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湾》第01章:出狱

作者: 高八斗 | 来源:发表于2018-10-13 10:42 被阅读0次

    朱苒似乎被白大伟吓着了,她脚步没动,腰身到肩膀却向后倾了去,双手握成拳头交叉在胸口,“哎呀”一声,然后就用上牙齿轻咬着下唇,眼神带着幽怨地盯着白大伟看。她受惊的眼神透露着一种被侵犯的无辜,那低垂着的眼睛却向上挑着剜剜着瞅。她呼吸急促,双唇轻启,吁出温热的呼吸。她的小碎花衬衣领口两颗扣子没有系上,露出还有汗渍的脖颈,胸口很明显地剧烈起伏。白大伟刚才冷不丁地把扛在肩上的蛇皮袋子撂在地上,袋子落地就瘫软萎顿下来,还裹着青壳黄须的苞谷坨子就刺啦啦滑出来四五个,袋子经他这么一使蛮劲,底儿上就崩裂出几道口子。

    不是说要赔苞谷坨子的吗?怎么话还没说几句,就撂了蛇皮口袋了?都说狗改不了吃屎,坐了十几年牢出来,还是那么野蛮生猛,跟野兽畜生一样,浑身上下都透出尖锐毫不遮掩的欲望。

    此刻土木庄上寂寥空旷,只听得苞谷地里杂草的轻微响动和夏天的虫子在草丛里和庄稼叶子上活动的窸窸窣窣声响。偶尔,在远处会有羊群的咩叫以及牛甩尾巴抽打屁股上蝇子的动静。低头吃草久了,烦躁的牛也会无聊地“哞”一声叫上一嗓子。

    土木庄不是个庄子,它是一大片种满了庄稼的坡地,山坡不陡,低缓着向四面八方斜铺下来。从土木庄山脚下往南延伸两公里就是一片平地,白家湾村就被土木庄环绕其间。这是一块宝地哩。据村里看风水的阴阳先生说,如果沿着土木庄向北,翻过几座山,越过几条沟,大概半天时间,就能走到神农架林区。再回头来看,如果风轻云淡,苍穹浩瀚的时候,在山顶是能隐约看见武当山的金顶的,须发皆白、衣袂轻快的道士焚香的氤氲似乎也袅袅可见。村里面上了岁数的人都说,只要心诚,从土木庄甩腿儿去武当山不是难事,翻山越岭跨坎跳沟也不累,是张三丰祖师爷在暗中保佑你哩!如果要是坐大巴车,得先到房陵县城,再绕道郧阳府,抵均县,到老营,从武当山正门沿着石阶一步一步上去,花上一天时间还不一定能到。

    白大伟在监狱劳改的那些年,他的母亲是年年抄这条野道去武当山烧香的。大山深沟,自然是少不了峭壁悬崖,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飞檐走壁过去的。虽说是近道,好歹也一百多里地呐。十几年来,老太太一年老过一年,但她却对人说这路啊是越走越轻省。她说,心诚则灵,心诚了,观音菩萨会保佑的。她分不清武当山是道是佛,也分不清观世音菩萨和张三丰有什么不同,但到后来的几年,她是真的心悦诚服的信了,发自内心的由衷相信。然后,不到一年时间,白大伟就从沙洋监狱出来了。

    不过,白大伟出来是出来了,但她的母亲却没有等到他出来的那一天。

    去年夏天,白家湾遭遇了十几年没有过的大干旱,树叶子都耷拉着脑袋,蔫儿拉吧唧的毫无生气,村里那口常年满得能溢出来的井,井口的青苔也都泛了黄,井里水位降下去了好几丈,井底淤泥可见。那水田也都皴裂了一道道黑色的口子,白大伟家的水田当然也不例外。白大伟家的水田和村长白虎家的相邻,中间是一条仅能供人肩挑背扛的田埂。因为地势不平,白虎家的水田在上,白大伟家的在下。也是凑巧,这天白虎背着手,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杯就来田里晃悠。秧田里真美啊!已经放上水的秧田,里面的水透明如镜,倒映出已经开始发育的饱满的穗子。天上一团一团的云,也若有若无地映在里面。稻子好像是种在天上哩。白虎身子往前探探,勾着头对着秧田的水瞅自己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又蹲下来,用手蘸了一巴掌水,把头上一撮杂乱的头发抹平了。这时他怔了一下,发现自己家秧田的水在往白大伟家的田里冒呐,足足一筷子粗。他的火气就蹭蹭往上蹿。自打白虎当上了村长,脾气也长了。以前道上混的时候,也只能在穷人面前耍个横。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还得避着人,陪着笑脸。但现在,脾气是火,权力是油,出门兜里都像揣着一堆火苗子。他经常说:不服?不服你去告啊!告到北京我也不怕。我就代表政府,告我就是不给上面面子,不用我收拾你,上面就把你收拾了。

    那天天气正热,白大伟的母亲从藕塘折了一个大荷叶,倒扣在头上,正坐在田埂上打盹。白虎三步两步过来,一脚就把她踹倒在了水田里,又撸胳膊挽袖子下了水田,揪住头发就往水里摁,稻秧被毁了一大片。

    白大伟的母亲猛地被人一脚踢翻,正莫名其妙呢,又挨了一顿毒打,最后被白虎又揪住领口甩了几个脆生生的嘴巴子,还是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白虎骂道:“日你妈的,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说,是不是你戳的洞,把我家田里的水漏到你家田里去?!咹?还想不想在我的村子里混了?”

    白大伟的母亲就哭了,说,“侄儿子啊,我赌咒啊,要是我戳的我不得好死。那可能是黄鳝钻的呢,就是我干了那没屁眼儿的事儿,你也犯得上打我这个老婆子啊?”

    白虎狠狠地啐了一口痰在地上,这才恨恨地背着手趾高气扬地走了。

    过后几天,白大伟的母亲都在委屈的掉眼泪。烧火做饭在灶膛前,看着火苗腾腾,泪珠子就下来了。提着猪食桶喂猪,看着猪哼哼的抢食,泪水也止不住。有时候坐着,坐着坐着也伤心的淌眼泪。嘴里念叨:“家里没有个顶梁柱是不行啊,他称王称霸凭啥,不就弟兄伙的多吗?都是地痞流氓,能打架嘛?”

    想着想着,就想到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坐一屁股的闺女和还在沙洋监狱坐牢的白大伟。她又扫了一眼正忙里忙外干瘦枯黑已守了快二十年活寡的儿媳妇兰香,就又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又过了不到一个月,她就死了。那天早上,兰香看日头都快压着屋脊了,拴在枣树下的那头黄牛还卧在草堆慢吞吞的反刍,就叫了一声妈,没答应,又叫了一声,还没答应。推门进了她的房间,黑乎乎的,推开窗户,光亮进来,才看见,大伟娘嘴巴半张,已经去了。

    兰香从十八岁进到白大伟家门来,惊涛骇浪经验了不少,早已看淡很多事,坚强了不少。她没有慌乱,虽然不是亲妈,毕竟朝夕相处多年,想想,眼泪扑簌簌掉了好些个。后来就冷静的叫了街坊邻居,通知了远近亲戚帮忙处理后事。

    办白事的那几天,白虎作为村长也少不了来吃酒席,他哟五呵六的,一桌子父老乡亲都陪着笑,说些巴结的话,好像是他给他儿子办婚宴呢。白虎顿顿喝醉,喝得吐了好几回。

    又过了些时候,在夏天将去,秋意渐浓,树上的叶子落了一半的时候,白大伟就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没告诉兰香,他要给她惊喜哩。

    白大伟提着一个大的帆布包,大摇大摆从白家湾村的街心走过,见人就打招呼。街道还是老样子,路面上走过的人也大都还是认识的,只是大了一号老了一圈。快二十年的光景,也够长了。村子是变了,大的格局还在,泥巴路变成水泥地面啦,草房泥墙的巷子都是三层小楼和青砖绿瓦的平房啦。

    他乐呵呵地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好像自己刚留学镀完金回来呢。

    “伟娃子回来啦?吃饭没?”

    “嘿,这不是狗娃子吗?老球恁很,头发都白了”他一路打招呼,就有人带着他回自己的家门口了,变化说不大也不大,说大吧,还真有点恍如隔世。可是,他家没变化,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门口的水渠沟被村子修成了水泥的,水泥稀薄,斑斑驳驳的,门口的柿子树长粗了,原来粗有一把,现在粗有一抱。老房子的泥墙更惨淡,房上的瓦长满绿苔。

    白大伟心里还是有些唏嘘的,村里人围观嘘寒问暖了半天,就陆续离开了。兰香在厨屋里慌忙地烧水煮鸡蛋下面条,她也激动呀,好多年都灰暗的眼睛突然就亮晶晶了,脸颊有点红晕,挂着笑意。快二十年不见,少年夫妻都四十好几了,有些陌生,但又那么熟悉,就像梦里的人儿呢。白大伟在空荡荡的屋里这瞅瞅那瞧瞧,看墙上挂的奖状,问,“柱娃子呢?”兰香在灶台前忙活,头也没回,说:“在城里上高中了。现在是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呢,六月份的时候就高中毕业了。”

    白大伟轻轻把门关上,顺便就闩上了,他走到厨屋,兰香在用筷子搅着面条,热气腾腾上来,灶台里玉米杆和稻草燃烧的正旺,火苗像细长的舌头舔着灶膛。突然,兰香就被白大伟从身后抱住了。她怔住了,筷子捏在手里,还插在翻滚的面条里。她没有扭头过来,盯着锅里呆住了。后面就有手在解她的围裙,这两只手如此生涩毛躁,拿捏不住轻重,揉捏的生疼,又如此舒服。她仍然没有回头,她害怕看到那张陌生的脸,她也不想回头,她就要这种久违的陌生。陌生的感觉陌生的人,让她浑身开始发颤,像打摆子一样腿脚身上都在发抖。白大伟的手从衣服里伸进去,兰香私处一种酥麻酸爽从双腿间升上来,通过脊背到后脑。她眼前的面条锅模糊了,只有一团迷雾像纱一样扭捏着飘散。白大伟三下两下就把兰香的裤子褪到脚脖子,然后一把就把内裤拽到了膝盖那里,自己腾开一只手,把自己的腰带解了,裤子哗啦一下都掉在了脚脖子处堆着。他就伸手去摸,摸了一手水。他拉过兰香的手,兰香就引导着他,牵引着他,指导着他。他像一只轻巧的小舟,在河水中恣意汪洋,快活自如。肉肉拍击声,和升腾的烟气、明亮的火苗一起,奏响了快乐的乐曲。兰香双手按在油污黝黑的灶台,腰身沉下去,屁股却高抬着翘起来。她闭了眼,嘴巴张大了一会儿,又用牙齿咬住嘴唇。最后,白大伟把她扳倒,一起滚倒在灶台前的稻草玉米杆堆里,粗重地喘息了几声,身子如丢进滚水的虾米一般,弓着腰,脊梁骨一节节凸起来,最后抽搐了几下,就瘫软在了兰香身上。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白家湾》第01章:出狱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nlqoa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