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森的银行卡早就丢了,据说卡里面还有一千多块钱。母亲很着急,父亲也很着急。父亲本来脾气救暴躁,当他听到卡里还有一千多块钱的时候,就对文森破口大骂。
“好好的银行卡还能丢了,上次就已经丢了一张了,你想怎么办,你想丢多少张!”父亲说。
“明天去补办就得了,拖来拖去也不叫个事,反正这一千多块钱不能凭空消失了,补办回来还有。”慈祥的母亲说。
“他啥都做不成,每天玩手机,这么大的人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别人家的孩子每天就没见闲过,就怕累死了父母,这东西呢?这东西就知道玩手机……”
“别人家的孩子都好,就我不好!”文森说,他感觉自己心跳加快,胸腔也在一起一伏。也许父母说的挺对,就算不对,这些羞辱的话让他难以冷静下来。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死死的盯着父亲。
他再看看眼前周围的一切,家小的可怜,土炕只能睡四个人,睡五个人就显得拥挤。墙上的白泥因为潮湿掉了不少,露出了灰色的水泥。厨房就在屋子中间的方桌上,一个沾满污渍的老旧电炒锅就放在上面。周围是各种各样的白瓷碗,不知道是怎么拼凑来的。黑色电视机就放在土炕前的桌子上,电视每次打开都会嗡嗡作响。
“没用的东西!”父亲说完这句话出去了。
文森感觉自己胸腔起伏的幅度更大了,他真想和父亲吵一架,然后离家出走,去个安静的地方待会。因为他现在觉得,外面比家里面好多了。母亲坐在一边默默的哭泣着,不知道是因为贫穷还是别的。文森看到母亲哭了,就去安慰她。
“没事,把卡补回来就可以了!”文森说,亲了一口母亲的脸。
“你爸就知道乱发脾气,他除了乱发脾气什么都不想搭理,成天就知道喝酒……我没事!”
“那明天就去办理卡吧!”
“明天上午坐车去镇子上办吧,我陪你去!”
“我去了三次银行,那个窗口的阿姨不想给我办,办了三次都没有办成!”文森气愤的说。
“她的工作就是这个,怎么能不给办,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母亲也恶狠狠的说,眼睛里的泪已经没了。
文森还记得去那家银行的经历。第一次去的时候,他是自己一个人走的。这家银行很小,从外面的玻璃可以看得出来,里面很清静,人也很少。文森推开门走了进去,一个瘦骨嶙峋的大高个老汉,穿着制服站在前台。他漠然的看了一眼文森,坐了下来,看着手机。文森走了过去,他发现这老头也就是五十岁左右,但是脸上已经有了些老人斑,嘴的周围有很多赘肉拉在下巴上,整个脸部的肌肉已经开始松弛,眼皮也耷拉了下来,遮住一半眼睛。所以这让文森觉得,他的眼睛已经深陷了进去,因此看起来沉郁而又无光。
“办理什么?”
“我那个卡是很久以前丢的,卡号我也不记得了,最主要的是,办卡时的用户名和现在的名字不一样,因为我改过一次名字。”文森说。
“你去那边问问!”那老汉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文森的身后说。接着坐了下来,继续玩着手机。
文森还没有弄明白找那个人,文森只是看到那边有三个窗口,有两个窗口有人,都是女人。由于这家银行很小,或是地理位置和设计的原因,这里采光不好,这些窗口看起来昏暗,与以往明亮的银行大相径庭。文森没管那些,他犹豫的走了过去。里面坐着一个女人,也在玩着手机,她看了一眼文森,没说什么。文森不好意思的凑在玻璃前。
“我想补办一个银行卡,很早以前丢了!”
“去前台填表!”那女人冷冷的说,说的时候语速很快,让人觉得她在忙些更重要的大事。如果她的重要的事就是玩手机的话,她一定会遭到别人的投诉。可现在她低着头玩着手机,只见肥胖的身材快要把制服撑破了,短头发遮住了臃肿的脸,心思都在手机上。现在站在窗口前的文森一看就知道是学生。凭她多年的经验来说,她从嗓音就可以听得出来,所以她就喜欢通过对别人的傲慢,来满足自己被打扰而生出的情绪。谁也不知道她的情绪,不知道她为什么很想怠慢别人。也许是因为苹果手机吧,她有时就把手机放在显眼的地方,以此来满足一种自欺欺人的优越感。也许她每天早上都会照镜子,每当她看到自己臃肿的脸总是不肯消瘦下来,她就因为美貌而觉得压抑。她工作的地方是时而安静沉闷,时而吵杂不安的银行。总之她心情不好,一旦坐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心也不能平静下来,所以她就只能玩手机了,而且这家银行很小,相对人也很少,来这家银行的大多是农名或是工人,一般都是反应迟钝而且也不敏感。有时候她机会把对人们的傲慢当成一种乐趣,最后渐渐成了习惯。现在呢,正在她无聊的时候,她终于抓住了机会。
“不是,我的那个卡情况比较特殊!”文森不解的问道。
她假装没听见,依然盯着手机,她这时心里对这种傲慢的感觉很感兴趣,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正享受其中,虽然面看起来不动神色。文森很无奈的又询问了一遍,这次声音更大了一点。
“什么?我听得到!”她很不耐烦的说,从表情看起来她的情绪就极不稳定。
“我说我的那个卡情况比较特殊!”
“什么情况,说吧!”她终于放下了手机,抬起头看文森会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依然很无奈,好像觉得自己正在面对一件恨烦人的事情似的。不过从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线正好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看起来很油腻。而她却皱着眉头听文森说话,以为自己的表情很自然,并且充分的认为自己长的不丑,用自己脸上的表情来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希望将自己的情绪传递给文森。可想象中的表情总与现实中的表情有很大差距。她不但没有变现出来那种感觉,只能使文森对于她的表情而感到一脸茫然。因为这种表情虽然表示无奈,但是不生动,很死板,并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是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人们心里就会很不满。
“就是这样的,比较特殊!”文森冷冷的说。
“你说的我大致懂了,你需要户籍证明才行!”
“户籍证明,好的!”文森说,然后他匆匆离开了银行。
2
这些画面突然从文森的脑海里消失了,打断他记忆的正是电炒锅煎炸的声音。母亲开始做着饭了。文森看到锅里冒出白烟,然后油腻的味道弥漫在不大的房子里。这时母亲又把鸡蛋倒在锅里,很快就有了炒鸡蛋的味道。靠近电炒锅的墙上,贴着透明的塑料布,现在那塑料布上都是黄色的物质,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也许是因为受了烟油的熏陶才成为那个样子的。不一会父亲回来了,他满脸胡渣,眼神忧郁。他坐下来什么也没说。母亲把一块已经变成灰黄色的塑料布铺在炕上,但是这块塑料布已经铺不展了,几乎是波浪形的放在了炕上,而不是铺上去的。这块塑料布很旧了,吃饭的时候就把工具盘和碗放在上面,等吃完饭以后,把碗筷收拾起来,再把这块塑料布收拾起来。但是这块塑料布很久没有洗了,就算洗也是洗不干净的,所以就不洗了,每次吃完饭以后,擦一擦就可以了。家小杂物多,所以家就会看起来更小了,因为贫穷,所以只能苟延残喘的生活在这个小屋子里,不然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当文森第一次以成熟的眼光去看自己的家庭条件时,他也就比较看重物质了。他也慢慢明白父亲为什么生气,母亲为什么哭泣了。他也想把银行卡补办出来,但是命运总是在和他作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阻挠。他又想起了第二次去银行的场景。他已经开好了户籍证明,然后坐着车去镇上的银行。他也有其他的事,但是他打算顺便把这个也办了,文森满怀期待。
银行还是老样子,依然清静且人少。大厅里空旷,这才让这个银行看起来大了一点。那个老头依然穿着保安制服,坐在前台玩着手机。什么都没有变,有一种压抑的气氛向文森袭来。他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不希望打扰别人,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的事而心烦。可是他总得把自己的钱取出来吧。他鼓足勇气,直接去了二号窗口,还是那个女人,一点也没有变。她的单眼皮让本来很大的眼睛更加凸出,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眼神都会不舒服。她看了文森一眼,似乎在叹气。
“我上次来过一次,你说需要户籍证明,我这次把户籍证明带来了,给我办一下吧!”文森非常客气的说。
“去那边填表!”她用不耐烦的语气快速说。你可以看的到,她的视点很少抬起来,总是默默的看着桌面,她希望通过这样细微的细节,让别人更加深刻的体会到她的傲慢。这种傲慢的表现简直浑然天成,就算演技很高的演员也很难做到自然,由此可见,她做出这种举动也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只看到让自己厌烦的人才这样。而是她的傲慢的思想已经无可救药,达到了极端的边缘,有时甚至不能控制,而成为了她性格的一部分。
“填什么表?”
“去问他!”
“好的!”文森毕恭毕敬地说。他说完就带着户籍证明去了前台那里,那老头懒散的拿出一个表,什么也没说。然后文森坐在那里认真把表填好。他拿上表又去了二号窗口。文森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户籍证明连同刚才填的表都递了进去。那个女人看了看,然后歪歪嘴。又把这些东西递了出去。
“你的名字不一样!”她说,然后文森说明了其中的特殊之处,并且表明上次自己来过这里,然后这次就按照她的要求,把户籍证明带来了。
“你中途改过名字?”她问。
“对!”
“这个很麻烦!”
文森没说什么话。
“你需要把户名变更过来,你去前台再填一个户名变更表!”她用懒散的口气说,仿佛她说这句话要费自己很大的力气似的。
文森拿上那些证件去前台,那个老汉依然玩着手机。然后老汉拿出一张表,放在文森面前。老头坐下,开始玩着手机。文森看到老头打开了微信,看了一个消息。但文森没有看到什么。老头看完消息以后依然面无表情。
“喂,大爷,给我打一杯热水吧!”二号窗口里面那个女人大声喊道。
大爷站起身来,拿着水杯,走开前台,然后就从一个门走了进去。文森填了一点,可是他第一次填这个,怎么知道怎么填。现在他只能等那个大爷回来,告诉他怎么填。等填完以后,他再递给那个刚才呼喊大爷的女人,让她办理这个业务。文森等了十分钟,不一会又过去了十分钟。文森觉得有些奇怪,他觉得打个热水不至于这么慢。银行里很冷清,除了两个窗口里的女人,只有文森他们三个人。这里枯燥的真是让人可怕,安静的一切居然可以让文森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等的不耐烦了,心里很苦恼。最后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时间就在这种渐渐袭来的忧郁情绪中流走了。文森实在是忍无可忍。他回想上次和这次来到这里的一些回忆,他能想到的更多的是那个二号窗口女人的表情。那么让人厌恶,那么平庸而又让人无可奈何。他开始思考着什么,但找不到自己错误来自哪里。首先文森承认自己长的丑,不讨人喜欢。因为他的眼睛很小,而且自己还带着眼镜。鼻子也短,而且还不挺立。嘴巴比较小,总是紧绷着,显得很不自然。腮帮子很宽,头发也短。他的脸看起来是方的,所以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很呆板。或许这也只让那个女人不满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文森就在那里坐了整整半个小时。每一分钟似乎都是煎熬。眼看快要干坐在那里四十分钟了,文森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背后的窗口,突然发现那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在笑。就是那么一瞬间。文森只看到这个。
无论是什么人坐在这里,当然可以察觉到其中的异常。文森感觉被别人耍了,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的胸脯又开始起伏着,双手也在颤抖。他越是回想这些经历,越是觉得自己受了屈辱,而且自己却无能为力。而且窗口里面人们的笑彻底把他的耐心打破了。文森二话没说,用手把两张表撕碎了,撕了好几次。碎屑慢慢的飘落在灰白的瓷砖上。他把这些废纸仍在地上,虽然旁别有垃圾桶,他猛地推开门,愤然离去。
“来,吃饭吧!”母亲说。
文森醒来过来,他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气愤。
“我一共去了三次,银行那个女人就是不想给我办!”文森说。
“没事,明天妈带你去办,快点吃饭吧!”母亲说。
“什么?去了三次都不给你办理东西!”父亲说。
“不给办,嫌太麻烦!”文森说。
“她的工作就是这个,怎么能不给办,就算再麻烦。她也得把这个办出来,如果这事要是好办的话,钱就不会那么难挣了!”父亲说。
“对啊!”
“让她办就行,不给办的话就投诉她!”父亲咆哮着说,眼睛珠子挣得老大。
“第三次是你叔叔带你去的?”母亲说。
“他带我去的!”文森说。
“最后因为啥没办成?”父亲问。
“说是需要学校的证明!”
“什么,需要学校的证明?”母亲问。
“对,就是这么说的,这个卡是学校给办的,所以需要个证明!”文森说。
“快别胡说了,和学校屁关系都没有,听我说,去那里啥也不说,直接让她办就得了,办不出来是她的事,我看她能不能办的出来,她可是干的就是这个,去了三次都不给办?我倒是要看看怎么个不给办法!”父亲说。
“不用,明天我陪孩子去,不用你去,就知道捣乱!”母亲说。
“总之必须把那个卡办出来,真不知道你能做啥,能把卡丢了!”父亲说,怪罪这是文森的错。“钱真的是难挣呀!”
“别说了,办就是了!说啥也没用!”母亲说。“明天我陪你去!”
文森看了一眼母亲,只见母亲因为岁月摧残的面容比以前更加苍老了,特别是谈到钱的时候。文森以前从来没这样想过,但是他又看了看母亲身上那件穿了好几年的红色毛衣,又看了看母亲凌乱的头发很不整齐,便产生了一种对平穷感到憎恶的感情。他今年十八岁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家境原来这么的贫穷。以前他可没想到这个,总是一有钱就很快花了。从来不在乎后果,也没有考虑这些问题。可就在这一刻,他又看到母亲吃饭的神态像是三天没吃饭的样子,还有父亲那颓丧的样子和弯曲了的背,他就有种有苦难以说的出来感情油然而生。他对自己有这种不满足的想法而感到惭愧。但这就是现实。他认识到了。
“不用你陪我去,我就不信她这次还不想给我弄!”文森突然很生气的说。
“我陪你去,一次性弄完就算了!”母亲说,嘴里的饭菜还没咽下,依然能看到再嘴里翻滚着,不是从嘴里掉出一两颗米饭。
“不要,就我自己去,你们不要管了!”
“怎么这么不听话!”母亲说。
“我说了不用你们陪我去,就这样定了,让我有点主见总可以吧!”
“你啥都不懂,你以为你什么都懂了!”父亲大声说。
“我自己来办,这次我自己能办得了,不用你们陪我去!”
“你是怎么了,说好了妈陪你去的!”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去,这样能省钱!”文森想到了一个借口这样说。
“这孩子,怎么听不进去话!”母亲摇摇头说。
“不用你们去,我自己去,我自己能办得了,就这样,啥都别说了!”文森着急的说,怕父母不答应。
“他想自己去就自己去吧,我们老了,丑了,他怕丢人!”父亲说。
“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是自己想去,再没有什么……”文森说。
“那你自己去吧……”母亲说完低着头吃饭,不再说什么了。
3
文森一个人坐着客车出发了,坐在车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很轻松,无忧无虑。现在让他心烦的只有这件银行卡的事。母亲给他带了四百块钱,让他正好可以买点衣服。但文森不想买,现在他看到钱就觉得恐惧。他执意只拿一百五十块钱,他觉得这点就够了。他可不想买衣服了。他突然觉得旧衣服穿起来更舒服。
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他又来到了那家小银行,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不过前台换成了一个女的。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也就是二十六七岁。她打扮的清新而自然,脸上涂抹的痕迹几乎难以看得出来。她把长头发扎成了辫子,蓝灰色的制服里面白色的衬衫,扎着辫子的女人配上这样的衬衫,真的是再精神不过了。文森走进银行的时候,前台的这个女人正站在,低着头不知在些什么。
“你好,需要什么帮助。”
“补办卡!”
“把这个表填了!”她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
“这儿需要填吗?”
“不需要,把这个这个还又这个填了就可以了!”她说着,用修长而又白嫩的手指指给他看。文森觉得这双手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手了。听着她温柔的嗓音,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文森很不舍的离开前台,他们相互微笑了一下,然后文森就去了那个二号窗口了。他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二号窗口没有人。旁别的一个女的说先稍微等一会,文森点点头。不一会,二号窗口的人来了,还是那个短发的女人。一开始那个女人没有认得出文森来。
“补办一下银行卡!”文森用正常的语气平静的说。
“那你先去前台填表。”
“那张卡上的用户名和现在的不一样,情况比较特殊。”文森说完把刚填的那张表递了进去。那个女人看了一下,然后说需要先更改用户名。文森去填表了。之后又把表递了进去。那个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无奈和疲惫。谁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的,但是她就是这样的表情,然后看着手中的单子歪歪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你的身份证给我看一下!”她说,文森递了进去。
“这样吧,身份证证明不了什么,需要户籍证明!”
“要户籍证明做什么?”文森很强势的问道,就像一个大人,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到很兴奋,同时也很愤怒的。他的眼神坚定,他也不怕和她眼睛对视了。因为文森觉得自己的眼神更有杀伤力,仿佛在告诉那个女的,我今天非要把这个事办了!
“开个户籍证明再来,需要证明你曾经使用过的名字!”
“现在全国都取消了这个政策,你找谁开户籍证明,以后再也没有户籍证明这回事了,现在开户籍证明要证明一件事完全是扯淡!”文森有力而又平静的说,边说边拿出户口本,然后又说:“看到这个了吧,公安局的盖章,上面的曾用名写的一清二楚,所以户口本就可以证明了,给你,我给你递进去!”
那个女的突然脸红了起来,她拿着户口本看了看,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看一眼文森。置于什么学校证明,她现在完全想不起来。文森微笑着盯着她。看着她慢慢的敲击着键盘,开始操作。她弄了很长时间。
“这个很麻烦,名字不一样。”她转过来对窗外的文森说。
“我知道,那就麻烦你了!”文森笑着说,一直盯着她。而她呢,又开始操作电脑了。不一会她又站起来,和旁边的另一个女的说着什么。
就这样,文森等了一个多小时,而她正在研究些什么,看得出来,对于这道工序,她还没有完全掌握,她最不想处理的就是这个。她有时想说些什么,但是文森一直盯着她,希望把这个办出来,他的决心很大,不办完绝对不走,后来她就不打算说什么了。一会儿银行的人突然变得多了起来。鬼知道今天下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最后人们开始排起了对,至少有六个人坐在椅子上等着来二号窗口办业务。最终她又开始操作起电脑来,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拍了很多照片,复印了几个东西,忙前忙后半个小时。终于弄完了。
“等业务申请下来以后,我们会通知你来取钱的!”她也盯着他说。
“谢谢!”文森表情严厉的说,然后拿着一张很重要的单子离开了银行。他本来以为这次依然办不了,但没想到会成功。总之这是一段漫长而又使人恼怒的经历。
他会在这里待一个晚上,从银行出来以后他就来到了爷爷家。爷爷住在镇子上很久了。靠扫大街来挣钱,也就是环卫工人。他一走进家门,就看到了爷爷坐在炕上看着娃娃。这个娃娃才两岁,还不会说话,用绳子拴住,怕掉地。爷爷很热情,之后文森就一直看着这个娃娃,爷爷说帮他看着,他还有事要做,很快就骑电动车走了。这是文森二爹家的孩子。二爹家里很忙,所以只能让爷爷给看孩子了。听说这个孩子已经来这里已经住了两个多月了。有空的时候他母亲才接他回去。现在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文森觉得这个孩子长的很可爱。
晚上,奶奶也回来了,她今年67岁,所以自己的那些孙子和外甥,她都平等对待。她说一转眼呀,就有这么多孩子了,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很充实。奶奶待文森很好,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文森一直胃口不好,总是说吃什么也行。而奶奶总是误解,怕他吃不好,因为文森很少来奶奶家住。爷爷询问了银行卡的事,文森简单的说了一下,说的最多的,当然是二号窗口的那个女人。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解气。最后就不说了。在奶奶家,文森睡的很安稳。第二天上午,他又看了一上午的孩子。下午文森把同学叫了出来,他们打算返回母校看望老师。
“我已经和老师说了,我怕老师不在学校!”文森说。
“你说那干嘛,万一我们去不了也没事,可是你和说了就不一样了,那就是说,我们是必须得去喽?”同学这样说。
“当然得去,反正没啥事做,回去一趟有什么不好?”
“也好!”同学说。“你中午吃饭没?”
“吃了,吃了我才出来的!”
“跟你说,我已经等你半个小时了,你是怎么下来的?”
“我是走上下来的!”文森说。
“你不冷啊?”
“习惯了,我不想坐出租车。”
“你看我这件衣服好看吗?”同学说,文森看了一眼他的羽绒服,觉得价格不菲。“你猜多少钱?”
“三百多?”
“八百多!”同学说。
“哦,挺贵的!”
“那可不,快要心疼死我了,我妈就要给我买,真的事没办法呀!”
“嗯……”
“你猜这个裤子多少钱?”
“不知道!”
“二百多,去‘耐克’买的,我这一身衣服带鞋子,共花了一千多块钱,心疼死我了!”
“挺好的!”
“你怎么不去店里买个好衣服?”
“我喜欢穿旧衣服,新衣服穿着不舒服!”文森带着很不自然的表情微笑着说道。“我喜欢用最便宜的价钱,搭配出最好的效果,衣服再好,搭配不行的话,其实也是不行了!”
“那你这个呢?你觉得你搭配好了吗?”
文森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感觉很惭愧,他的衣服一身都是黑色,上衣已经因为褪色变成了灰白的了。他没有说什么,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平静。
“他们让我买衣服,但是我不想买呀!”文森说。
“是吗?”同学盯着他说,想看到他的窘态。
“晚上回来以后一起吃饭吗?”文森说。
“好呀,其实我现在就有点饿了!”
“你也不是刚吃了中午饭么?”
“不知道,总想吃点什么,你不饿?”
“一点也不饿。”文森说。
很快,晚上他们就从学校回来了,他们去见了老师,还有几个复读的同学。老师没有变,他们聊了很多。
“我们去吃饭吧,快要饿死我了!”同学说。
“我有点不想吃……”文森说。
“怎么不想吃,饿死你算了,走吧!”
他们两个人去了一个装修华丽的饭店,虽然这里很小,但是周围的环境都很精致。文森尽量靠后,让同学先走。这家饭店人很少,也许是因为饭菜贵的原因。但文森真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就喜欢来种地方吃饭。他听到同学问他想吃什么,他说和他一样。然后同学这时开始点菜了,文森才放松了下来。因为他怕自己会请客。他身上的钱只有七十多块钱了。如果这次要他请客的话,他估计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了。
之后他们边吃边聊了很多,而文森总是唯唯是诺,只是说一些好话。他害怕自己说错话,因为这顿饭是同学请的。虽然他们以前是初中同学,但是自从上了高中以后,他们就断了联系,后来他们就变得陌生了。直到现在,文森还没有搞明白他这位同学如此客套的原因。因为一切纯真的部分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个同学长的很帅,他一直在说自己的事情,越说越来劲。每当文森准备吃的时候,那个同学就问他:“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不知道!”文森说。“来,我得说给你听……”
这顿饭文森吃的很不舒服,他很少吃这样的饭,但是这天晚上他才发现,最近总是很倒霉。后来他把那位倒霉的同学送走了。他没有打车,他现在很讨厌打车。他以前是很能打车的,但是现在就算免费让他坐,他也不会坐了。他认为这样可以锻炼身体。打车要白白花掉十几块呢。所以他准备走回爷爷家去。但是爷爷家虽然在镇子上,但是并不在镇子的中央,而是在最把边的山上。其实也不算是山,那里只是地势较高而已。文森一个人穿过繁华的大街,然后迎着寒风远离热闹的地方。晚上气温下降了许多。有时候冷的不行,他就拿出一根烟来抽,希望可以取暖。但是并不管用。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而已。冷风依然不断的抽打在他的脸上。仿佛想要抽醒他,让他明白什么叫现实,什么叫贫穷,一方面也告诉他,这是对他的一种惩罚。他现在想着那些被自己花掉的钱。他想着衣衫褴褛的父母。他想着家里的锅碗瓢盆。他被贫穷的恐惧抓住了,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他想抱怨什么,但是他又不想这样。他讨厌自己的父亲,因为他觉得,如果父亲不整天喝酒,如果父亲有本事的话,好好工作,生活至少会更好一点。他现在也就不可能受这样的罪了。好吧,好吧。他心里安慰自己。不知不觉,他就回到爷爷家了。
4
第二天的天空阴沉。好像快要下雪了。但是整整一个上午,依然没有下雪。文森又看了一上午的孩子。十一点他们就吃了中午饭了。
“下午我要回去了!”文森说。
“下午就要回去呀?”爷爷问,“银行卡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有消息,说需要等几天,我得先回去了!”
“哎呦,我想起来一个事!”奶奶突然拍了一下大腿说。“我认识几个人,我们老乡,今天星期六吧,今天下午他们要回老家去,这样就可以省下不少路钱了!我突然想起来!”
“真的?”爷爷说。“他们开自家的车回去?”
“真的哇,骗你干啥,你现在骑车下去打问一下,让文森坐顺车回去算了!”奶奶激动的说。爷爷说好好好,他立马下地穿上鞋,然后穿上衣服骑着车子走了。
“你就坐这个顺车回去吧,省得花钱,如果能坐下的话,就坐上回去吧!”
“知道了!”文森好像很开心的说道。
“能省钱就尽量省钱吧,你父母都不容易,我们也不是富裕人家,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看清自己,然后你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知道!”文森说,他讨厌听到这些,但是从奶奶嘴里说出的每句话都很有味道,她说的每一个词语都是那么的现实,虽然贫穷,但是可以听的出,她不怕贫穷,而且还对此津津乐道。贫穷也是有魅力的,虽然文森看不起贫穷。这时他懂了许多。“你说的我都懂,我也在想法设防的省钱,不该花的时候就不花,该花的时候就少花。”
“哎,每个人都不容易呀,我现在快七十岁了,儿女的事依然有一大堆,我工资又不多,但是我还得给他们花呀,这些年来又有病,每天吃药,打针,一个月药钱就得花五百块钱,不过现在赶上好时候了,每个月养老补贴就有三百,算是能缓解一下……我和你爷爷来这里已经有十年了,十年我和你爷爷只攒下一万五千块,其他的钱全都给儿女花了……也就是等死了时候,就靠这一万块钱了……”
“没事,以后我有本事的话,我肯定舍得给你们花钱的。”
“现在可不用你,你们还小。”奶奶说着笑了。“如果有一天奶奶爬都爬不动了,你们有本事了的话,我知道你们肯定愿意给奶奶花的……”
5
“下午两点人家就要走了!”爷爷这时推开门走进来说。
“有顺车能坐就好,这样可就能省点钱了!”奶奶说。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电话打了过来,文森出发了,老乡在下面的车上等着文森。听说他们还要上街去逛一圈,等逛完街以后就能回了。文森觉得很麻烦,因为坐顺车就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还得陪着人家去逛街,这样就更不好意思了。
“快点下去吧,别让人家等得急了!”奶奶催促说。
文森一路小跑,他看到下下面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他的脑海种不断想着坐上车后会是怎样尴尬的场面。但是现在他管不了那些了,就像奶奶说的一样,厚着脸皮坐就可以了,这没有什么不妥。果然,黑色越野车里走下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个子不高,留着短头发,穿着黑色西服,可以明显看得出来,他的脸已经发福了,总感觉肉肉的。还有他的脸庞气色红润,给人的感觉就是财大气粗。此时这个男人看着走过来的文森笑了笑了,示意这就是他要坐的车。文森坐了上去。
车里突然安静了,车里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挨着文森,小女孩留着短发,旁边是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副驾驶坐着一个老奶奶。他们都没有说什么,汽车就开动了。文森讨厌这种沉默。不过那个老奶奶和文森奶奶认识,所以就说了两句话。仅此而已。汽车走了起来,很平稳,这辆车很豪华,空间也非常大,文森觉得很舒服。至少这比客车舒服多了,而且也快多了。本来文森打算坐客车回去。但是奶奶只是为了省钱,他这时有点怪奶奶了。那个中年男子不断的从后视镜偷偷观察着文森,而文森却只能看着窗外。
车子过了好几个红绿灯,不大一会就来到了街上。那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似乎不想说什么话。文森从余光可以看的到,他一直玩着手机游戏。他们把车开到了书店门口。文森和那个少年和女孩下了车。文森陪他们去买了书。那个叔叔和老奶奶在车上坐着。书店里的人不多,文森看到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穿着有帽子的长款黑色风衣,下面的裤子也是黑色的,连同鞋子也是黑的。虽然和文森的衣服一样是黑色。但是少年的衣服颜色更纯,因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那是新买的。那个少年时不时的看看文森的装束,而文森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对于衣服来说,文森觉得新不新都无所谓了。现在他爱穿旧衣服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他以后就决定穿旧衣服,不论别人怎么看。
他们也时不时的聊两句,一般都是说些自己学校的事。很快他们从书店走了出来,坐在了车上。但是车子停着不走。
“爸,咋不走呢,我想快点回去!”那个少年说。
“哎,一出门就都是事!”中年人无奈的说,听到这几句话,文森看着窗外,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给人捎点东西,等一会把东西拿上就可以走了!”
“人呢?”
“再等会!”
“我还想买那个平衡车!”小女孩说。“爸,你可说过,只要考了前三名就给我买的,这次我考了第二名!”
“买买买,等会去那边我们去逛街,看看有没有!”中年人说。
“我上次见过一次那个东西,一千多块钱!”少年说。
“在哪看见的?”
“购物中心!”
“等会儿再说吧,怎么还不来!”
“快点去买吧,我等不急了!”小女孩喊道。
“等会把人家的东西搬上就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一出门就都是事!”
文森啥也没说,他很不自然的看着车窗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露出破绽。他看到书店门口的人很多,人们都买完书走出店门,然后高高兴兴的离开。还有很多人陆陆续续的走进店门。他们穿着看起来就很暖和的衣服。那些人穿的衣服大多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这时文森又想起了父母穿的衣服,然后就紧绷着脸,神情变得严肃,看着窗外,眼睛也不眨一下。
“喂,喂!”中年人喊了两声文森。文森然后才反应了过来。只见这个开车的中年人把一百块钱递在文森的面前说:“去前面买上两包麻糖。”
“两包?”
“嗯!”
文森很高兴,因为他终于有事情可以做了。这样他之前与白坐车的身份不一样了。至少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至少也不是白坐的。文森拿着钱下了车,来到前面不远处卖麻糖的地方买了两袋麻糖,然后就又回到了车上。他把麻糖递给这个叔叔,把找回的钱也一同递过去。而且满脸微笑。这样文森就觉得轻松多了。可是叔叔也递给他一根,他不好意思拒绝,车里的人都吃了起来,文森也就开始吃了,因为再不吃可就慢慢融化了。
这可是文森吃过最苦的麻糖,因为他从来不这样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引起别人的讨厌地吃麻糖。可是其他人都吃着麻糖,发出嘎嘣嘎嘣清脆的响声。文森借助这个声音,自己也吃了起来。当他吃完麻糖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刚才那种感觉了。自己依然是在白坐人家的车。这可如何是好。他又开始觉得很不自在了。如果不是奶奶和爷爷的话,他就可以坐客车回家。那个时候,他绝对是心安理得的,而且也不用这么拘谨。胆小的文森连一个屁都不敢放。可以这么比喻。其他人都吃完了麻糖,车里又是沉默。但是幸好小女孩说个不停,她说着怎么怎么喜欢吃麻糖。
不久后一个人来到车前,示意把车开到前面的拐弯处,车子开了起来。然后车子停在了路边。叔叔下车把箱子放在了后备箱。然后车子又开动了。文森本以为要出发了,可以回家了。但是车子走了不远处,就开到了停车场。停车场的车特别多。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空位置,车子停了下来。然后车子熄灭了。人们开始下车。文森一动不动的坐在车上,然后叔叔招招手说:“走吧,逛一会街,下来吧!”
文森下了车,然后跟在他们身后,少年把手机装在口袋里,然后看了一眼文森。好像想和他说些什么。面前的车辆川流不息。人群熙攘。
“你现在念初中?”少年说,他长的白白净净,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身材偏瘦,戴着眼睛,烫发头,就是脸上长满了青春痘,有的痘子的长出来很久了,而有的是新长出来的。那些痘子是红色的,但是很小。在阳光下,那些痘子看起来更明显了。他的举止有些腼腆,这完全是因为痘子的原因。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痘子太多了,文森也能感觉得到,确实很多,满脸都是。但是痘子很小,也就不是那么明显了,只是仔细看得话才能看得出来。文森可不在意这些。他看了少年一眼,微笑着。表明自己是很好相处的。
“我现在在念高中,你是第几中学的?”文森说。
“第十三中学!”
“哦,我以前也是那里念的,不知道那里变成啥样了!”
“还好吧,我的感觉就是管的很严。”少年笑嘻嘻的说,不时看看脚下。
“那个学校管的很严吗?”文森问。
“很严,你们那个时候不严吗?”
“我们那个时候还好!”
叔叔去买皮鞋了,文森和这个少年站在人群中说着什么。周围都是过往的人。有初中生,有小学生,有高中生。有的学生的打扮紧跟潮流,发型也一样毫不落伍。而有的学生呢,他们穿着校服,提着东西,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周围的空气还弥漫着臭豆腐的味道。阳光毫不吝啬的从头顶上照射下来。这时文森已经觉得不那么冷了。但是他依然抖个不停。因为他发觉这个少年傻乎乎的,其实少年并不是不想和他说话,只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站在这里很久了,那个老奶奶带着小女孩买吃的去了。一直都是文森在说话,他们聊着,感觉话题聊不尽。而当少年知道文森这么健谈或是懂得很多的时候,他就唯唯是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听文森说话。
“那你挺厉害的!”少年说。
“那可不,我们那时候可不是好孩子,每天打架,抽烟,泡网吧。”
“你们现在的高中好不好?”
“听我说,初中学的那些不算什么,等你上高中以后,你就知道高中学习是多么累了。”文森说。
“这样啊!”
“你们学校有没有人打架?”
“有,有时候两个人对骂,实在不行的话就打!”少年说。
“没有人欺负你吧?”
“没有,我不打架。”
“我看你也不像是打架的。”
“嗯,是!”少年笑着说。
“有人欺负你就和我说,现在那个学校的人我应该还认识不少,如果再晚一年呢,学校里我能认识的估计就很少了。”文森得意的说。
“我想上个厕所!”少年说。“哪有?”
“跟我走!”文森说。
很快他们穿过繁华打街道,路边有各种各样的商店,摆地摊的也不少。音响里的音乐让这里更加喧嚣了。今天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他们上完厕所后,就穿梭在人群中。少年跟在文森的后头。他们又来到了刚才的那个地方。等着叔叔回来。文森请少年吃了点街边的油炸食品。少年看起来高兴又很不安。因为他总想找找话题来聊聊。因为一直找话题的都是文森。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文森可以和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聊那么多。他也想找个话题,但是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见他很不安,看的出来,他想到了某个话题,但是再心里思考着到底要不要说出来。他担心很多东西。因为文森比他大一两岁,知道的比他多。然后他就想再想一个话题了。可是他觉得不管哪个话题都不好,提出来没有什么意思。还是算了。他终于敢主动和文森说些什么了,但是他的话题总是不成功。比如他说道自己的刚烫染的头发花了一百五。又说自己在哪补课。这些文森根本就不敢兴趣。
“他们来了!”文森说。他看到叔叔来,然后他以为可以走了,就带着少年往停车的方向走。走了不一会,发现没人了。他们把那个叔叔丢了。而这个傻乎乎的少年一直跟在文森的身后。
“我们先去车旁等他们吧!”文森说。
“不用打电话吗?”
“等会你爸会给你打的,走吧!”
他们走到了车旁。
“我是想快点回去!”少年着急的说。他可是想起一个有用的话题了,而且文森对这个也很感兴趣。
“那么着急回去干嘛?”文森问。
“我一个学期没有回去了!”少年说,他想说的很多。“我每个星期去很远的地方补课,哦,我妈在这里陪读。”
“你是跑校生喽?”
“是的,就是跑校生!”
“回去干嘛?回去多没有意思!”文森说。
“你上来做啥?”
“我上来办个卡!”
“好吧!”
“回去真的没啥意思!”文森说。“回去也就是坐在家里玩手机,而且天气还这么冷!”
“对啊!”少年笑呵呵的说,然后又低下头。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然后他们就没有说什么了。不一会叔叔回来了。提着一些橘子。上车以后,叔叔让他吃橘子。这时文森才知道叔叔并不讨厌他。而是叔叔的很多心事都在其他事上。根本没有功夫搭理这个白坐车的毛头小子。
汽车终于开动了,这次可是真正的回家。文森感觉很舒畅。但是文森不时的看看左边的少年,他发觉少年也会不时的看看他,好像又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少年可能一直在思考和文森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说的出来,他见的世面太少,所以不太敢说话。而文森也不想说话,他觉得在叔叔面前,能少说就尽量少说。因为话说的少总比话说的多好。他其实是不想回家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他不想面对自己的父亲。他更不想面对的是贫穷。可是住在奶奶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的钱也不够了。到那时候再回家,还得问奶奶要钱。他可不像这样。奶奶已经那么老了,以后还指望自己得。将来父母老了也指望自己了。将来有了媳妇,那个女人也指望自己了。将来有了孩子,一个或是两个,不管怎么样,都指望自己了。他很快就会成为家里得顶梁柱了。这时他才对“顶梁柱”这三个字有个非常深刻得了解。可是家境的不同,理解当然不同。如果这根顶梁柱倒了,那么这个家就真的要没落而没有希望了。所以他对金钱的理解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车窗外的景象完全引不起文森的注意,以前他回家的时候,坐在客车上,总会听着音乐平静的看着车窗外的一切,可现在他没有这个兴趣。也就是在两三天的时间里,他突然觉得自己成熟了很多,同时也老了很多。以前他看不起平凡,讨厌贫穷。但现在他却觉得贫穷对自己来说是很亲切的。他的一部分幻想被现实打败了,他的欲望少了,因此感觉好多了。他现在就是想要突破生活的这个包围圈,努力不让自己深陷进去。因为一旦进去的话就很难出来了。他想有钱,以后他也想开这么一个越野车,他根本想不起来那些梦想中的汽车了。首先文森不是一个坚强的一个人。他现在开始向往圈内的生活,因为他认为圈外的生活很快就会被敲碎了。他看着叔叔的后脑勺,他很想知道叔叔是怎么赚来这些钱的。他知道现还年轻,虽然他清楚自己的命运是学习无法拯救的,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他心里想着钱,只有钱。他想知道叔叔怎么赚钱是因为,他想模仿叔叔的路走从而变得有钱。可是哪个有钱人是这么随便赚到钱的。任何事总是一步一步来的,从小变大,积少成多。那些有钱的人,以前也是穷人。任何事都没有那么简单。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这就是贫穷。可惜文森对钱是这样的态度,这取决于周围的环境。他就是这样想的,虽然并不高尚。但不能有人评价他的想法是错误的,任何人评价都没有资格,除了他自己。后来的他应该会慢慢明白的。……现在的车子还在路上颠簸着,文森盯着车窗外的景色,只见路边的小松树在眼前匆匆的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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