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安尼

文/林囍

愿你拥抱的人依旧泪流不止，热泪盈眶

在未来的某一天

如果你遇到安静的灰白天

希望你多等等

多看看

多想想

宁愿自己委屈一时

也别如父辈错离一生……

01

都说在世界上另一个角落会存在另一个自己，不论年龄，不论性别，不论过往，而只是我在这里遇见了你，你好，董安尼。

二十二岁的我在这个年纪感慨，走走停停，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才发现原来你就在这里。

我做好了准备来参加你的婚礼，只希望你还等在我知道的那里。

“啪”。

红色的高跟鞋断了，安尼拖着妆花的脸活像是艳丽的鬼，走在这空有灯光却无人影的高架上，抬眼望去，明烁的灯光全在这个城市闪耀，却不知为什么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

像所有幸福一样，像所有城市一样，在这个城市，每天总有平均三对新人走进婚姻的殿堂。

一周前的今天，安尼好不容易订到了独墅湖教堂举办婚礼的安排，她兴奋的像个孩子，挥舞着双手双脚说道：“天啦天啦，任远，我要结婚了，我竟然要结婚了耶。”一点也不像她高冷的气质，某人在心里不断腹排着。

急速的轰鸣传来橡胶的烧灼味，刺鼻的味道也让人恶心，随之而来的是一通谩骂：

“靠，你他妈有病啊，站高速路中不要命了，真他妈晦气。”大咧着的胡子探头从迈巴赫中说道，然后又转弯离去，留下的焦灼味道就像是有实质的渣子，正应了那土得掉渣的句子。

瞳孔就像是失去了焦距的凹透镜充满着死气，这是董安尼第一次清晰感觉到这世界并没有对她温柔以待，就这么睡去，或是真的睡去。

02

“安尼，快点，快点，不然又迟到了。”

阳光熹微，清晨也还未出的时候，这熟悉的巷子就渐渐热闹起来，充满大大小小的身影去往世界的各个方向，除了背着书包的我们，似乎很难能看出其他所有人的目的何方。

“等等，着什么急呀，一宸还没好呢。”

安尼望着旁边的木栏门口说道，她和一宸是邻居，我和任远则在稍微远点的另一胡同里。

记得那时候常听董叔叔讲故事，说着特种部队里的种种趣事，年少的热血似乎总无法释放，简直如双眼冒星星一样渴望，而安尼只能无奈的看着我们叁，然后转身进屋继续去练琴。

有时候讲到兴处，总免不了提起陈叔叔，说那时候和陈叔叔一起出边境任务时，出了意外，为了救他陈叔叔自己却不幸遇难了，也总在此刻我们才能在这个年纪体会到一种无奈与伤感。

于是，一宸总是在安尼家吃饭，搞的和一家人似的，以至于后来安尼喜欢这小子时，任远总是抱怨：“让这小子近水楼台了，真背。”

而我则总在心里复排，我们爆炸温柔美丽优雅的安尼是怎么看上，看上这个高中不修边幅的劳改犯一样的一宸的。

解放路巷口的方记关东煮总能让饥饿的灵魂聚在一起，一定要凑够袋子里的钱大吃一顿，辣的过瘾，而可恨的是，没有人道主义的安尼总能以出大头的名义让陈小子多吃，气的我和任远呲牙咧嘴，许是辣的，许是气的。

如果这样也挺好，会一起热热闹闹蹦蹦跳跳，并一起怀抱着以后的如果。

03

如所有婚礼一样，这场亦一样，庄严而正式，教堂的两列坐满了亲客，安尼今天并没有随大流穿着白色婚纱，而是一袭艳丽的红纱，搭配着精致的红色高跟鞋，再配合空姐职业带来的气质，艳丽而不可方物。

“亲爱的董小姐，当你们牵手，在这一刻起，无论贫富，无论健疾，请问你是否愿意这一生忠于他，支持他，陪伴他呢？”

“我愿意。”

“瞧她那样，跟巴不得赶鸭子上架似的。”任远在我耳旁一如既往的吐槽，“诶，对了，这流程怎么先问安尼呢？”我在心里疑问。

“尊敬的陈先生，当你们牵手，在这一刻起，无论贫富，无论健疾，请问你是否愿意这一生疼爱她，呵护她，保护她呢？”

那是张帅气的脸，在我看来今天却有点古板和生分。

“陈先生……陈先生？”

“陈先生？”

“等我一分钟。”

沉默的现场略微有点吵闹，“这是怎么呢，林囍，新安排吗？”任远又嘴碎。

“可能吧。”我拿出手机，想了想，却又放了回去。

“陈先生？”司仪再次问道。

他转身，看着安尼，今天他的新娘说：“不愿意。”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像往常一样那么讨厌然后。

我似乎预感，外面的天气似乎又是安静的灰白天，就像小时候钢琴的灰白天一样。

第一次见到这样陌生的一宸，似乎就像是第一印象的劳改犯邪痞地说道：“安尼，哦不，应该是董大小姐吧，就在刚刚，我已经收购了华梦董氏企业的全部股份，呵呵，这么多年我受的苦终于可以还给那老不死的了，而你，董优——，可以滚了。”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张还带着笑容没转换过来的哭脸，那妆也花了的脸。

04

“安尼，安尼……”任远看着病床上苍白的脸庞，赶忙说：“你醒了啊，安尼。”

细碎的阳光从窗外刺进来，像是在心里针扎的刀子。

“他还是走了吗?”

“你别跟我提他，我真的没想到，竟然……竟然……”

“也好，这样也挺好的，阿远，我饿了，去帮我带份唐家的甜沫吧。”安尼似乎恢复了些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安静的躺着，别乱动。”一转身已不见了人。

病态的安尼在我看来依旧温柔，发梢带着思绪回到曾经。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里屋的钢琴传来熟悉的旋律，那是我们一直哼唱的周杰伦。

“嗨，一宸，你干嘛呢？是不是又偷看安尼呢？”我看到他偷偷站在安尼的房间旁，旁边是董叔叔的书房，门关着应该没人，所以想吓吓他。

“没，没，没事，我先走了，一会过来吃饭。”忽然讶异他有点慌张，我还真以为有点什么。

现在想起来，那似乎是灰白的脸色。

便推开门走进去，质问安尼：“老实交待，刚刚你说什么了，我看一宸好像真被我吓到了，是不是？嗯……霸王硬上弓了嘛哈哈哈。”

“去你的，他走了啊？”

“嗯，说是一会来吃饭，不行，我也要叫任远一起过来蹭饭，不然就错过好戏了。”

后来想起，之后的那几年，我似乎再也没有像那时一般兴奋了吧，在今天之前也从未理解那儿时安静的灰白天。

05

你说你要去个海边的城市，还说你想常回来看看董叔叔，于是你去了青岛。

在金沙南岛，你用变卖了一切的钱用来买了间小房子，装修成自己喜欢的咖啡屋子，与来往一两个或是更多的人就坐，还告诉我和阿远要经常去看看。

“依旧半糖吗？”恍然听到你问我，“你还记得呀。”

“那当然了。”听到回答看到从柜台出来你的身影，我不由问道：“真的不再解释了吗？”

“算了，也都过去了，虽然一宸他有误会，但是现在我只希望各自都好就好。”

我似乎没想到你会如此平静还说着一宸的名字，果然你还是安尼，爆炸温柔美丽优雅。

心里，却不知早已经流泪并遗憾了多少回。

我们匆匆买好东西出发，没想到在途中就下雨了，开车的我看着落雨的天和后视镜中的你，风带着雨滴吹乱了你的头发却毫无知觉，我真怕这又是一个安静的灰白天，不过你笑了。

墓地前，照片上有两个军人一样爽朗的身影，一个年轻，一个苍老，不变的却都是那开怀的笑容。

四束花，两壶酒。

心里想看来他早已经来过了，你没有提起，我们都没有提起。

雨还在下，你擦了擦脸上的水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并说道：“走吧，走吧……”

妆花了，但安慰这一次你笑了。

若当我们走了，这往事，但愿会有山谷的风再提起，

提起给别人听，

毕竟，

我们曾经来过这里，

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