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没有听到。
可是我真的有大声呼喊。
假如,你能听到,假如,你能回来。
NO.1
有一个动乱的时代。
四郊多垒,民不聊生。
雾气蒙蒙,一阵窸窸窣窣打破夜的宁静。一个队伍沿着林子里的小道正赶往冀北会师,一个月后后战争就会正式打响了。与此同时,敌军也在四处搜寻围剿着这只队伍。
凌晨时分,大家稍作休息。祥术心里闷闷的,在部队周围没方向的走着。
天空阴沉沉的,一片灰暗。
“嘭——”
突然间,一声枪响划破所有的暗淡,把夜硬生生的扯出一个口子。
排长阴沉着脸,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没事,刚才我以为有敌人,是我冲动了。大家都休息好了吧,差不多该出发了。”
说完,排长埋头就走。
祥术看了眼排长,又回头望了眼齐珩,“走吧。”
齐珩没有问他关于那莫名其妙的枪声的事情。
NO.2
往冀北的路还有很远,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赶到。
那天以后天气似乎一直很好,阳光直直的透过层层的树叶,柔柔的洒在每个士兵身上。
某日正午,一个装束时尚的女子在路旁远远的招手,她身后跟着几个随身侍婢。
祥术似乎已经不记得她了。她一席乳白色绣花旗袍,摇一把圆形小扇,给士兵分发着糕点。与这个队伍侃侃交谈着,与这个队伍格格不入着,也与那个排长格格不入着。很显然,她的靓丽脱俗很受这些血气方刚的男儿的欢喜。
她叫达惜,是当地一个名声很好的达官贵人刚娶的妻。达惜的双眸直直的盯着祥术,像是想要唤醒某种记忆一样。
他不懂,当初那个腼腆娇羞的女子被谁偷走了。
齐珩远远的斜靠在一棵柳树旁,眼神清亮,望向远方。
“我见那女的一直盯着你看啊。”齐珩交叉着手臂,目光穿过纤细的柳枝看着阳光,对徐步前来的祥术说。
“不认识,有点眼熟罢了。”
齐珩一把拿过来祥术正端着的枪,枪口对着自己,肆意地把玩着。
“她就是那天早上的那个女人,和排长。”齐珩的话一说完,像是在发泄着什么,突然扣动了扳机。感受着子弹从自己的右耳边像风一样拂过的感觉。
“喂!你有病吧!”
“‘大’?你的每一个子弹都刻有这个‘大’字?”齐珩扣出子弹,把玩着其中一个,疑惑地问。
祥术从他手里拿过枪来,“不是,只有平常我自己练习的时候才用。”
“‘大’是什么意思?”
“心怀大爱。”
齐珩愣了一下,转瞬就拍着祥术的肩膀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挺直腰认真的对他说,“心是用来爱的,嘴是用来说的。所以喜欢是要说出来的。排长当初想对那个女人做的破事,不是只有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所以,别让别人毁了她。”
祥术看着齐珩远去的背影,一个人想了很久。
“对了,你的这些子弹我拿走了,你这样做不尊重国家。如果真喜欢她,就别做只会刻字的怂包!”
他们两人回到队伍时达惜已经走了,不过听别的战友说,她过几天会到下一个地方等我们。
像一个笑话一样。
像一个谎言一样。
NO.3
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过两天真的又看到了她。
这一次似乎熟络了不少,达惜大方的和大家开起了玩笑。好几次她一直在说祥术,他什么也没说,在一片“吁”声中迅疾地走出了队伍。
齐珩问达惜,“你有什么目的?”
达惜说,“杀该杀的人,见想见的人。”
“该杀,不该见。”
后来,快到冀北的时候,达惜又来找这个队伍,本来这次她是打算杀了那个狗男人的,却不想她嫁的那个达官贵人竟然带兵出现了。
实际上,所谓“达官贵人”背地里却是敌人的党羽。达惜多次出门必然是走漏了些风声。
迎面就是敌人先进的洋枪洋炮,这一只小小的队伍断然是撑不了太久的。
达惜想去阻止对面的男人,可是刀光剑影中,哪还顾得上儿女情长?当他把枪对准祥术的时候,达惜心里已经做好了选择,她不能失去祥术。
他是那个在她心里生长了数十载、偷偷膨胀着占据了一切的翩翩少年郎。
后来,那个男人死了。
达惜也死了。
NO.4
祥术抱着这个突然就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哭了很久。
祥术记得她。他一直都记得她。
他记得,他们年少一起在学堂念书时,祥术坐在达惜左后方,她一回头就能看到他,他一抬头也能看到她。其实他低下头写字的时候,就算不去刻意看,满眼余光里也都是她。
那时他们离得那么近,却没有很多的接触,唯一一次是在领书的时候,当时发了很多书,放的乱七八糟的,各个年级的都有,达惜脑子笨,跟不上老师说的怎么领,就算她跟上了,等到她领的时候也忘得差不多了。轮到她的时候她一脸慌张,整张小脸憋的通红,额头也泛出点点汗滴。然后祥术拿着领过的书站在右前方,正往回走,看到了她,停住了。他就站在那,用手指着书,让她按着顺序拿好,然后她抱着书窃喜着回到了座位。
后来他说,你这个人,明明又笨,还不努力,一有空闲就去找别人玩。
后来她说,我这个人,脸皮薄的很,只敢在后面看着你。
只是,他没听到,她也没能听到。
有些话,憋在心里,憋到死去,也没能说出来。
有些话,含在嘴里,藏在眼波里,想说的时候,已经没人能听得进去。
再后来,祥术去当兵,她出嫁。
再后来啊,她逃了婚,在荒山野岭中被那个排长强迫,她一双绝望的眼睛正好看到祥术。
我年少时喜欢的少年,时隔经年,为何要我以此面容来见你?
她闭上了眼,冰凉的眼泪摩挲着眼皮,好冷。
可是祥术还是看到了,那种死一样的空洞,像是不曾见到过阳光的温暖,也像是融有把人拖进深渊的暗淡。
他不懂,才过了这短短的时间,一切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嘭——”
那一枪是他射的,他要杀了排长,他本可以的,本可以杀了他的,可是他没有。
子弹在排长的脚下生根,只是不会发芽。一旁的垂柳飘飘荡荡,想要荡出这个世界,远离这个污浊的地方。
NO.5
他是准备好了的,他准备等这次战争结束了就带她离开,就算她已经为人妻。
不是她没有等他,而是时间没有给他。
“大,不是心怀大爱的意思,是不要走的意思。是达惜的达,去掉辶。我希望无论在哪里,她都不要离开我。”
“达,有个很美好的意思,是懂得。懂得珍惜。”
梦里,他从远方走来,再也没有离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