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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鸟伯乐“此地有鸟”PK赛七月征文，PK对象：踏雪无痕77。
01
窗外，春日暖阳,微风和煦。章真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即便阳光穿过窗台洒在他身上，仍感觉凉意阵阵。
半晌，他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点燃，将它缓缓送至唇间，重重地吸了几口。瞬间，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吸了吸鼻子，浓重的烟草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极少抽这个牌子的烟，实在是最近囊中羞涩。他闭上眼睛，又重重吸上几口，仿佛是要努力品尝这份麻痹与放松。片刻，又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从鼻腔里冒出的烟雾，似要从中找寻出某种答案。
整个三月，章真除却去临县出差几天外，一直没什么要紧活干，于是隔三差五回乡下呆着。月底，又到了发工资的时候，果不其然，仍旧只发了一部分。已经是第三个月了，他在心里嘀咕着。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是同学发来的信息，问他考虑清楚没有，是否愿意前往一千多公里的某省W城的一家单位看看。
“发个地址及联系人过来吧”，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之前曾有过的种种顾虑。做出决定的同时，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
于是，他犹豫着给小米发了条信息，问能否抽空见个面。其实，他早就计划要前往她工作的城市看望她，但一直未能成行。时间，不是问题；经费，算计着也是可以解决的。至于为何迟迟没有动身，他并不愿去分析。而这刻，他却非常清楚自己的意念。只不过，要前往小米那里，感觉时间上有点匆忙，便问能不能找个折中点见面。
小米回复得很是干脆利落，她说见面本是没问题，但非周末临时请假会有点为难，时间上也就会相当有限；另外，按照正常规律，生理期即将到来，外出不太方便。当两个问题都得到章真明确的回答时，小米同意了。如章真所言，就是单纯地见个面而已，不必顾虑太多。
只是，到了晚上，章真突然又让小米不如别去。小米问是否不想见她，章正否认，说如果不想见就不会提出见面，只是担心小米会身体不适，他知道她有时会痛经。
“不如我们掷骰子决定吧，如果是六就去” ，章真同意了小米的提议。小米当即在微信表情栏里找到骰子掷了出去，当稳稳地定在六个点那刻，她傻眼了，这是她第一次掷中“六”。章真掷中“四”。小米再掷一次，仍是“六”。
既然天意如此，无须再犹豫。曾经优容寡断的小米当即作出决定，无论是给过去一个交待，还是给未来一个期许，都该迈出这一步。
章真说既然决定好了，不如马上动身。但小米要处理好手头上的一些事，最快也得第二天晚上才能出发。章真时间充足，想着坐绿皮火车能省下几百元。小米较少出远门，担心会不适，只能坐高铁。看着几百元的高铁票，有点肉疼，叹息了一声，说连回来买高铁票的钱都没呢。章真一听，说那就别去吧。
“其实我连去的车费也没有，但我没说。你知道的，我前阵子家中有事花销了一大笔，这个月又交了几千元保险费。所以，我工资卡里是没有钱的，但为了见你，我会动用我不多的老本。但是，你的态度让我觉得没必要，你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为我付出，既然如此，那就不见吧！”
“我希望你来的呀，如果是挑毛病就没必要啦，我如果有我都给你买票咯，或者下次我给你买你再来也可以。”看着章真的回话，小米没作声。
很快，章真拨了语音过来，虽然并没继续刚才这个话题，但小米当即消气。
02
章真买的是第二天下午傍晚时分的普快，十几个小时方可到达约定好的Z城。小米本计划好坐第三天早上的高铁，但后来思量了一下，也决定坐普快，她的班次接近凌晨，用时也是十几个小时。
“为什么我们这么贫穷?别人坐绿皮的时候我已经坐飞机，别人坐飞机高铁我不应该坐火箭吗?我甚至给你买不起一张高铁票，我要是有这样的男人，我早都一脚踢开。”看着章真自嘲的话语，小米不由得心疼起他来。
“每个人一生中，都要经历一些落魄时刻的。没关系，我能理解并且会支持你。”小米知道，章真单位以前效益很好，那时收益自然也高，对比一般打工人来说，他一向算是体面的高薪者，如今却为了省下区区几百元车费，竟然选择坐这种绿皮火车，也是为难他了。大概，这是小米最终选择也坐绿皮火车的原因。
章真上车时，小米刚去买了几个棒棒糖，有同事告诉她，晕车时吃棒棒糖会好一点。随后，她忙着准备晚餐，但她还是抽空陪他说话。
一上车，章真整个人就开始极度不好。他说，车厢看着蛮干净，但气味难闻；他说，没有空调，也不能开窗；他说，气温变高了，很多人还穿着厚厚的衣服，出汗了，身上都是臭味；他说，有人脱了鞋子，臭气熏天……，他说，早知道就坐高铁，又不是真拿不出。听着章真如此难受，小米劝他要么下个站下车换乘，章真却又说能坚持的。
“好的呢，那就忍着吧。我因为你一句话也决定坐绿皮，你却一直喊啥呢?就是因为你坐绿皮，我也觉得我能坐。我还没上车，你这样是让我别去了吗？”小米觉得，今天的章真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那般稳重。
认识章真之前，小米是个完美主义者，像章真这样一肚子牢骚的男人，她一定是不愿待见的，她会觉得他其实并没有多少诚意要见她。但是，这次她选择换位思考，用心感受着他的处境，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着实挺糟心。小米及时回复章真的每一条信息，是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更是让他感觉她一直在他身边，与他一起抗衡这漫长的绿皮火车之行。
大概章真也觉得自己确实一直负能量爆棚，在小米提出质疑后，也转换了话题。两人开始商议见面后的一系列计划，时间在指尖悄然溜过。
待到小米踏上绿皮火车之时，章真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元气。他说有点饿，但在这异味满满的空间里难以下咽，在狂吐了两次之后，更是全身无力。勉强喝下几口水后，章真说既然小米已经上车，他能安心睡觉了。小米让她快睡，睡着就不难受，睡醒一觉，天就亮了，也就差不多到达目的地。
小米的位置靠窗，坐定后，她抽出一张纸巾，滴上几滴风油精，捂住鼻子用力吸了几下，然后把口罩戴好。塞上蓝牙耳机，点开舒缓的催眠曲，望着窗外的房子在不断后推，渐渐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小米点开朋友圈，意外发现章真在出发前分享了一首英文歌，这是相识以来第一次见章真发状态。小米颇感意外的同时也略觉好奇，于是百度了一下。歌曲的大意是:你坚定的选择，是我无甚的荣幸，将鼓舞我勇往直前……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小米的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小米迷迷糊糊入睡，一小时后在恍惚中醒来，看到章真发来的消息，他说睡着半小时到了某站点时被吵醒，小米说自己也睡着了。一直没有回复，知道章真又睡着了，小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但她一直没怎么再入睡。
章真睡睡醒醒多次，天亮前，他终于精神起来，开始在各平台查看适合的住处。小米说，只要干净舒适即可，并不需要多大，也不需要太贵。章真说以前外出，一般都住连锁酒店，价格不低，条件其实也一般。小米说，其实小旅馆或者民宿也不会太差的。找到一些旅馆，网上的评价各异，最终决定还是下车后看过房再定。
03
还有一小时、半小时、十分钟……在你一言我一语中，火车终于要到达目的地，饥渴疲倦的章真背起行囊等候着车门打开。
“我下车了，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啊。我出去就先去找好旅馆，美美睡上一觉，差不多你也到喽。”小米感受到章真的欢愉，不由得扯开嘴笑了。
“不行不行，你得先吃点东西再去找房。你都已经饿了十几个小时，不难受吗？”小米觉得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章真却坚持要找到住处先。
“没事没事，我还不太饿，不用担心的，我出站了，你应该也困了，赶紧睡觉吧，我找好房子告诉你。”经章真这一提醒，小米感觉眼皮开始打架了，但同时有点反胃，她知道自己不能饿着，赶紧硬塞了两个饼干。
没多久，小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个小时后醒来，知道章真已经找好旅馆，但还没吃东西，说想等着小米来了一起吃。小米有点生气，强调自己昨晚吃过晚餐，车上还吃了饼干，都已经觉得肚子空空如也。在小米的一再坚持下，章真点外卖叫了个拌面先垫肚子。
知道小米没困意，章真也没怎么睡，断断续续陪着小米说话。中午时分，小米终于也到达Z城。
章真前来接小米，由于出口不同，兜兜转转了好久也没能碰上面。最终，小米等在原地，章真寻着共享位置找来。当显示只有十来米时，两人同时抬头，微笑着走向对方。
章真下穿一条蓝色牛仔裤，上身是一件背心加敞开的薄外套，带着一副黑边眼镜，与照片及视频模样无异。小米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抱着一件中款风衣，一条牛仔裤搭配着一件黑色翻领秋衣，是她一惯以来的休闲风，她看起来比相片上更娇小一点。
此时，太阳当空照，气温接近20℃。章真一手接过小米的行李箱，一手擦着额头不断渗出的汗滴，小米赶紧撑开伞递给章真。
不足一米六的小米，站在身高一米八几的章真身旁，形成一种不小的反差，但章真特意迈小的步伐与小米跨出去的步调基本吻合，看起来倒也不失和谐。
章真说他到达时还太早，车站附近的酒店或旅馆都没空房，好不容易找到距离车站步行大概二十分钟的一家旅馆，还是等着别人退房收拾好才定下来的。旅馆外观比较陈旧，但里面还行，小米说能住就行，她想赶紧吃点东西然后美美睡上一觉。
旅馆附近有一条街，有几家饮食店。小米说虽然挺饿，但好像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即可。在快到旅馆处的一家面馆，小米要了一份辣味米粉，章真吃拌面。
之后，去到旅馆，洗漱完毕，未聊几句，两人已沉入梦乡。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黑。
两人在抖音上点了份烤鱼，然后找寻了半天，绕行了半个城市，好不容易找到那家店，却告知客人太多，大概一个小时后方有空位。两人继续找寻，最后各自点了一份炒饭。两人傻傻对笑，说早知道点外卖更省心。
晚上，章真说新单位再次催他前往报到。Z城距离新单位所在的W城，还有七八小时车程（普通火车）。小米想了想，让章真第二天启程前往，他们就此别过。章真说坐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来见这一面不容易，住一晚就走，太亏了。小米说工作要紧，至于见面，来日方长。
04
第二天，睡到近中午时分，有人敲门喊退房，两人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旅馆。走出不远处，章真听到有人大喊，两人回头，见是旅馆阿姨，章真让小米等在原地，他折返回去。
章真出来时，说赔了五十元，因为旅馆阿姨发现了床单上的血迹。小米听了，哭笑不得。
小米买的是下午三点多的高铁票，还有大把时间。章真的绿皮火车，在小米之后。两人找了家餐厅，各自叫了一个套餐，饭菜上来后，小米把自己碟里的鸡肉一个劲往章真碗里夹，章真则说小米应该吃多一点肉，于是把自己盆里的排骨夹给她。这餐饭，两人都快吃撑了。
饭后，两人走到车站附近一处小公园里坐下。在即将分离时，小米掏出手机，两人先合拍了几张相片，然后给对方拍了几张。一起看相片时，章真说拍得不错，让小米全都发给他。
要进站了，小米主动抱住章真，问下次见面会是何时。章真说等他去完成这次的项目后，就去找她。小米用力点点头，然后转身进站。
上车后，小米回味着在一起的点滴，百感交集。她点开状态，上传了他和章真的合影，并写下几句仅自己可见的话语。
临时起意，匆忙一聚，不枉此行。分别，是为了日后更好地相聚。
要相信，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在与章真的聊天中，五个小时的车程过得飞快。那句“你等着”，一直在小米心中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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