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勇敢的夜行者,站在一片杂木横生的树林旁,四周的虫鸣变得倍加嘹亮。
三双眼睛望着漆黑而又浓密的树林,阿利对旁边的老斑说道:“老斑你上来,阿飞你用走的。”
小飞侠不情愿的从阿利的背上跳了下来,老斑嘿嘿笑道:“早该这样。”
“别废话,准备好了吗?”阿利道。
小飞侠从背上抽出短剑握在手中:“准备好了,干吧。”说完顺着一棵倒下的树干率先进入林中。四周的虫鸣应声而止陷入沉寂。
老斑拍了拍阿利的脖子:“上。”
阿利没习惯这哥俩的英勇,自语道:“真把我当马骑了。”
这片错杂的树林,灌木丛生。月光似乎对它也无所眷恋,一股阴凉之气弥漫其间,多了几分诡异。
跑在前面的阿飞慢了下来,等着阿利和他并肩而行。老斑捏着嗓子问阿飞:“你怎么不跑了?”语气中有几分调侃。
“这片树林感觉怪怪的,不会有什么怪物吧。”阿飞说道。
“小飞侠也有害怕的时候?”老斑继续调侃。
“瞎说,有怪物也是在自己的心里。”阿利为了稳住军心说道。
“没错,有怪物也是住在自己的心里,阿利你也有做诗人的潜力啊。”老斑道。
一个黑影从头顶掠过,搅动枝叶,吓得三个小伙伴一哆嗦。
“你确定只住在自己心里吗,没在我们头顶。”阿飞补充道。
“齐天大圣什么时候怕过。别胡思乱想,应该是一只夜莺,你听。”阿利说着侧耳聆听
一个婉转的声音从枝叶间传来,悦耳动听,让气氛放松下来。成员们彼此都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矮小的灌木丛,藤蔓磕磕绊绊。他们时而低身前行,时而一跃而起跨过倒下的树干。有几次老斑差点从阿利背上掉下来,此时只能死死的用翅膀抱住阿利的脖子,像一只树袋熊,牢牢地黏在妈妈身上。松鼠阿飞明显轻松许多,他原本就是攀爬的能手,无论如何稠密的树丛,他都能轻松的跻身而过。
又有一个声音隐约传来,阿利侧耳聆听,原来是器械的马达声。正是从远处的砖窑厂传来。砖窑厂在湖泊的另一边,夜深人静,声音走的很远。听到机械声三伙伴都感觉找到了世间烟火,紧张的心情又缓和了许多。阿利努力嗅着之前自己留下的气味,眉目间爬上几分欣喜,说道:“我们应该就在老杉树附近,跟紧着我小飞侠。”
阿利踩着一堆枯叶向前走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阿飞从树干上往一块岩石上蹦去,不料岩石上长满青苔,脚底打滑滚了下去。屁股坐在一团针刺上,尖叫一声弹了出去。阿利赶紧返回,阿飞蹦跳着,逢松的屁股高高翘起。
“怎么了,怎么了,你叫什么?”背上的老斑问道。
“我的屁股被扎了,好疼啊!”龇牙咧嘴的小飞侠说道。
阿利转到阿飞背后去看,不小心碰到几根硬刺,阿飞又是一顿哀嚎。树林里漆黑一片,阿利张望了一眼不远处,前面有些许光亮透进来。
阿利道:“我们就要出去了,你能走几步吗,出去我帮你看看。”
阿飞举步维艰,好不容易出了树林,眼前豁然开朗,白闪闪的湖水反射着月光,一棵高大茂盛的银杏树矗立在水边。阿利侦查了一下四周,对阿飞说道:“凑近点水面,我看看你的屁股。”
湖水像一面镜子反射着光亮,阿利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是被一只刺猬暗算了,别动,我帮你把刺拔出来,可得忍住喽。”
阿利咬住刺的顶端,用力拔下两根刺猬刺。阿飞吃痛,大叫一声,惊起芦苇荡里栖息的几只水鸟。
此时的月亮离正当空还差几步远。老斑早就在打量着这棵巨大的银杏树,惊呼道:“这么大的一棵树,应该有几百岁了吧!”
阿利对着老树望去,阿飞还在抚摸着自己的屁股。
“你好!你好!”老斑对着树顶小心翼翼的唤道。
“你别急,礼貌点。”阿利对老斑说道。
老斑环顾四周,正襟危立。
阿利了清了清嗓门,对着树冠发出声音:“您好!您好!”
老斑笑了:“你还不是一样。”抬头又说道:“怎么没动静,不会没在家吧。”
“让我跑上去敲敲他的门,一探究竟。”小飞侠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活力。
“我们是来求人的,那样太没礼貌了。”阿利话没落音,空中传来翅膀挥动的声音,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河边的树林上空飞了过来。
“嘘~,安静点。”阿利道。
黑影靠近,落入银杏树的枝叶丛中,不见了。
“会不会这个就是他,看上去好诡异。”老斑问道。
“再大也是一只鸟,我上去看看。”小飞侠说着已经爬到了树干上。阿利急忙向前制止:“你不要这么鲁莽,夜行动物脾气都很差,惹恼了他我们就白来了。”
“是谁在下面。”一个年迈苍劲的声音从树顶传来。三兄弟都浑身一颤。
阿利顿了顿,说道:“你好!先知,我们从远处的村子来到这里,有事相求。”
“村庄里来的?和人有瓜葛,一群家畜!”苍劲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不是,不是,我们是在人类村庄旁边的小树林里安家,和人类没什么瓜葛。”阿利急忙解释道。
“怎么证明?”声音又道。
“怎么证明?”阿利有些茫然的看向老斑和阿飞。
阿飞急性子来了,说道:“我是一只松鼠,你见过人类养过松鼠吗。”
“那你身边的那条狗呢?”头顶的声音道。
“我——。”阿利不知如何作答。
阿飞又抢着说道:“我们此次前来是要见一位猫头鹰先知,不知他可在此处?”
头顶鸦雀无声。
阿飞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位诚心参拜山门的侠士,接着说道:“如果您不是,请告诉我们他在哪儿,如果是,我们是诚心请教,有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想请您老人家帮个忙。”
阿利在一旁支起耳朵聆听上面的动静,却始终没有听到回应。三个小伙伴面面相觑。
“性命攸关啊,先知。”老斑打破寂静补充了一句。
此时月亮已经来到了头顶,如一个巨大的灯笼悬挂在正当空。
“想见我这老头子的动物多了,我可没工夫搭理他们。”猫头鹰终于开口了。
“猫头鹰先知,真的是您。”阿利兴奋起来。
“先知不敢当,我只是活了大半辈子,飞遍了大半个天空,见得东西比较多罢了。”猫头鹰说道。
“太好了,我们是听白鸽说起,特地慕名而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来请教。”阿利尽量让自己的嘴巴甜一点,好让对方有些好感。
“白鸽,哪个白鸽?”先知问道。
“就是前些日子,他来过您这儿的询问妻子的下落,说是您没见他。”阿利回答道。
“初一那天我去了河流上游,想见一个老朋友,并不在这里。”先知停了一下,继续道:“看来是和他没缘分。”
“你一句没缘分,他和自己的妻子阴阳两隔了。”老斑在一旁喃喃自语。
“我不是什么顽固的老朽,只是不愿有乱七八糟的琐事来打扰自己的生活罢了,你们有什么事就问吧,问完就赶紧离开这儿,不过事先说明,有关人类的问题,我不做解答。”猫头鹰说道。
“无关人类,是我们动物自己的事。”阿利道。
“说吧。”头顶的猫头鹰道。
“先知,我们的茅屋前有一头病入膏肓的猪......。”阿利把瘟猪的症状前前后后,事无巨细的描述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东西,让先知不能做出正确的诊断。他又接着说道:“人类已经放弃了它,但是我们作为小树林的一部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死在那,还请您老人家,给出个高招,救他一命。”
“人类遗弃的猪,病入膏肓的猪......”猫头鹰似乎在仔细琢磨着这句话。良久又说道:“宿命,世界万物都有它的宿命,你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它永远。”
“老人家,您真的有办法救它吗?”阿利追问道。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但是救得了它又有什么用呢?”猫头鹰道。
“您要是真能救得了他,我们这些居住在茅草屋周围的动物们,就不用到处流浪了。您就是我们的恩人啊。”阿利道。
“你们也不年轻了,对人类还是如此的不了解吗?他们遗弃的,想要毁掉的东西,是没那么容易就能挽救回来的,年轻人,走吧。”
三个小伙伴有点云里雾里,都不知如何是好。
阿利看着一步一步挪动的圆月,心急如焚,不停在原地打转。
小飞侠蹲在一根枝干上,看着急的团团转的好友,一丝笑意爬上嘴角。
“还说自己不是顽固的老朽。”阿飞把短剑背在身上,避开茂密的枝叶,无声无息的向银杏树树顶端摸索而去。
阿利刚组织好语言想要从新说服枝头的先知,却听到头顶传来喧嚣的打斗声,心想不好。
猫头鹰飞离了银杏树,在夜空中像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横冲直撞,高低起伏,最后摔在了一簇野草丛里。阿利和老斑都惊呆了,赶紧上前去查看,却看到阿飞从草丛中气喘吁吁的蹦了出来。他直了直腰,抖了抖逢松的尾巴,指着草丛说道:“老顽固,被我搞定了。”
阿利赶紧冲进草丛去,见到一对宽大的翅膀无力的对着夜空。老猫头鹰眼睛里反射着月光,似在涌动,仿佛有眼泪要随时溢出。三伙伴并排而立,都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斑悠悠的道:“小飞侠,你祸闯大了。”
这个结果出乎阿飞的意料,原以为先兵后礼,没想到把对方惹哭了。
阿飞咽了咽唾沫,说道:“老头,你没事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瞻仰一下的你的尊容,我们是真心求教。”
老猫头鹰翻了一个身,舒展了一下翅膀。那翅膀很疏松,夜色中更是显得黯然无光。
老猫头鹰向一处隆起的土丘走去,那里长满花瓣闭合的喇叭花,他站在土丘顶端仰望着头顶的一轮圆月,月光真好,静静的看着人间。三伙伴站在土丘下面仰望着这位先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猫头鹰开口说道:“半个月之前,我去探望一位阔别已久的老朋友。我已经很老了,精力一日比一日减少,再等下去,恐没有力气去长途跋涉。我顺着河流向上游而去,几乎认不出那就是我一辈子爱恋的母亲河,厚实的河提被挖空,茂密的灌木林不知所踪,只有不时出现的烟筒在冒着滚滚浓烟。整整三天三夜,我找不到那片梧桐林,只有一片片的蓝色厂房,阳光下像一片片闪着寒光的刀刃撕扯着我的心。除了一群群吵闹的麻雀,我没见到任何其它的飞禽。我的老朋友更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阿利,阿飞和老斑安静的听着,周围白日里朝气蓬勃的喇叭花此时也都低垂着脑袋。
老先知又说道:“想不到我临死之前又对这个世界心生芥蒂。”
阿飞不解风情,侧脸问道:“你的恨不包括我吧?”
老斑郑重其事的回答:“包括你。”
阿利向前迈一步:“老人家你不要太伤心,世界这么大,也许他另寻别处安家去了也未可知。”
老人哼了一声,说道:“我俩同一天出壳,又比邻而居,还一起学会了飞翔,他飞的很好,我很羡慕,但是却异常的恋家,一辈子萦绕在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上。而我却向往外面的大千世界,辗转来到了这里。你说另寻别处安家,他是宁死也不愿意去做的。他这个脾气才是最让我无法安心的原因。”
“老人家,我们都是为了家园,我们爱这片土地不亚于任何生物,我们不能让悲剧重演啊!”阿利说道。
“悲剧是避免不了的,世界的命运不在我们手里。”老猫头鹰说道。
阿飞又安奈不住了,紧紧的握着拳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猫头鹰沉默了,良久,目光从月亮之上移到身下的花朵上:“也许还有一些...可能握在你们年轻人手里。”
阿利仿佛看到了希望,说道:“我们决不放弃生我们养我们的这片土地,请你帮帮我们吧。”
这时湖水边隆起的土丘之间闪烁几朵蓝盈盈的火苗,皎洁的月光下如游走的鬼魂。在场的所有目光都一起望了过去,老斑立刻惊叫一声跳到阿利脖颈下,小飞侠则冷静的多,甚至想走过去触摸一下。
猫头鹰深沉的声音响起:“那是磷火,里面居住着死者的亡灵,它们会在夏日的月圆之夜出来相会。”
阿利对此有点半信半疑,不敢相信生命结束之后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存在。
老猫头鹰突然展开翅膀,翅下生风落下几根凌乱的羽毛,飞进了杉树庞大的树冠之中。不远处的几朵磷火也因为空气的波动,向远处飘去。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显得诡异而又凄凉。
阿利有些垂头丧气。老斑似乎也被老猫头鹰的冷漠搞得有点心生怨恨,说道:“这个老东西到底在想什么?”
阿利制止他的不礼貌说道:“好好说话,老人家心里有事儿。”
小飞侠纵身一跃站在树荫里,说道:“我再上去一次。”
“阿飞!”阿利制止了他:“别再莽撞了。”
“啪啪啪......”枝头响起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随后有声音传来:“世界万物一物降一物,听你的描述,病猪的情况已经离死神不远了。你们只能赌一把,然后听天由命。”
阿利的耳朵支的高高的,生怕漏掉一个字。老猫头鹰继续说道:“他体内的病原体恶化,病毒滋生,才会浑身生疮流脓。癞蛤蟆头上的白色粘液,学名叫蟾酥,可以入药。把它取出来之后,植入患者体内。这叫以毒攻毒,是下下策,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以毒攻毒!”阿飞惊叫了一声:“这是江湖上高手医人的法子,很玄乎啊。”
猫头鹰又叹息一声,说道:“下下策啊,有什么不测就是两败俱伤,你们心里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老人家,还有什么好点的办法吗?”老斑问道。
“咕~咕~咕~。”林间响起了大片诡异的鸣叫声,让人毛骨悚然,三个小伙伴都忍不住环顾四周,脊背发凉。
一阵夜风闯入芦苇荡,哗啦啦作响。阿利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半边脸隐藏在树林背后,像是门房里窥探的眼睛,脸色冷漠,催促他们快快离去。
“我们回去吧,先知已经累了。”阿利说道。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小飞侠似乎心有愧意,对着树顶说道:“老人家保重。”
阿利和老斑也齐声说道:“老人家保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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