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前，朋友打英国回国，领去一家炉鱼。一群人筷子动了半晌，英国人仍一脸迟疑，左顾右盼。有人忍不住，给了丫一大嘴巴，您等谁呢？英国人说，没阿，我等上菜。得知并没有其他菜要上，英国人方才大悟，今天就两道菜，怪味湄公鱼，麻辣湄公鱼。
不是段子，真事儿。还有件真事儿是，无论美国人还是日本人瑞士人，落地国内，但凡说起，多年没见，攒个局呗。中式餐厅，只推荐外婆家和海底捞。日本美国也有海底捞来的，多半是外婆家。固然没啥可吃，勉强干净卫生。
说来，曾有几次去外婆家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最终只在外婆家的两处厨房合计呆了10分钟左右，而去了炉鱼。
一
相形同是外婆家旗下子品牌的锅殿、穿越、动手吧等，虽有加盟，但大多城市仍以直营为主的炉鱼，无疑更具影响力，知名度仅次于母品牌。
除了受益母品牌助力，大概也因起步较早，以及烤鱼这等品类受众基础较大。当然，今年才开业的猪爸，资源独特，风头出尽，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烤鱼的后厨，相对简单，不过炉鱼自有令人印象深刻之处。
去的那家炉鱼，厨师长突然离职，处于多事之秋。一个看上去至多是个95后的娃娃脸，临危受命，成为后厨领袖。身着神气的厨师服，实难做到少年老成，看上去，他比我更害怕面试这件事。
整个厨房，明显人手不足。但是，只要稍微得空，人们便会在每个角落，传颂厨师长的动人事迹。
经由讲述，前厨师长的形象，在我心中逐渐高大。自打开店，他便在这儿，是后厨定海神针。他言传身教于每一个人，是所有人的小天使。
二
最夸张的是，有个小孩，因厨师长离去而厌弃工作。他原本不爱烤鱼也不喜炉灶，既然厨师长已去，他大概觉着没啥必要再勉强自己。总之，后厨诸事，于他而言，已无意义。
这应该是个相亲相爱的团队，因为不愿在此时承受另一次离别，众人苦劝他留下，并将他调岗至凉菜房。离开了讨厌的炉灶，离愁仍无法排谴，为浇胸中块垒，他执意请了长假，外出散心。
也是听完一个又一个故事，我才得空打量他家后厨。这城市的厨房，普遍是其他城市的1-2倍，乃至有些面积与前厅相当。不，是更大。比如某家避风塘，前厅七折八回，后厨无比辽阔。一排排泛着金属冷光的设备之中，点缀着三二个厨师和阿姨。这等规模的厨房，令人心情愉快，至少人与设备，或人与人，不必相互掣肘。
地面干燥，整体整洁，物件有序。调料在料理盒，料理盒在货架上，货架得空便顺手打理。而碗盘在橱柜，橱柜有拉门，四壁干净。
解冻池里，一尾尾冻鱼，正在排队。原谅我每次看到这些待清洗的苍白冻鱼，总会想起《普罗米修斯》中的外星蝴蝶。
三
洗碗间有洗碗机，一个本地阿姨在忙。日常生意平平，一个阿姨，大概足矣，况且这阿姨还极认真。
炉灶那儿，专人烤鱼，其他厨师三二个，炸小吃一人。一个前厅，在帮忙传菜。去过一家蓉李记，没有洗碗阿姨，前厅轮流洗碗。和蓉李记的姑娘不愿意洗碗一样，这儿的姑娘，也不愿意轮班传菜。
当天的传菜，三句不离美食。说起她的口腹之欲，大概只有《桃之夭夭》中郁晓秋她爹郁子涵可比。虽说是姑娘，却有少年气。说起话来，仿佛晴天朗日，雨打芭蕉。像贾宝玉，又像史湘云。
午间高峰，一直在请求凉菜房阿姨借钱给她买点儿吃的，她总资产只余1000来块，将要山穷水尽。
为何山穷水尽？前阵子回家，孝敬爹几千，再给其他不相干人几千，钱财散尽。
还因为下班之后，她会从一个炉鱼的员工，变身为炉鱼的顾客。对，下班后，她会在前厅坐下，点些吃的，坐那儿慢慢吃。
四
因为惦记吃，凉菜阿姨做芝麻酱时，她一直殷勤询问，这能吃么？能吃么？
瓶装芝麻酱加瓶装花生酱加美极鲜酱油加凉开水，搁进搅拌机搅拌一小会，成品装入干净的透明料理盒，最后洒上芝麻，如此，炉鱼的芝麻酱大功告成。
闻着好香，所以我理解她。和后厨员工相比，在那会儿，做个前厅顾客，无疑更好。至少不会饿，能吃上饭。我想点一份麻酱凤尾。
各种无法满足后，姑娘以破釜沉舟的语气，告示所有人，待会她要点吃的。阿姨回复，你要吃啥，自己进凉菜房做。阿姨毫不客气拒绝提供服务，是觉着，小姐姐您不是真顾客阿，您是假顾客。
但是为什么呢，我喜欢这姑娘，想和她同桌吃饭。
五
凉菜阿姨，也是女汉子。与老公一直两地，事实是，一家四口，分处三地。全家有个微信群，日常沟通都在群里。
当微信对于一个家庭是如此重要，即使摄像头与店长手机关联，大家仍会想方设法躲开摄像头，时不时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她大概也是我见过的，最时尚的厨房阿姨。黄头发，齐刘海，金戒指。每洗一次手，便要涂一次护手霜。
喜欢与厨房的年轻人相处，他们都是她的干儿子。会在淘宝寻找心仪的高帮小白鞋。得空便帮拆各种快递，仿佛每个快递都是一个秘密。也会一口一个MD、操你大爷。
这样的阿姨，通常利索。事多且杂的凉菜房，各种凉菜，酱鸭刀拍黄瓜煮粥等事之外，还得包揽在其他餐厅多是吧台的事儿，如制作饮料及冰沙等。
稍有拖泥带水，凉菜房便做不来井井有条。阿姨嘴没闲着，手也一直没停，连轴转。
六
凉菜房也是体力活。蓉李记的凉菜房阿姨，曾焦虑说，最忙时，想到凉菜房只有她一人饮酒醉，就想哭。炉鱼的阿姨，不至于想哭，但也有自己不喜欢的事儿。进厨房不到半小时，我便发现，每有冰沙点单，阿姨便会抿下嘴，再皱下眉。这种不快，稍纵即逝，立马做事，才是要紧。
芒果冰沙，是一块芒果和冰和瓶装浓缩芒果汁，一块搁进搅拌机。瞧着简单，但搅拌机不好使，而且不是全自动，需要人力捣，阿姨累得，时不时便要换手。
花生冰沙，是加四季宝花生酱后搅拌，也是不停捣。做成后，加花生碎，送走。
此外，每做完一次冰沙，搅拌机还得清洗一次。
七
炉鱼的不足，此前大致提过。你可以点这儿查看。跟喜欢的姑娘吃饭，哪家餐厅最好？
酱鸭点单挺多，原材料是整只鸭的半成品，大厨房小哥负责蒸熟，热气腾腾送进凉菜房，快速用保鲜膜封存，留作备用。
当天待售的酱鸭，此前已改刀切块，分装在冰箱。
点单后，加热前，因为没有就手撕掉保鲜膜，微波炉的高温有时会将保鲜膜融化在鸭肉表面。
没人在意这事，没人会想，前厅客人谁会愿意点份酱鸭，还附送一张保鲜膜？直接送往窗口，便去赶下趟活儿。
以及，头天的玉米汁，是否扔掉，阿姨会等指示。至于烂掉的水果，将烂掉的地方削去就好，余下继续切片或切块装盘。
万一吃到烂水果，客人应该也不至于大闹餐厅。至多只会像我，喊来服务员，要求他们吃一口看。
也就是说，得益标准化，以及即使厨师长离职，群龙无首，仍能持续作用的现场管理，炉鱼有可能是最干净的烤鱼店。当然，它原本可以更好。
以上，我给炉鱼后厨三星半。
午间高峰，12点左右，姗姗到来。1点半左右，匆匆结束。大家感叹生意不如昨日，于是寄望晚上。
像农闲时节的生产队，大家以各种松弛的方式，在厨房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落，安放自己，开始组织聊天话题。这时，切配大叔出现了。
关于这位大叔，是另一个故事，改天再讲给你听。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