了看手机已经十二点了。

我无法入睡，我告诫自己，如果再不能心无杂念的话，自己可以闭着眼睛一直坚持到天亮。我的大脑没有决定休息，至少它是这样想的。很久以后在意识模糊时，我似乎听到窗外的院子里有一群人吃着烧烤，喝着啤酒，他们高兴的说着话。我终于按耐不住了，我坐起来看了看楼下的一群人，他们在火苗上烤着肉片，火光把他们的脸庞照的红彤彤的，而且每个人似乎都在笑着，在黑暗里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想到了几次烧烤的经历，我吃了什么我也可以记得。我数着那些好吃的，此时我知道我已经躺下了。那些好吃的在我的脑海中飘荡，它们还发出了缕缕的香味。然后我不再思考好吃的烧烤了。令我诧异的是，在朦胧之中，我不能确信楼下是否有人在烧烤，那些红彤彤的脸庞是我自己想象的吗？我没有力气再爬起来，我也不想爬，因为眼前虽然是那幅我所想象出来的图景，我已分不清孰真孰假。只是心里觉得舒服。我能意识到这是睡着与没睡着的分界线，我的意识模糊，天与地似乎融为了一个整体，我竭力控制自己的意志，我想象着自己已经丧失了意识，这样我就可以睡得着，我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情景，似梦非梦，我和漆黑的被子裹在了一起。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到底有没有人在楼下烧烤？意识突然又兴奋了起来，我感觉自己躺在了床上，而不是漂浮在梦乡里。我不想睁开眼睛，但我还是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还是房间那漆黑的轮廓，我在决定起来看一下楼底，还是不看一下楼底，挣扎了十几分钟。看什么呢？睡吧！我告诉自己。但我不能抚平我的好奇心，它在黑暗里跳动着，无法平静。我带着昏沉的脑袋艰难的爬起身来，看了看楼下，然而没有什么烧烤的人们。难道他们回家了？我到底睡了多久？是不是一个梦啊？我不能解答，因为如果这是一个梦的话，那就太复杂了，因为我总是把一些过去的梦和近几天的梦混在一起。

我知道自己失眠了，一切都是潜移默化的，我变得什么都不在乎，我又考虑着明天该怎么安排，徒弟今天下午说要和我打篮球，而我没有时间。前天还下了雨，耳边似乎响起了雨声，不，那是昨天的记忆，昨天晚上我是在雨声中入睡的，虽然我没有听到，但就是那样的，也可能都是想象。然后枕头就像大海里的小船一样，脑袋有开始昏昏沉沉的，在大海里漂流，一上一下，那是我心脏在跳动，我的血液平静地流动，心也在不断地缓缓地收缩和膨胀。我的眼前浮现着你的身影，那就像月光下的小船一样宁静。我记得人们在奔跑着，流着汗水，我的呼吸很有节奏，我的步伐轻盈，结束之后，我看到你露出平静的微笑，接着我满头大汗的坐在了你的面前，我看见一双纤细的手，我能看到美丽的天空，还有欢呼的人群。记忆里的你总是那么美好……我看到自己正在掉入一个漆黑漩涡，我的心在跟着旋转，我失去了意识，似乎大脑没有给我一个过度的机会，那个过度永远都不可能有，不能察觉，如果察觉，自己就会醒。我没有醒，我仿佛旋转了几个世纪，许多零碎的记忆也和我一起掉了进去……

我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闹铃的声音惊醒了我，在天际，我感觉到旭日正在缓缓升起，光线从窗户缓慢的爬了进来，我翻了个身，又沉浸在了梦乡里，我的呼吸让我觉得舒服。

当我真正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洁白而又耀眼的墙壁，是的，夜晚过去了。

2017年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