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文字：诺尘
第九壶
我们一直走的都是一条单向的路。
对于过往，只能接受，永远无法重新选择。
踏不回、混难撤、来不及、看不破。
既然如此，又何必锥心刺骨，恋恋不舍。
第4杯
听父亲说完这句话，小溪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父亲。
在小溪心中父亲一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母亲”去世这么多年，父亲都不曾再婚，怎么会在当时犯这个错误。
此时的父亲未敢看小溪的表情，似乎是有些胆怯。
“当初见止因为难产大出血，我们的孩子没能保住，而且当时为了救命，见止的子宫被切除了，终生不能再生育。这让她的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没多久，就被诊断出得了精神分裂。”
父亲说这些时，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撑着下巴，额头的青筋也都露了出来。
“你姥姥和姥爷把她接回去后，她的病情每况愈下，越来越重。就在这个时候，你出生了。你的生日不是7月20日，而是8月30日，比我和见止那个没能活下来的孩子差了一个月。你的亲生母亲将你交给我的时候，我当时不知道这到底是对我的惩罚还是奖赏。她把你交到我手上便走了，在之后的一段时日里，我便只和你相依为命。”
说到这，父亲转过头看了看小溪，发现小溪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很复杂，但父亲能感觉到眼神里面有些冷，便又转过头接着说。
“直到有一天，见止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姥姥打电话给我，说见止要见我，并且，见不到我就要自杀。我着急那边，又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就只好抱着你赶了回去。见止的父母看到我抱着你，都很惊讶，听我说完后两个人大发雷霆。当时见止的父亲，也就是你姥爷差点要了我的命。”
“可是见止看到我，确是特别的开心，尤其是看到我怀里的你，她一下子就把你抢了过去。就在我担心她会伤到你时，没想到她把你当成了她自己的孩子，抱在手里摇着，你也配合的笑着。你姥姥、姥爷说见止回来后就从没这么安静过。”
“自那以后，见止的病情就慢慢地稳定了下来，那段时间她的眼里没有了别人，就只剩下了你。日夜就都在你旁边，生怕别人把你枪走。”
小溪这个时候突然发觉父亲的语气变得有些抖，声音也越来越沉。
“是你让她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也因此你的姥姥、姥爷把你当成了见止的亲生骨肉一般，当时你姥爷托关系给你落了户口，并把你的生日改成了7月20日。”
父亲好似有些说不下去，又或许是不知该如何说。沉默了一会儿，把眼镜摘了下去，接着说道：“两年后，见止还是去了。见止走了以后，我本想抱着你一起走。可是你的姥姥、姥爷不让。说他们的见止没了，从今后你就是他们的小见止。我拗不过他们，也就只好把你留在了那里。你的姥姥、姥爷恨我，觉得都是因为我，见止才……所以，他们也不愿你和我太亲，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很少回去看你的原因。”
父亲讲完了事情的始末，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搓了搓脸，父亲没敢侧过头来看小溪，却也知道小溪一直在看着他，仍是那种目光。
“你要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这些都是我的错。尽管你不是你姥姥、姥爷的亲外孙女，可在他们心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本来我们都以为这件事可以永远的瞒着你，却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小溪就默默地听父亲说着这些，直到父亲说完许久，小溪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表露。
父亲说完后，便双手扶额，等待着小溪的反应。
两个人仿佛僵化了，许久都没有动。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雨有些大，如黄豆一般，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由于窗户未关，声音显得有些震耳，很多雨水，借着风，进了屋里。
父亲起身，来到窗前。有些雨水打在了父亲的脸上，父亲看着窗外，任雨水在他的脸上肆虐了小会儿，这才关上了窗户。
瞬间，雨声顿时小了不少。
这时，父亲突然听到小溪在张口问他。
“那我的亲生母亲是谁？”
父亲手还放在窗户的把手上，没回头，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有些发散。
“她也姓关，叫关荷，是我原来的老乡。当时她把你交给我，便走了，我试着找过她，却没再能找到。直到有一次回老家，才知道，她已经‘走’了。”父亲一句一句慢慢地说着。
“当初她就那样扔下我就走了，是吗？”小溪说得有些凄凉。
“是，可能她觉得自己养不活你吧。”
“养不活我……养不活我……那她当初会知道，如今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吗？”小溪眼睛盯着父亲的背影，声音很沙哑。
父亲听闻这句，马上转过身，来到小溪跟前。
“你是我的女儿啊，你是关小溪，你一直都是。你听我说，这些身世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重要的是我？我现在觉得我根本就不该被生出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孽，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是你对不起她们。而我，就是一个意外，我不该在这个家里，我也不配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一个你人生的污点而已。”
“你不能这么说，虽然你不是见止亲生的，可这个家里的人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些，都是把最好的爱给你，除了身上那一点点血缘的区别，别的都是一样的，你不能怀疑你在这个家的身份，你知道吗？”父亲有些激动的说着这些，以至于有些字都咬不清。
“可我一直都是一个替代品，不是吗？”
小溪是用力喊出的这一句话。
这句话仿似一个惊雷，震到了小溪的父亲。
小溪倔强的看着父亲，眼睛里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洒落了下来。
“你不是替代品，也没人当你是替代品，你就是小溪。”小溪父亲一边颤颤巍巍的说着，一边想用手抹去小溪脸上的眼泪。可小溪一甩头，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并锁上了门。
小溪父亲的手保持在半空中，迟迟的没有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小溪父亲抹了把脸，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
“对不起，小溪，爸爸只能这样告诉你了，哪怕你恨我。”
回到房间的小溪，把自己缩在床上靠墙的一角，有些不知道该对这件事做什么反应，更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件事。
此时的小溪，却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包围着。
原来自己认为最亲的家人，都不是自己的家人。原来最开始自己根本就不属于那个家，就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属于自己，自己就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可这个时候脑子中却还有另一个声音也在不停的告诉她，姥姥姥爷给她的爱都是真实存在的，是包裹着她一直长大的，这根本无关乎血缘。
这两个想法在小溪脑中不断的搏击，每一拳都让小溪额头血管一跳。
此刻的小溪什么也不愿去想，但已然无法阻止自己的思绪。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知道这些，如果不知道的话，自己就还是之前的小溪。可这时后悔已经晚了，她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能力再去刻意地忘掉这一切。
小溪说服不了自己平静地接受自己是一个私生女的事实。
小溪现在好想秋子能在身边，这样起码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独。
想到此，小溪很想给秋子打个电话，可手机并不在口袋里，这才想起手机一直放在房间的桌子上。拿起手机一看，上面很多秋子的未接来电，这让小溪心里升起一丝温暖。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秋子打来的，小溪马上按了接听键。
小溪虽想秋子能和她分担这件事，但在那个当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向秋子提起自己所得知的这个秘密。
未等小溪想好如何去说时，秋子那边却先是提起了手术费的事情。但是那些对于现在的小溪来说，太过旁枝末节了。小溪此时也无力去思考是否要去劝解秋子，只能是随口应和。
可接下来秋子说的话，却让小溪如坠深渊。
“小溪……小溪……我们……分手吧。”
小溪突然觉得秋子的声音离自己好遥远，仿佛隔着一座山，传过来的声音是那么脆弱和微小。
这让小溪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
小溪看着外面的雨，就只说了一个“好”字。
这个字好像用尽了小溪所有的力气，以至于手中的电话在说完这个字后便从手中滑落到了地上，电池也被摔了出来。
小溪愣愣的看着地上的手机，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捡起来，去问问秋子为什么。
这一天里，接连两件大事都让小溪不知如何去做决定。
一个关乎了她的过去，一个关乎了她的未来。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小溪累了，不想再去做什么决定或是选择。这一刻，小溪特别想哭，可是眼泪却出不来。小溪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去哭。
小溪把屋里的窗户打开，想吹吹风，淋淋雨，让自己清醒一下，总觉得这一天活在了梦里。
可这一举动却吓坏了门外的父亲，小溪父亲在门口的沙发上听见了窗户打开的声音，以为小溪想不开，赶紧找出房间的备用钥匙，颤抖着打开房门。推门进去后，一把抱住小溪。
“你可不能像见止一样做傻事啊，我没了见止，我不能再没有你了。”小溪的父亲一边落着泪，一边哽咽着说着这句话。
在父亲怀里的小溪好像突然找到了哭的理由，不知道是父亲的话，还是父亲的泪。
小溪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哭声伴着窗外的雨声，听起来让人感到那么可怜和心疼。
小溪哭了好久，哭累了，却仍是不停的抽泣。父亲抱着小溪坐到床上，慢慢地，小溪睡了过去。
父亲抱着小溪，这时候的他多希望能再回到小溪小的时候，回到小溪还在襁褓里的时候，自己和她相依为命的那一小段时候。
可终究是回不去了，女儿已经长大了，自己已经老了，老的快要抱不动女儿了，或许也快要再也抱不到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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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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