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

作者: 一壶乌龙茶 | 来源:发表于2017-01-07 13:15 被阅读302次

    前记:

    苏轼的《僧圆泽传》是很打动我的一个西湖传说,我最初创作这篇小说的灵感也来源于这个古老的传说。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吟月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逢,此身虽异性长存。”其实这个传说是关于同性恋的故事,用在异性恋,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女有贞,男有信”吧。然后现在人选择配偶时,更多的偏于功利化,亵渎爱情,各取所需。

    世人感动于李源和圆泽的浪漫情谊,但里面还有些细节拨动我情愫:“舟此南浦,见妇人锦裆负瓮而及者,泽望而泣:吾不欲由此者,为是也。”一位挺大肚三年的妇人是圆泽来世的母亲,人心肉长,更何况一位修行的得道高僧!可是为何他三年都不愿投胎?这位妇人又是谁?这三年她又经历了什么?如果当初李源和圆泽执意不走水路,终遇不上她,又会怎样?人真的能逃脱自己的劫数吗?

    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一个人的劫数是逃不掉的。而这也是我创作的初衷。

    仙人洞在苏州虎丘五十三参之上,传说从此洞进入,可直通四川峨眉山。

                                                                                                                                                              —前言

    第一回修炼成人

    我是蛇,一条在峨眉山下修行了500年的巨蟒。

    若再修行500年,方可成仙​。

    我们这种山野中的动物,修炼最难​。先学人形,再学人话。学人话前,要先学鸟语,不是一种鸟语,而是学尽四海九州的鸟语,之后才能发出和你们人类同样的声音。这时,再幻化成人的身体。光做这些,就得花上500年功夫。期间还要躲避猎人的追捕,猛兽的袭击以及同类间的优胜劣汰。且需日日勤勉,稍有差池,就前功尽弃。

    我本是条巨蟒,能修炼成人已经很知足。

    做人当然要做女人,在世间活了500年,我深知做女人的好处。

    做人是快活,做女人就更快活。不必像​男人闹哄哄地闯世界,闯得个刀枪相向,你死我活。男人肩上的担子太沉,又是家又是业,弄得不好,便是家破业败。钢丝绳上走路,又艰又险。女人是无事一身轻,随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成。

    更让我欢喜的是做女人可以生儿育女,而那苦和痛都只是一时的,身上掉下的血肉,却是心连心的亲。

    女人要有副好模样​,才惹人爱怜。为此,这五百年间,我搜罗了许多历代美人的画像:比如西周的褒姒、春秋时期的桃花夫人息妫、一舞一江山的虞姬、一顾倾人城的李夫人······最后打动我的是一幅未题字的画像,她眉宇间有股清冷之气,眼神熠熠生辉。

    女子小美为体貌,中美为修寂,大美为心净。想来为她画像之人定是极爱她,才能把她恬淡优雅的心境渲染纸上。

    我照这幅画像修成一副好皮囊。

    我做了500年的蛇,懒散惯了,虽然现在做了人,双脚还是不适应行走​,加上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唯有个如水般柔韧的好腰。于是,我选了个不用怎么费力就能赚钱的地方:青楼。

    时值大唐天宝年间,虽时值安禄山叛乱,仍是满耳笙歌,满楼珠翠。

    青楼中除了外藩来的美艳胡姬,大抵分为两种:一部分是被逼良为娼的官府贵族女子,这些人原本就有深厚的文学素养,才高而傲慢,虽然唐风开放,仍卖艺不卖身。还有一部分就是我这种“熟肉”。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我并不觉得我们卖肉的就比她们卖艺的低贱。当然,我们卖肉也讲究色相,化妆也是很繁复的过程:一敷铅粉;二抹敷脂;三涂鹅黄;四化黛眉;五点口脂;六描面靥;七贴花钿。基本上画个妆,半天的功夫就过去了。

    人人都说我美,只有我知道,自己是品位高。选了张脱俗的美人像,只需略施粉黛,便有倾城之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生在唐朝,在这个以胖为美的时代,我的尖下巴,细胳膊细腿都显得过分苗条,并不受达官贵人的喜爱。多亏了这把小蛮腰,也还有几个熟客照顾着生意。

    大家都叫我阿蛮。

    第二回怀胎

    青楼的姑娘,说白了,就是披着美艳画皮的贪狼。越是利欲熏心的人,越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越能爬到头牌的位置。

    世人都说我们蛇类阴毒,其实和人类相比还是差太远。

    我亲眼看见西厢房的红怡姑娘,把前来相认的亲生儿子活生生地掐死,只因为她即将成为县太爷的二房姨太。还有秋爽阁的水灵姑娘,为了抢夺花魁的位置,在亲姐妹的胭脂里渗入毁容的药物。至于堕胎吃药这种事更是屡见不鲜。

    说到我们卖肉,也分走肾和走心。走肾很容易,把人伺候舒服了就行。走心就是个麻烦事,要是碰到个有钱的,还能帮忙赎个身做填房;遇上个没本钱的,就是赔本生意,老鸨都不会放人,一碗堕胎药了事。

    毕竟,我们卖腰的,容不得感情。

    在这些熟客里,我喜欢上两个人。

    一个是盐商杜的二儿子杜陵川,他家世代贩盐,积累下丰厚的家底。加上阿川是老来子,更得家人宠爱。阿川幼时得过脑疾,从此傻乎乎的。但我喜欢他那身白花花暖乎乎的肥肉,每次交合就像从前在阳光闪耀的湿润苔藓中洗了个舒服澡。

    另一个是宽窄巷教书的王荫生,父母双亡,尚未娶妻。他懂得麻衣柳庄之术,识破我的真身。

    他说:“你注定是我的人。”

    很快,我怀孕了。

    老鸨当然希望我嫁给阿川,她可趁此做个大买卖。阿川也很高兴,还请了老妈子来伺候。但阿川家人不同意,老太爷早就觉得这个宝贝儿子鬼迷心窍,特意请了道士在府上各处挂了神符,家里上下时时刻刻盯着他,不准其迈出房门一步。

    终于有天晚上,阿川带着金银细软,偷着跑到我窗前。

    “阿蛮,跟我一块儿逃走吧。”

    “可是,我放不下王生。”

    “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的肉体,喜欢他的心。”

    “你怀了我的孩子啊!”

    “不是你的孩子,是王生的。”

    “什么?你说什么?!你们都骗我!”

    “我本是蛇,我贪恋你的肉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阿川,一开始就是我的猎物。

    我们永久在一起的方式,就是吃了他,让他永远在我体内。

    当晚,我用阿川带来的银两为自己赎了身,和王生一同逃往了他的老家:峨眉山旁的南浦。

    第三回劫数

    阿川家找不到儿子,老太爷急坏了,恨不得把整个青楼一锅端了。来青楼搜过好几次,官府也找不到证据,老鸨也只知道我当晚就赎了身,至于去了哪并不清楚。

    最后,所有人都只当阿川和我私奔了。

    在南浦的村落,相公靠养鸡种花,帮人写信抄经过日子。

    村里的鸡鸭狗猪,见到我都很害怕。我平日闲来无事,喜欢去河间唱曲,山间的蛇类能听懂我的小曲,一条条飞快的窜出来和我共鸣。林间的小鸟会飞来和我对话。日子过得很畅快。

    我曾问过相公:“阿川是被我吃掉的,和一条蛇生活一辈子,你不怕吗?”

    “你兽性未泯,自私贪婪。但我爱你,即便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蛇,也无法制止爱你。”相公顿了顿说:“阿蛮,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太早过世的母亲。我父亲本是宫廷一流的画师,母亲是宫中的才人。二人定下秦晋之好,逃出宫门隐居世外,生下了我。一年后,被宫中探子发现踪迹后杀害。奶娘抱着我一路逃避追杀,幸而受惠林寺圆泽主持收留,才逃过此劫。”

    原来,画像中的女子是相公的母亲。所以,你选择和我生活一辈子,也是对逝去情感的弥补吧。

    相公温柔体贴,会人会心,温润的日子如流水般慢慢流逝。

    说也奇怪,都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可我这肚子都大了三年了,不疼不痛,胎就是下不来。

    村里人闲言碎语越来越多。

    “阿蛮这个外来女子,身份不明。长相妖媚,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就是个妖精!”

    “王相公,你这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请个道士驱驱邪吧!”

    “肚子都大了三年了,妖精怀孽种,罪过啊!”

    我从未想过要打掉它,我爱相公,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更何况里面还有阿川的身体,他和这个孩子融为一体。所以,哪怕它是个妖孽,我也要它。时间越长,我对它越是疼爱。这三年来,我能感受到它在我身体里挪动。手摸肚皮,能抓到它的小手小脚。我唱小曲给听,它也会踢上两脚做回应。

    一天,相公拉着我的手,轻轻对我说:“阿蛮,整整三年了,这个孩子一直下不来。虽然村里人都说它是妖孽,可他毕竟是我们的骨肉。只是·····”

    相公道:“阿蛮,你可曾想过,你是修行百年的蛇妖,你的孩子定不是凡人。三年了,他既然不来你胎中,定有他的缘故。若执意要等他的到来,恐你我夫妻在劫难逃。”

    “相公,这三年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我说话,它会点头;我唱歌,它会手舞足蹈;我夜深人静时,我甚至能听到它的声音呢!”

    “好吧,娘子。总之前方有艰难险阻,我陪着你便是。”

    日子这样平静地过去。

    有天相公出远门办事。走前抚摸着我的脸,哀叹道:“阿蛮,你我夫妻一场,恐今日是永别了!”

    “相公胡说些什么,你就爱杞人忧天,你早去早回才是。”

    “异类结合终遭天谴啊。人生在世,忧多乐少,本就如此。阿蛮,若有来生,你还能认出我吗?”

    我倚在相公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缓缓地说:“阿蛮爱相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夕阳笼罩着我们,真希望时间能永远静止在此刻。

    第二天一早,我在院子里的竹席上晒着太阳,忽觉眼前一黑,嘴中被塞入一大团布匹。整个人被一个严实的大麻袋罩住。

    “阿蛮,对不住了,自大你来到我们村,平白出来了很多蛇,我们饲养的畜类惊恐不安。你怀这孩子三年,我们村三年大旱。这是天现异像啊!平日碍着王相公的面子不好动手,今日非得为民除害不可!”

    几个大汉利索地把我绑上竹筏,顺着水流进入河心。

    第四回仙人洞

    不知在黑暗中穿行了多久,一路都是水流的哗哗声,也不知这小竹筏会把我带向何方。只觉得头昏脑胀,渐渐昏睡过去。

    “快下,快下!你快点!”

    等我醒来时,头昏沉沉的,朦胧间发觉自己正身处一间石室,两个满面红光的孩童正对坐着下棋。

    “你这条大蟒,终于醒了!”

    紫衣小儿转过身面向我,斜坐在石凳上,歪倚着头,道:“瞧瞧你这肚子!圆泽这个和尚,全然不顾自己的母亲受苦,算什么好和尚!世人都说不吃肉,不喝酒,不娶妻就叫好和尚?哼!出家人慈悲为怀,有副好心肠才叫好和尚!”

    “这是个孽胎,自己来世的母亲是蛇妖,又曾是青楼女子。圆泽修炼为高僧,一心成佛,又怎愿下辈子一出生就受人耻笑?”青衣小儿只顾埋头下棋,喃喃道。

    他二人的对话让我感到无比困惑,圆泽是谁,难道就是相公说的那位营救过他的主持吗?他整整三年不来投胎,是因为嫌弃我是蛇妖且沦落风尘吗?

    我刚欲开口,青衣小儿回头看我道:“你既然来到洞府,也是有缘,如此看来,圆泽这番劫数是逃不掉了。待我把前因细细说给你听。”

    青衣小儿嘟着嘴,把茶碗砸得波波响:“李源是个贵族子弟,家境殷实。他父亲在战乱中死去,从而体悟到人生无常,把自己的家财捐献出来改建成了惠林寺。圆泽就是寺里的主持,他本是一位道行很高的修行人,只可惜前三世曾种下冤孽,才有此报啊!”

    小儿放下茶碗,继续说道:“二人志同道合,常常促膝谈经论道。今年暮春时节,他二人相约同往四川朝拜峨眉山。李源想走水路,从湖北沿江而下。圆泽禅师有所顾虑,主张由陆路取道长安斜谷入川。李源便依了他。这一来,圆泽暂时逃过一劫。若他二人取道水路,你们母子必定碰头,即便他躲你三年,终是无可逃避啊。你身上兽性未泯,圆泽亦不来投胎度化你,你方有此劫啊!”

    难道生而为妖,就不配拥有寻常人的情感吗?

    难道一个女人沦落风尘,就不配给人做母亲吗?

    难道一个人没有好的出生,就宁愿没有母亲吗?!

    我噙着眼泪,愣了半响方说:“虽然我是蛇妖,可这是我和相公的骨肉。若是他愿意来我肚中,我定然会百般呵护他,这一生不让他受半点委屈。如今他既然已得偿所愿,我也祝福他。做母亲的,谁不愿自己孩儿好啊!”

    紫衣小儿道:“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人世间的劫数是不可逃避的,即便是修炼之人亦是如此。这儿是仙人洞,沟通四川峨眉和苏州两地,你从这儿朝西一直走,自然就出去了。”

    “出去就能见到我家相公吗?”

    “没有回头路的,仙人洞自古一条道。你此番到不了峨眉,只能到苏州虎丘。况且洞中一日,世上千年,待你出去,你家相公也轮回好几世了。”青衣小儿说道。

    “那我孤苦一人,又有何意思?”

    “阿蛮,你修了百年方得人身,须知人身难得。况且你尚有人间尘缘未了。至于你想见的人,有缘自会相见。”紫衣小儿交给我一个葫芦:“你穿过这个千年洞穴,需耗损精气。累了渴了就喝这葫芦里的琼浆玉露。“

    我道过谢后,缓缓转过身去。

    第五回虎丘中秋

    一路上,我渴了就喝这葫芦里的琼浆玉露,饿了就吃这洞穴的石钟乳。黑暗中,也不知走了多久,方看到前方有了光亮。

    原来出了山洞是这样一番光景: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挂空中,木樨香扑面而来。不远处有一座古旧的寺塔。一个由石头堆砌成的广场上,伫立着多宝石经幢。张灯结彩,游人如织,和暖的晚风吹得人醺醺醉意。这里就是苏州虎丘啊。

    看着往来游人与我截然不同的穿着言行,我想起青衣小儿那句:“洞中一日,世上千年.”。

    这里的人穿着及言谈举止都和大唐天宝年间不一样,从游人的谈话中,我得知几天是中秋节,每到这一天,全国各地的游客都会汇集在此赏月。

    世间一场大梦啊。不过走了一天的工夫,不仅从峨眉到了苏州虎丘,更是从大唐来到了1300多年后的人间!

    “小姐,你是今晚节目的演出人员吗?我是从上海来的摄影师,这是我的名片。能和你拍张照吗?”一个扛着一台重物的年轻小伙走了过来。

    我被他的声音惊到,方晃过神来他当时站在一棵柳树下,月光把他的身影拉长。仔细瞧去,我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急扑过去:“相公!”

    “这,不要意思,小姐你认错人了吧。”他答道,脸都红了。

    “怎么会认错呢!你是我相公啊!我是阿蛮啊!”这张脸,这个身形,化成灰我也认识啊!

    “小姐,不好意思,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姓王,是从上海来的摄影师,这次是为了拍些素材回去。我看你穿着唐朝的服饰,很应今日的美景,才想合影的。”说着,他脸更红了。

    “相公,你为何总是说不好意思,阿蛮·······”连日的辛苦早已让我身体虚脱,话未说完,我已无知觉。

    第六回来生缘

    我醒来时,只感到日光的炫目,周遭一片洁白,朦胧睁开眼,看到王摄影师一脸的无辜与尴尬:“你醒了啊。”

    旁边走过一个戴着白帽子的姑娘,斜睨着一双狐眼道:“你老婆都这么大肚子了,足有六个月了吧,你居然还让她出去工作!”

    “不是,护士,你误会了。我们·····”王摄影师满脸通红地解释。

    “好了,你们的家务事自己解决,我只是报个不平。现在的女人真不容易,要生孩子,带孩子,还要养家!”她飞溜地说着,飞快地端着个盘子走了过去。

    “小姐,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真不是你相公。你这样突然出现,实在让我措手不及。这几天我刚好休假,就照顾你吧。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阿蛮。”我接过他递来的水,抿了一口。

    接下来的几天,王摄影师白天都会来医院照顾我。带来一些营养品和罐头水果,还带来了一台他称为收音机的东西。透过这个玩意,我知道现在是21世纪,不再有帝王,以瘦为美。护士每天来监察室都很羡慕地说:“你都有孩子,还有这么好的身材。”岂知在唐朝,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夜晚,我躺在病床上,会回想从前和相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这个孩子,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么,我现在是在唐朝,睡在相公的臂弯里吧。

    这些天,我也慢慢接受了王摄影师不是我相公的事实。虽然他们一个姓,长得也像。但心性喜好截然不同,我自认出身青楼,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像王摄影师这么害羞的男人。他说每句话都不敢和我对视,递东西的手也是很快就缩回去。

    这天,王摄影师带着早点过来看我。

    “王先生,你能帮我弄碗堕胎药吗?”我恳切地望着他。

    “这个,阿蛮姑娘,你已经有六个月身孕了,打胎很危险的。况且我和你非亲非故,打胎是要家属签字的。”

    “在这里,我没有亲人了,你帮帮我吧。”我再三请求这个温吞的男人。

    “这样吧,阿蛮姑娘,我过几天要回上海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我在上海有个很好的朋友,开了家私人诊所,他或许能帮帮忙。”

    “谢谢你,王先生。”

    第七回告白

    在火车上。

    王摄影师端来一杯热腾腾的柠檬红茶递给我。

    “阿蛮姑娘。”他又脸红了,“我,我·····”

    哎,这个男人太害羞了,怪不得这个年纪还没对象。在唐朝,他这个年纪都是爷爷辈了。

    “是这样的,自打在虎丘见你第一面,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之后在医院照顾你,让我第一次有种很想呵护一个人一生的感觉。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让我更深入地了解你,在往后的日子里,给我一个机会参与你的人生。”

    你就是相公的来生吧,不然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呢?在我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出现,难道不是老天的安排?

    从车窗外照来的夕阳余晖像极了当年相公走时的样子。我轻轻抚上他的手,慢慢倚在他的怀里。

    第八回终相逢

    这是一家很整洁的诊所,器物一概藏青色,几上燃着檀香。

    “阿蛮,这是李医生。你的主治医生。”王摄影师做着介绍。

    李医生看上去很年轻,清秀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到我们,一脸逗趣的笑道:“肚子都这么大了,老王,看出不来啊。哈哈,干脆生下来,年纪大了,精子质量会下降的。”

    “不是啊,老李,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孩子。”

    “哦。”李医生一张恍然大悟的脸,猛地肃然起敬,拍拍王摄影师的肩膀,感叹道:“老王,你不容易啊!”

    我随李医生进了内屋。

    “阿蛮小姐,你是第一次打胎吧。我看你很紧张的样子。”李医生戴上一双塑胶手套,笑眯眯地说,“现在打胎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中学生都有。没关系的,不用怕。”

    “这是作孽的事啊。”我低声说。

    现在的大夫医术真是高明,我躺在一张白色的躺椅上,李医生给我注射了一管药物,很快进入睡眠状态。还没一炷香功夫,李医生就笑嘻嘻地望着我说:“阿蛮小姐,手术结束。”无知无觉。在唐朝,那碗药下去,可是痛得撕心裂肺啊!

    李医生家。

    晚上,李医生细细地剁着一盘水晶晶亮汪汪的粉红色肉体,调入白胡椒粉、盐,香、生姜汁。不断搅拌后,一勺一勺包入面皮里,再挨个儿放入煮沸的锅中。厨房很快热气腾腾的。

    “小袁,尝尝这个。这可是我从业以来看到的最好的人胎,六个月大,水灵灵的,好漂亮!你吃了它,病就好了!”李医生搅拌着碗里的馄饨,端上桌来。

    小袁是李医生的女朋友,自小有不足之症。家境富足,访遍名医,仍治不好病。后来,在庐山访到一位道士,说是前世冤孽,吃人胎方能根治此病。

    “老李,算了吧。吃了那么多次,也没见好。这东西腥腥的,我不想吃。”小袁是个很漂亮的姑娘,研究古汉语,刚毕业。

    “这回我放了很多料,保管不腥,你尝尝,小心烫。”

    “每次都让你费心。这几天我总是做同样的梦,梦中你和我一起去四川峨眉山,我们坐船顺流而下,在南浦看到一个挺着大肚的女子。可是我就是看不到她的脸。”

    “别多想,你身子弱,睡眠不佳很正常的,待我开副药给你调理调理。”

    小袁接过碗,咬了一口馄饨,咽下去,瞬间脸色苍白,双瞳放大,一口血喷出来,馄饨撒了一地。

    “小袁,小袁你怎么了!小袁你醒醒!!”

    上海南京路上。

    下了电车后,我感到很虚弱。王摄影师搀扶着我,打算先找个地方吃饭。

    天色渐晚,我感到腹中一阵绞痛,一股莫名的力量使我伏倒在地。

    “阿蛮,阿蛮你流血了,我们去医院吧!”王摄影师叫道

    我下面突然大出血,浸红了整条裙子。我感到异常寒冷,举步维艰,向前爬了几步。恍惚间看到前面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地上写着:

    三生石上旧精魂,

    赏风吟月不要论。

    惭愧情人远相逢,

    此身虽异性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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