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丈夫去世后,老妇人第一次来到书房。满满一墙图书,这是老头儿一生的积累。
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旧书的味道,自己的爱人在此处花费了大半生的时间。
老妇人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几本书,它们跟她一起陪伴了爱人最后一段时光。还有些稿纸,大概是他的著作。
她产生了错觉,似乎爱人只是外出散步了,只要在这儿等,就能等到他回来。像往常一样,她首先会听到一串钥匙相互碰撞发出“哗哗”的声音。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拨动门锁,门被哐当一声打开,顿时传来屋外的声音。大多数时候是街上的喧闹声,但有时候只有风声,同时带来一阵凉意。如果是在早春,还会混进一股新鲜的泥土味道,这味道会让她产生出去转一圈的冲动。之后就会听到轻微的“砰”一声,门被关上。外面的声音立即消失了。有时候他还会喊上一声:“我回来啦!”
这平凡的一切再不会出现了。她叹口气,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书桌上,想起丈夫曾对她说的话:“书会提醒你:你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不爱读书,但我会代替书来提醒你记住这点。”
可现在他离开了。
人渐渐变老,情感也在慢慢衰退。她提醒自己,一定要努力不让感情麻木到流不出泪来。
她轻抚那些书,把最上面一本拿到面前,那是一本叫《苏菲的世界》的旧书。又轻轻把它放回原处,以保证这点幻觉能持续的长久一点。
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一摞手写的书稿,这是爱人未能完成的一本书。它们躺在那,似乎等着她来阅读。
她拿到眼前,这是一个故事。从学校毕业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耐心看完一本小说,她宁可把时间都花在家务上,那样立马就会见到成效,她乐此不疲。因此,家里总是窗明几净,所有物品都被放在该呆的地方。哪怕闭上眼,也能顺利拿到要找的东西。
但这次,她决定把手头的事放下,安心的读一下这篇似乎还未完成的故事。这些工整的自己就是在爱人的笔端流淌出来的,当他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或许又是在收拾屋子吧。
此刻,她看着书稿,意识到自己正走在爱人的思维世界里,就像在跟他交流。有时候她会自言自语:“这里应该这样写就会更好些。”她有点后悔当初没有这么做。
她终于深陷到了这个虚构的世界里,不再挑毛病,而是紧紧跟随情节的发展,任由自己被其中的人物感染。
里面的世界有点清冷,有时候又有点荒凉,她有点埋怨爱人将里面的世界描绘成这样,而自己的热情一点都传不进去。
当然,她现在也很孤独,但读这本书的时候,她重新燃起点热情,就像爱人仍然陪伴着她。
她很想了解这个已经逝去的头脑里还藏着怎样的秘密。
书中从一个小孩子的出生开始讲起,显然那是老头儿自己。
二
我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到野外放牛,腰系弯刀,手握缰绳,在夕阳里幻想远方。
后来上学,识了几个字。
到十六岁,就随父出海谋生。
那真是趟别开生面的旅途,我想先从一个女人讲起。
一次靠岸,住进旅馆的第一天,我睡的很不踏实,被窗外的月光惊醒。透过窗户,我看见月光比我以往见过的都明亮。
我打算到外面好好看看它。
我找到海边一块礁石坐下,海风微凉,海上的月亮更显皎洁。
一会儿,我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到她正迎着月光走来。我看的很清楚,她妖艳的妆容正符合我在那个年龄段的喜好。
“今晚的月亮真漂亮!”我主动搭讪她。
“这儿每晚都这样。”她微笑的嘴让我想到水牛的犄角。
她也坐上礁石,离我一米远。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怪异的味道,或许混杂着淡淡的鱼腥味,但也可能是海水散发出来的,我被这复杂的味道弄的头脑轻飘。海风吹动她的纱绸上衣,我对那层沙绸下骤起骤落的曲线产生了无限向往。
她说她是附近渔民的女儿。我知道她在撒谎,从她的妆容就能看出来。
她向我描述这里四季的景观。我则跟她讲述在海上的经历,她连连称赞。
那晚我们一直聊天到东方泛红,月亮早就跑没了。
“明晚还来?”我期待再见到她。
她点点头,转身沿沙滩走远。
每天午夜她都会站在旅店古色古香的大厅门口等我,我们再散步到海岸边看月亮。她说的没错,这里的月亮每晚都很明亮且美丽。
那天我逼问她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她说。
“这当然重要。”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来自海底的国家。”之后又露出那种水牛角一样的微笑,等待我做出反应。
我只有十六岁,但我能对这个玩笑做出得体的反应。
“那真棒。”我配合她开完这个玩笑,不打算扫了她的兴。
她把微笑放的轻松起来,凑过身子,吻了我。这倒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后来,海上起了风。
“为什么不去我的房间呆会儿呢?”我说。
“好。”她爽快的答应了。
在房间里,我压制几天的欲望再也无法压制。
我跪在她背后,越过她的脖子解开她胸前的纽扣。我第一次做这事,加上狂跳的心脏,让我显得笨手笨脚,不过她会帮忙。当轻薄的上衣顺势滑落到床上,身后露出的并非我预期中的雪白的肌肤,而是一片刺青,几乎覆盖住了整个背部。
上面是个长眉细眼,一脸魅惑的女人蜷坐着,就跟她当前的姿势一样,火一样红的嘴格外显眼。
我轻抚那些刺青,这挑起我更强的欲望,我感到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说这些刺青是为了迷惑海里的妖怪,那画面对妖怪有相当大的诱惑力。
“对人也是。”我打断她。
她微微一笑继续说:“这是我们的传统。那些被蛊惑的妖怪最终都是被吃掉的结局。”
“那你也把我吃掉吧。”我凑在她耳边说。
在我们翻云覆雨的时候,我透过迷离的双眼看到她后背的女人竟像活了一样,甚至有时候就好像我身下的女人变成了她。
就在我即将飘到高空的云朵时,刺青上女人那张通红的小嘴中探出一条红色小蛇,咬住了我的脖子。
我的兴致刚好结束,她急忙转身,从衣服里找到一粒药丸给我吃下去,并对我道歉。
“我最后实在没顾得了它。”
我的确吓坏了,才知道她之前说的话并非玩笑。我平复了一下心绪,抹了下脖子上渗出的血迹,挤出些微笑。
“没关系,我还好好的。”
三
“真不正经啊。”老妇人轻笑了下。爱人的脖子上的确有个淡淡的疤痕,他曾说那是小时候打草,被窜出的蛇咬伤的。
她接着看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找那个女人。直到几天以后,我内心的寂寞再次促使我下定决心去找点刺激。
我走出旅店大门,她正在那抬头望月。听到声音,她转过头来,微笑着看我,什么也没说,就像几天之前一样。
接下来的近一个月里,我们又去过我的房间几次,她坚持把后背压在床下。
后来,我花光了身上所有钱。一天晚上,她给我带来了很多古币。
“这些足够你用上一阵了,这本来也来自你们国家。几百年前一艘轮船沉到我的国家里。我们救了那些人。钱和人都归了我们,人早就死了。但我一直留着这些钱币,我们那里不用这些,只在跟你们打交道时会派上用场。”
我接过这些钱。
第二个晚上,她没出现在大厅里。我去那块礁石找她,她也没在,我现在都记得那晚的月亮有多圆。后来在我的屋门口看到她留给我的一块沙绸,应该是在她的衣服上扯下来的,上面写着一句话:
“去过你的生活吧,很高兴认识你。”
仅有这区区的一句话,我很伤心,瞬间觉得生活少了大半意义。
我带着一丝希望跑到海边,她没在那里。我冲着大海喊她,声音被淹没在海浪声中。
后来,当我再次来到船上,我问船长关于海底国家的事。
“白天是看不见它的,必须在晚上,借着月光,你才能看见它。”船长说。
那晚,在月光之下,我扒着船舷往海底看去,似乎真的看到了深海里的雕梁画栋。
有一天船长对我说:“神奇的国度可不只在海底。你应该和那个人聊聊。”他指向船尾。
我看到那呆坐着一个男人,长发凌乱,神情木讷。
我走上前去,他瞥了我一眼,眼神中透着不耐烦,然后又径自发呆。
我对他打招呼,他又看向我,无精打采的答应了声。
我跟他聊了些天气和海上风光,才慢慢熟络起来。
他说他是个作家,作家要到处看看,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
“但我至今还没见过一个国家比我所在的国家神奇。”他语气中略带失望。
“你的国家有什么神奇的?”我问。
“那的人们信奉一位神灵,那绝对是宇宙中最体贴的神。比如说,一个人想长大后当个钢琴家,神就会让他多出两只隐形的手,在他弹琴的时候所有四只手都会派上用场;如果他想当画家,神就会赐给他最灵敏的眼睛,在他眼里能清晰分辨别人分不清的色彩;如果他想当个登山家,他就会长上熊掌一样结实,鹰爪一样锋利的手脚。如果有人想当慈善家,你猜他会得到什么呢?”他问我。
“那肯定会让他有颗善良的心。”我回答。
“猜错了,他会让周围多出一堆苦难的人。”
后来他说:“我们国家的人一般不会愿意当作家,因为神会让想当作家的人经历无与伦比的苦难。并且还要给这个人一颗无比敏感的心,任何情感都会在他心里被放大千倍。”他说。“只有如此,他的作品才会让人刻骨铭心。”他闪过一丝悲哀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成为作家。”
“我低估了苦难带来的痛苦。”
我有些同情他。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作家。
当然我们也有轻松的话题。
“在那里,衣着华丽的女人,言行得体的绅士和狮子、老虎这些猛兽能够共同在大街上穿行,那些猛兽和人都习以为常。这一切的原因据说是神为了成全一个小孩子要当动物教父的愿望。”说完后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他接着说,“后来小孩子长大,实现了愿望,他几乎是那一带所有大小动物的教父,他死的时候,那些动物将他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也认识到,不同于自己的各种动物完全可以跟自己和平相处。”
他让我也给他讲些奇闻异事,我给他讲了与海底女人邂逅的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有时候海上的日子也会让人无聊。直到那天,我们遭遇了暴风雨,船长对作家大喊,“看来你们的神又要送你礼物了,但我们可不想也受到他的眷顾!”
他站在风雨里大笑。
风暴平息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那人。但我相信他跌入到了海里,然后又来到了海底之国。因为后来我看到了一本书,作者是他,他描述了自己来到海底之国的经历。
他被囚禁在海底三年,期间也见识了海底女人身上的纹身以及从纹身里窜出来的红色小蛇。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些国度真的存在。这太不可思议。但是我又愿意那样的国家存在。
不过从始至终,我都没到过作家的国度。虽然他曾经告诉过我那个国家所在的位置,并且我们的船也经常路过那儿。即使后来,我翻开世界地图,一个个找下去,也从没找到那里。
“我们不适合在那生活。”船长说。“那里的人都是天才,而我们只是普通人,普通人最擅长把普通的日子过好,这方面你才是天才。海底国家的人和那个国家的人都会嫉妒我们。”
四
不知不觉,书上的字迹开始模糊,外面天空已然暗淡下来。
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她扶住光滑的屏背椅扶手,撑起单薄的身体,慢慢适应站立的姿势,揉了一会儿腰,才伸出一只手把桌角的台灯打开,转头看看墙上挂的老旧钟表,钟摆不紧不慢的晃动了半个世纪。此刻时针即将指向六点钟,往常这时早就吃完饭了。
她犹豫了一下,放下书稿,艰难的移出椅子和书桌的空隙,又关上刚刚打开的台灯。
匆匆做好饭,又心不在焉的吃完。等她又回到书房,打开台灯,坐回屏风椅,刚刚响起七点的钟声。
她打开书稿,书页上的文字立刻活动起来,它们脱离开纸张,争先恐后的钻入她干涸的眼睛,又在大脑里形成画面。
她又感觉到自己的丈夫并没走远。他就曾经在同样的位置上思考,阅读,书写。他曾用同样干枯的手翻动纸张,文字一行行飞入他的高度近视镜,再传入他的眼睛。这双眼睛曾阅读过多少文字啊。
他的灵魂早就融入了书本的世界里。
她又想到丈夫曾经跟她说的一些话,在他去世前的那个春天,一次午饭前,他们坐上餐桌,他还捧着一本书读,他几乎从不这样。
“这本书棒极了。”他说。接下来他发表了一翻长篇大论:
即使被再多人阅读,书里的世界依然孤独,外界的喧嚣透不过纸张传入那个世界,它将自己单方向屏蔽起来,不吸收一点情感。但外面的人贪婪的接收从里面淌出来的一切,于是书里的故事就会有机会霸占一个人的内心,与宿主自身的感情交融,同情着宿主的不幸,又祝贺着他的意气风发。直到伴随他归入尘土。千百年后,人们在书中看到的世界仍将一尘不染。
当时她只当那是一个老书呆子一些酸溜溜的抒情,她虽然给予了回应,但实际并没有往心里去。
但此时,她似乎理解了丈夫的这些话,但是她似乎觉得他的理解不怎么准确。
她感到眼前这本书是一个噬灵怪,只要跟它亲近就会被吸进里面的世界里。其中的故事似乎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书也会读人,读书的时候,它也在悄悄观察你,你的心思和脾性,它看的一清二楚,又将你的一举一动记录到字里行间。而你则进入到了书里的世界。
五
老妇人看到最后一页书稿。
在我们即将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码头上站着一个姑娘,我为之心动。在那一刻,我产生了一种冲动,我要娶那姑娘为妻,跟她共度一生,哪怕放弃整个世界。
不过,在我迈出脚步那一刻,我犹豫了。启航的时间马上就到了,这让我心里发毛。
最终,我打算用一种最儿戏的方法决定我接下来的行动。我在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古币,那是海底女人送给我的其中一枚。我就要用它来决定我的未来了。
就在这时,书稿结束了。
她翻过书稿的背面,希望能侥幸看到结局。但再也找不到一个字,她遗憾之极。
就在此刻,她看那书架上,墙壁上,书的夹缝中钻出嫩绿的枝叶,像魔术师手里冒出的无尽的纸牌,一直蔓延,沿着墙壁铺展开来,盖住了途径的一切,盖住了屋顶。又爬上书桌,盖住台灯,盖住那些书本,直到爬满自己正坐的屏风椅。
此刻她处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漆黑一片。
“你来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心一揪,身体一紧,他是个优雅的老太太,感到这样有点破坏形象。
她沿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两个闪光的点,那是映着窗外月光的眼睛。
“你是谁?”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那人说,这才动了动嵌在那些绿叶中的身体,老妇人终于大致分清了那家伙的轮廓,他是一个浑身披着毛发的巨大的怪物,头上长角,双目圆睁。
“这是哪?”老妇人又问了她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你知道这是哪。”他回答。
老妇人突然感到脊背发凉,这当然还是那间书房。
“我想你该离开这里。”
“我希望你能看看接下来的事。”怪物说。
他伸手一扫,眼前就发出刺眼的光芒,刺的老妇人眼睛睁不开,等光芒渐渐减淡,她发现自己正站一片码头上。不远处,一个少女正朝海中的船上观望,海风吹拂她的长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她当然记得,那是年轻的自己。她一直记得这情景,但是从没意识到,当时周围的色彩是这样绚烂。那天他和自己的爱人邂逅。从此开始共同度过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人生旅途。
但是,她看到船开动了,爱人并没有像很久之前实际发生的那样走下船,并主动介绍自己。
“这是他的另一种选择。是他人生的岔路口,他从此走向了世界,离开了你。因为他用来做决定的那枚古币没有像实际那样正面朝上。”
老妇人有点发慌。
四周的景象旋转起来,越来越快,让她有点眩晕。众多色彩被揉在一起,形成一条条彩带,像油画色彩涂成的。而她和那个怪物就在这个圈子的中间。
等旋转逐渐减慢,最终稳定下来。他们来到了一艘轮船上。船头,一个年轻人正趴在围栏上望向远方。那正是老妇人的爱人,那个已经去世的老头儿。
他低头看看手里,里面是一枚古币。
她认识那枚古币,在码头第一次相见,他就送了这枚来自海底的古币给她。
画面又动起来,最终他们又来到一片广袤的草原,而她跟那怪物又站在草原的中间。
她看到一个孤独的男人在远处埋头行走。
那仍是自己的丈夫。他精神抖擞,身体健壮,皮肤黝黑,步伐沉着稳重。他朝这边看看,朝自己笑笑。即使距离遥远,她仍能感到他满脸的尘埃,和那张年轻的脸庞。他经历了什么呢?
画面再次变化。
仍然是自己的爱人,他在葱郁的森林里跋涉。
接下来,他看到自己的爱人在茫茫戈壁彳亍前行。
每一次,他都似乎一身尘埃。他的脸渐渐变的苍老,而仍旧在路上行走着。
老妇人看的泪流满面。在她内心,他永远是那个带着深度近视镜的文质彬彬的书呆子。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爱人在外面的样子。
最终她们来到了一条马路上。似乎刚刚下过雨,迎着月光看去,一片片明亮的水洼,让道路显得泥泞不堪。
一个邋遢的身影瘫坐在路边,她只知道他是个人而已,除此以外,她看不出那是个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年轻人。月光下,他的目光里也看不到任何表情,消沉还是荣光,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那种眼神。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声音含糊不清,但她终于分辨出来,他是一个男人,那声音也不是年轻人的声音。
她重新审视这个人。她认出来了,这是她的丈夫。
她颤巍巍的走到他的跟前,蹲下,偎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直到睡过去。
六
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趴在桌子上。她看到桌子上多了一摞书稿,她迅速翻看,这正是丈夫的笔迹。
里面记录的正是她们两个人在过去五十多年里的一点一滴。
她泪眼婆娑。
看着这堆书稿,就像看着一个世界,而自己的爱人仍然生活在这个世界里,自己也参与了这个世界里发生的故事。
她曾感到生活那样乏味。但实际神奇的事情一直就在身边,就是这个跟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男人,只是自己从未察觉。他在整个世界与自己之间做了选择。
七
“我要不要告诉她,她是个书中人呢?”满面霜尘的旅者问道。
作家抬眼,盯着他看了会儿。“不用,她大概知道了自己活在书里,你的妻子是个聪明人。”
网友评论
“那肯定会让他有颗善良的心。”我回答。
“猜错了,他会让周围多出一堆苦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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