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里关于金苹果有两个很有名的故事。其中一个是说:大地女神盖亚送给宙斯和赫拉的一颗结满了金苹果的大树由夜神的四个女儿以及一头从不睡觉的百头巨龙拉冬共同看守。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要去摘下金苹果。
起初赫拉克勒斯非常茫然,他连金苹果在哪儿都不知道,更是莫名其妙遇到巨人和怪物的袭击,终于从一个人口中打听到另一个人口中,知道了地方。在向着目标进发的路上,他差点儿被祭祀,差点儿一辈子要背负着天,还遇到了很多很多困难,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他摘到了金苹果,完成了不可能之任务。
怎么故事越讲到后来大家觉得越熟悉呢。是不是有点儿唐僧取经的味道。
原来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神话传说还都有点儿像。它们都在生动地告诫着我们:成功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连偶像实现梦想都要遇到无数劫难,更何况平凡如我辈。
所以,我总是觉得有天赋的人才能离着成功更近一点,金苹果总是留给那些天才的。自己的不成功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的大学第一课是同学们互相介绍。
我记得班上有一个小个子男生,走到讲台上,说“我叫满意。我喜欢写作。”他说完名字之后,全班就已经笑翻了,后面的话很少有人听到。
“嗨,满意!”有人不怀好意的笑。他看大家笑,也跟着笑。
满意是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一个,最平凡的农村孩子的长相,因为家乡气候的关系,最初还有两团若隐若现的高原红。他操着一口不普通的普通话,竭力想追赶城市的脚步。我们几乎很少谈到他,因为实在没什么谈资。
只有上课的时候,老师偶尔问:你们满意吗?”忽然全班抬起头,大声回答:“满意!”刚开始老师总是不明就里,熟了才明白个中缘由。
整个大一,这个名字成了大家口中的玩笑话。没有人在乎名字背后的那个男生怎么样。因为他真的也不怎么样:没有好的家室,没有帅气的外表,更没有钱。据说,他兼职带着好几份家教,甚至他还帮忙联系过家里的农产品运到大学里卖,以此来补贴家用。对于女生乐于谈论的感情八卦,他更是一片空白。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他来说,吃的饱就最满意了。
唯一可以刷存在感的就是他从来不缺课,也愿意热心的帮同学签到。不上课?找满意啊。他总挂在嘴边的也是:“你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大二的时候我们开了写作课,老师是一个很有特点的人,他很少点名。满意每次都坐在第一排,听的很努力,也对,他不是喜欢写作嘛。
他开始投稿,各种杂志报纸的投——那时候电脑还不发达,需要用手写然后邮寄。这个秘密很快就被我们知道了,因为我舍友负责收信。那个时候,全班公用一个邮箱地址,再由专门的人每天收信。
很快,我们发现满意同学的信特别多,每天都有,甚至有时候一天不只一封。全是退稿信!有一天,竟然有一封信没有粘好,信件自动落了下来。好奇心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大家聚拢到一起,互相推搡着,打开了信……看完了稿件,谁都没说话,又默默封好了封口。唉,这种水平,怎么可能发表嘛。这小子,想什么呢?
时间过的很快,抽穗拔节的年岁里面,宿舍的同学恋爱了,分手了,又恋爱了。无数的故事在青春里跳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校园的广播里竟然有了满意的稿子。这小子,广播站他也投啊!
大四的时候,满意的作品竟然发表了!大大的报纸边角上小小的豆腐干是满意的青春。谁知道值不值。
又听说,他跟我们一个写东西很厉害的老师走的很近。但是毕业临近了,谁又更关心谁一点呢。
终于毕业了。
我来了南方,用自己那点小聪明艰难的活着。
听说满意辗转到了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做了记者。日子也不轻松,甚至凌晨都在跑新闻,他倒是乐的如此,每天疲于奔命加上笔耕不辍。不过也好,写作倒真的成了他的职业了。
说实话,这是我没想到的。
后来听说,他安了家,还接来了家里的父母兄弟。
发表的作品名字可以排满几张A4纸。接二连三,他还获得了很多奖项。
毕业十年聚会。同学来的挺齐,满意也来了。
带来了他新出的书,每人一本!让我惊讶的是:这竟然是一本散文选,跟新闻毫无关联。跟他当年投稿的类型一模一样。
听说,他的书再版了。
我又拿出了他的那本关于喜鹊关于村庄的书。看着封面赫然印着的那个熟悉的名字。
我忽然想不起当了作家的满意。眼前全是那一年,那个小个子男生走上讲台,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
说:“我喜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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