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儿童学中文究竟有多难?

作者: 见素书房 | 来源:发表于2019-05-10 08:08 被阅读2次

    吾近日总是三省吾身:“今天闺女说了几句中文?今天闺女听中文故事了吗?今天闺女认字了吗?”

    实在不是我鸡血过头,而是因为我女儿两岁半时的中文水平已经不忍直视了:句子一直停留在“我要吃xx”的水平上,再也说不出别的花样。

    作为一个对文字和国学相当感兴趣的佛系老母,我可以接受孩子现在26个字母一个都不认识,也可以接受她的数字也只认识1和2,但是她的中文是我唯一佛系不起来的事情。

    老母亲痛定思痛,认真思考了一番为什么闺女的中文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我翻开当年读(双语孩子的挑战)的时候写的读书笔记,上面被我兢兢业业地加黑加粗划出的重点:

    1. 保证弱势语言(在我们的情况里,弱势语言自然是中文)在幼儿的生活里有至少50%的输入时间。

    2. 不仅在家要坚持说中文,在外面的时候也要坚持说中文。

    我就纳闷地挠头了,我觉得这两点我都已经做得非常完美了,为什么从两岁半开始,闺女的法语就一飞冲天,中文则成了躲在墙角里的小可怜儿了呢?

    回顾往昔,虽然闺女两岁的时候才刚刚开始会说句子,但至少中文和法语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的,甚至因为得益于我全职在家带她,她的中文词汇量还略占上风。

    转折点发生在入园和爷爷到家里来住了半年的期间。


    在这半年里,我认识到了强势语言的社会环境和一个话唠爷爷对闺女的语言发展可以有多大的影响。

    在幼儿园的日常生活里,闺女的法语词汇量大大增加,说话也开始非常有逻辑;在家里的时候,因为闺女特别喜欢跟爷爷聊天,爷爷本人非常爱聊天,也非常的会聊天,导致在家的时间里,作为谈话对象我已经退居二线,最终导致在家的有限时间里,闺女的中文输入量并不是非常的大。而我为了将就不会说中文的爷爷,也不得不开始跟闺女用法语交流。

    加上那时候我正怀着弟弟,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和进行调整,只任由事情自然发展,最终的结果就是,在入园后的半年里,由于平时讲中文的机会少之又少,闺女从能够讲“妈妈看啊,蚂蚁爬到我的脚上了”这样10多个字的句子,一直退步到只会讲“我要吃西瓜”这样的单一句子上。

    曾经踌躇满志地想让闺女的中文达到国内小孩水平的我,终于第一次意识到了海外儿童学习中文之难。


    都说海外儿童学中文难,究竟难在哪里?

    第一难:中文有效输入的时间有限

    在加拿大,很多幼儿在一岁前就会开始全日制的日托生活。

    在中文输入的时间长度来讲,父母与幼儿的交流时间,限于早上起床后上学前,以及下班后睡觉前之间,以及周末。因而幼儿与父母的交流时间少于在幼儿园里浸润在强势语言里的时间。

    从中文交流的质量上讲,可能对大部分家庭来说,父母和幼儿的交流还主要限于日常生活的吃喝拉撒,丰富度不如带有教育项目、可以进行多维拓展的幼儿园。

    因为我们家年纪还小,目前还没有涉及到认字和阅读的问题。所以如何加大输入的强度和提高交流的质量,是我们目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

    第二难:中文本身的绝对难度很高

    我曾经看过一篇外国人写中文如何难的文章,作者说中文从绝对难度上就像喜马拉雅山一样凌驾在其他的语言山峰之上,而且想有多难就可以多难,毕竟学完现代汉语还有文言文在等着,那些慕名学汉语的外国人,总以为学上几年中文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畅游在孔孟的世界里,入了坑后才发现真的坑爹了。

    对于海外华人儿童来说,中文也是一样的难,并不是像吃饭喝水那样自然而然就能学好、掌握好的,何况老母亲我还在畅想娃将来起码可以读读金庸呢。

    中文的难,最难在认字。

    只要父母在家里坚持讲中文,坚持让孩子也使用中文跟家庭成员进行交流,孩子们的中文听说一般来说问题不大。

    过了听说这一关后,就是海外娃闻之色变、且严重影响亲子关系的拦路虎 -- 认字。

    和英语法语一样,中文最佳的识字期和进入自主阅读期在五六岁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也正是儿童进入学前班和小学的时候。在这个阶段,孩子们的时间肯定会大大地向强势语言倾斜。而且英语和法语的拼音文字系统可以让孩子们在学习了拼读规则之后,能在一年内迅速地把之前积累的大量听力词汇转换成阅读词汇,孩子们可以很快地阅读厚厚的大部头。

    然而中文不一样,中文要达到初步的自主阅读,至少要认识1500字以上,但是由于学龄儿童,大部分的时间要投入在学校的主课上,导致分配给中文认字和学习自主阅读的时间大大减少,要达到1500的识字量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所以在6~8岁这个识字的黄金时期,当海外儿童能够熟练的用强势语言阅读高深的虚构和非虚构作品时,他们却因为苦于识字水平不够,无法阅读与其认知水平相一致的中文读物。这就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由于不能在自主阅读中获取中文阅读的快感,因而大大地打击海外儿童学习中文的积极性。

    我的一个朋友,家里有一个在读三年级的儿子和在读一年级的女儿。两个孩子都在上中文课,且以认字为苦,然而她的这双儿女的中文听说水平在混血家庭中已经是佼佼者了。她曾经讲过小女儿的一件让人忍俊不禁的趣事:

    小女孩:我要去祈祷了。

    妈妈:你要祈祷什么?

    小女孩:祈祷世界和平。

    妈妈: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小女孩:那祈祷我明天不用上中文课。

    第三难:难在孩子自身缺乏学习中文的内驱力

    世界上有一种中文,叫做妈妈觉得你该学中文。

    孩子们觉得气愤又无奈。上学该学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下课还有各种各样的课外活动在等着他们,忙忙碌碌,睡眠不足,周末居然还有中文课在等着。最关键的是在课内学习和课外活动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得到的产出是有目共睹的,或者能提高成绩,或者能为将来的升学简历添砖加瓦。然而辛辛苦苦投入大量精力学习中文,最终能得到什么?

    想让孩子学好中文,归根到底,还是父母的家国情绪在作祟。我也非常能够理解,因为我本人也是这样的一个传统老母亲。然而孩子们不理解啊,他们从来没有在中国长期生活过,没有建立过对我们的故国文化那样深厚的感情。凭什么孩子们要为了满足父母们的家国情绪而在中文学习上投入大量的精力呢?

    老父亲老母亲们可以说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因为你有中国血统。因为可以跟父母、跟祖父祖母进行沟通。然而,这些真的是孩子们想要的吗?

    根据孩子们的个性,协助他们激发学中文的内驱力,才是能够长长久久学习下去的持续之道,而且不会因此破坏亲子关系。

    让孩子学中文,我是怎么克服这三个难关的?

    破解第1个难关 -- 中文的输入时间。

    这个难关对我们家孩子来说还比较容易应对。因为我闺女还没有开始上小学,所以放学雪后的时间还是非常充足的。

    除了日常对话和保证中文亲子阅读以外,其他空余时间我只做了一件事:让闺女大量地中文故事音频。

    现在国内的中文故事音频制作非常的精良,在喜马拉雅上就有很多的专业播音员在为孩子们制作合适的中文故事音频,比如凯叔讲故事,钱儿爸讲故事等等。这些中文故事的音频是海量的,可选择的范围也非常的广,不怕没得听,就怕没有时间听。

    我家目前对单个的故事倒是没有什么非常大的兴趣,但是因为她非常喜欢朵拉的动画片,所以我就让她重复听朵拉动画片中文版的音频,她听得着迷的时候,一天能听两三个小时。就这样大量的听一个多月之后,闺女的中文口语水平突飞猛进。

    破解第二个难关 -- 认字

    我最近一个月我开始尝试教给闺女一些字,采用的识字课本是国内比较火的四五快读。在教学过程中,我比较注重游戏性和循序渐进,而且不抽查她的掌握程度,对学习成果不作要求。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孩子一开始就对认字产生抵触情绪,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老母亲的心脏,毕竟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够一学就懂还能举一反三的。

    目前来说,我对闺女的识字进度还是比较满意的。进展一个多月,现在掌握了三四十个生字,还能时不时的从一些绘本里面找到认识的字,她感觉特别自豪。我还经常鼓励她说,每天认一个字,很快你就可以自己读书了!闺女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可是非常的期待。

    突破第3个难关 -- 激发孩子学习中文的内驱力。

    学好中文非要有极大的毅力不可。要让孩子们产生内驱力,就要让他们觉得中文不仅仅是有趣的,而且是有用的。

    那么如何让孩子觉得中文是有趣的,而且是有用的呢?

    一言而蔽之,曰:让家里成为一个小型的中文图书馆。

    提问:当我们去图书馆的时候,我们可以做什么?

    答曰:废话,当然是看书和借书啊。

    且慢。再想想。

    要知道,现在的图书馆儿童区,可不仅仅是看书和借书。

    就拿离我们家走路10分钟的社区图书馆为例,该图书馆的儿童区分为几大区域:

    1. 绘本区

    2. 科普区

    3. 桌游区

    4. 数码音像区

    5. 玩具区

    6. 学习区

    现在让我们来问一下自己:你家有中文绘本吗?有中文类的科普书籍吗?有中文桌游吗?有中文数码音像资料吗?有中文类的玩具吗?

    这些资料统合起来,就可以在家里打造一个中文语言的“生态系统”。孩子们可以肆意的用中文来听故事,讲故事,用中文来学习科普知识,还可以用中文来玩游戏,看有趣的中文节目。孩子们的大脑里与中文相关的连接就不会仅仅是“妈妈想让我学中文”以及“学中文就是认字”,而是会有“中文很有趣,而且很有用”的愉快记忆。

    目前来看,在国内买书,然后海运到加拿大,这个费用还是可以承受的。毕竟与国外的书籍相比,国内的书籍价格非常低廉,而印刷水平则不相上下。购买一些国外经典绘本的精装中文译本,放在家里也相当具有收藏价值。

    我们家目前的中文书藏书量大概在1000上下,闺女每天都有很大的选择范围。每次我把一本新书放在显眼的地方,闺女回家之后总会第一时间过去打开,对她来说看新书只是一个惊喜的邂逅。

    当然,一千本的藏书量对打造一个微型图书馆来说,还是远远的不够。目前我主要还是在收3~6岁的绘本,接下来我有购买桥梁书的准备了。

    最后补充一点,与孩子一起打造使用中文的圈子,也是非常有效的方式。我目前做的努力就是组织附近的华人家庭一起举办中文故事会,让孩子知道她并不是唯一使用中文的人,还有很多其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跟她一样使用中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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