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大树只有扎下根基才能茁壮成长,而一个人只有拥有了思想根基,才能安身立命。
中华文化的根可以追本溯源到尧舜禹口口相嘱的十六字心传,具体就是《尚书·大禹谟》中所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十六个字。(《尚书》,战国时期总称《书》,汉代改称《尚书》,即“上古之书”。)
尧舜禹是中国几千年来一致非常推崇的德治时期。尧把帝位禅让给舜以后二十八年,尧去世。舜选贤任能,赏罚分明,在其执政下,洪水得到治理,政教大行,八方宾服,四海咸颂舜功,最终完成了尧未完成的盛业。因此舜是明德的典范,司马迁在史记中讲“天下明德自虞舜始”。
尧舜禹谆谆嘱咐代代相传的这十六个汉字,寓意深刻,意义非凡,是儒学乃至中国传统文化绵延五千余年的根脉,是万世哲学之源、道统之传、为政为学的根基。理解了这十六个字,就懂得了中国文化精髓,就懂得了如何修身和管理社会。
一、人心惟危
不知从何时起,以儒释道为核心的中国系统文化被打上了唯心标签。传统文化说成心学没有问题,是合适的,但唯心就有些过了。正因为标签错了,所以孔子学院在全球各地都可以开花结果,但唯唯在孔子思想的发源地,在以唯物主义为指导思想的大陆,对待传统文化还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虽有总书记大力提倡,但弘扬传统文化还没有形成燎原之势,对传统文化的认识还存在着很多错误和偏颇。目前只是一些民间机构在极力推倡,由于缺少国家教育经费补贴,这些游离于体制外的民间学校的收费也比较高,显得有些落寞和形单影只。
其实人的一切行为都是由思想念头控制的,控制了人的思想,也就控制了人的行为。因此从社会管理来讲,融会贯通了传统文化,也就通达了人情世故,掌握了社会管理的秘诀,心学无疑是智慧之学。
人的思想天马行空,有恶念,有善念,善恶都是一瞬间 。如果不端正人的思想,不对思想进行约束,一旦恶念挣脱理性的约束,失去了节制和控制,人心之恶就会如恶魔般脱缰而出,那就是恶魔出世。其结果就是恶念最终控制了人的肢体,强奸、杀人、伤害、盗窃、侮辱、讹诈等恶行就会上演。
最典型的就是侵华日军,由于军纪不严甚至是故意纵容,造成了南京大屠杀惨案,其中日军所表现出来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发指恶行,就是活脱脱的集体出世恶魔。
还有一种是权利所造成的心魔。有些人做个普通人很正常,但一朝凡手中握有点滴权利,他内心就会失衡,暴涨的权利欲会使他双目失明、发疯发狂,迷失了自我,一旦剥夺了他的权利,就会恢复正常。
也有人说,绝对的权利就会造成绝对的腐败,虽不尽然,但缺乏制约的绝对权利确实容易出现问题。比如,古代一言九鼎、掌握无上权利的皇帝,由于才能、智慧、仁德的缺陷,有时很难听进去反对意见,下面大臣稍有不慎,如果触逆了龙鳞,就很容易被滥杀无辜,因此由于皇帝任性肆为而造成的重大决策失误就很容易理解了。现代社会中掌握财政、审批、用人大权的各级官员,在长期唯唯诺诺和赞扬的马屁声中,自我认识也会失真,大面积腐败就丝毫不会意外了。
因此说人心是危险的,这就是古人所说的“人心惟危”。鉴于此,有人说管人的工作是最难的,原因就是人心是如此危险,鬼神莫测,难着踪迹。其实国家的管理、社会的管理、军队的管理、企业的管理、学生的管理等等,一切都可以归结为人心的管理。
对于心与行的关系,有一副对联很好说明了两者之间的关系。“百善孝为先,原心不原迹,原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横批:善恶有报。
对于“孝”,关键是看是否有一颗“孝心”,并不是以给父母送了多少东西为评判标准。这真是通达人情!有句老话“瓜子不饱是人心”,贫穷子女把仅有的哪怕是一粒瓜子献给父母,那也是真孝,这比那些对待父母像养“犬马”宠物一样的富人更有功德。因此,对于孝来讲,“孝心”更可贵。
对于“淫乱”,不是看是否有“淫心”,而是以是否出了轨做了不该做的事为评判标准。在“淫”的问题上,偶尔产生一些非分之想,也不要过于自责,这并不影响一个人的高尚,只要能够控制住自己,没有行动就不是恶行。
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告子在与孟子辩论时说“食、色,性也”,可见圣人通达于人情,视男女之间的性欲与吃饭时的食欲为人的基本需求。同时,孔子又强调“发乎于情而止于礼”,看到漂亮异性而怦然心动可以理解,就像看到美丽花朵而内心愉悦一样,但花朵看看可以却不可以随意采摘,人的外在行为不能随心所欲,要符合“礼”这样的社会规范。
二、道心惟微
人心天马行空,如此危险,那如何驯服人心呢?“十六字心传”给出的答案,就是“道心惟微”,主张用道来把危险的人心约束住,其作用是微妙的。那么道有那么大的作用吗?什么是道呢?
子思在其所著的《中庸》中,开篇第一句话就是“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把什么是道,以及教育教化的宗旨清晰简明地说清楚了。
人从生到死的这条长长的人生之路,这一条轨迹线就是人的命,运指的是人生的某一阶段,是命这条轨迹线上的点或者线段,合起来习惯上称为命运。天命,就是大自然的运行也存在这么一条长长的轨迹线,是以他本来的自性客观呈现和存在的,这个自性就是自然之性,即“天命之谓性”。
道,就是冥冥中统率着天命这个自性,使天命沿着这条自性轨迹运行的原始动力,即“率性之谓道”。
教化,就是使人的行为能够遵循道的运行规律,即“修道之谓教”。这就是说,通过修道教化这种方式,使道能够控制住人的危险之心,像一匹野马被拴上笼头缰绳一样,纵横恣意的心就被引导到道的蕃篱里面,被道所降伏,变成为了道心。
老子《道德经》中,对自然之道进行了详细描述。比如,“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也邪?故能成其私”,“万物作焉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弗唯弗居,是以不去”,“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通过老子对“道”之性的描述,可知“道”所表现出来的自性就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用通俗的话说“道性”就是大公无私,就是牺牲奉献不求回报。
这看似傻瓜,但却是一个人生存、发展的最大智慧。要成就大的事业,在某一领域成为领军人物,必须具有这种品质并依托这种品质,这种品质就是深不可言的“德性”,用老子的话说是“玄德”。三国时期,蜀国皇帝刘备的字,就是这个玄德。
道性明了了,修道目标也就明确了。但贪欲是人的本性,要让人效法天地,做到大公无私、无私奉献,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一个人能够按照道的要求做到恶念私念一丝不生,这就是圣人;如果一个人的内心偶尔产生一点私念火苗,但能够迅速被自己的道心熄灭,这种境界就是贤;如果一个人做不到圣贤的境界,但能够一心寻求向善,坚持以道为追求目标,道德比较高尚,行为比较规矩,这就是君子。这种按照一个人修道所能达到境界的区分,有些像佛教的佛、菩萨和罗汉,以及我们衡量学术水平的职称,比如教授、副教授、讲师。
正因为道心作用如此之大,所以才需要“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修身是一个全民大课题,只有全民按照道性要求修身,人的危险的、恶魔般的心才会被道所驯服,成为道心。
让人人具备道心,是一个国家、社会治理的根基,是对人心进行约束的第一道关。道心有了,就是给心带上了紧箍咒,如果一个人只有善心,不产生私心恶念,或者产生了就熄灭,这是多么理想的情况啊!
如果道心没有束缚住人的念头,还是产生恶念了,而且挥之不去怎么办?这时就要靠外在的法律法规起作用,因为违规犯法是要受到惩罚的,这样人在趋利避害的本性下,就会有所警惧,即使有恶的念头,但因为害怕惩罚而不敢付诸行动,这是对人心进行约束的第二道关。
法律法规的约束是基于事后的惩戒,因畏惧而采取自我约束和控制,但法律法规不是包罗万象的,有些领域没有立法,有些法律针对性不强导致违法成本很低,因此可能起不到应有的制止恶念作用。另外,即使法律是完美的,但人有失去理智的情况,有侥幸的时候,有铤而走险的时候,有因疾病精神失控的时候,这时候人心就会突破第一关第二关的束缚,在私欲、恶念的支配下,进行为非作歹、祸害他人或社会,这样人的心魔就会释放出去,问题就出现了。
目前对人心的管控节制,基本上就这两道关,一是靠道心,通过明德使恶念不生或恶念自熄;二是靠法律法规事后惩戒的反作用力来制止私念恶念,从而打消念头,最终不付诸于行动,也不产生实际恶果。
在第一关中,中国传统文化采用的方法是通过修道来培养道心和明德,西方是通过宗教,让一个明察秋毫、无所不知的上帝或者安拉来监管自己。
由此可见,国家在对人的管理方面,应把基础放在第一关,主要是消除人的恶念私念,采取以德治国也好,宗教治国也好,都是基于人心向善或恶念不生这个道理,这是国家治理的基石。第二关的法律法规,只能作为第一关的补充,依法治国不是万能的,如果把基石放在依法治国方面,而忽视了恶念不生这个第一关,国家将会出现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因此传统文化对德治和法治的关系定位为德主刑辅。
本文只是探讨了道心对自我修身的影响,其实道心外用依然威力巨大,运用之微妙存乎一心,因此说“道心惟微”。
三、惟精惟一
“十六字心传”中的惟精惟一,很难理解,核心词汇是精一,那什么是精一呢?俗话理解,精一就是极纯,没有一点杂质。经过揣摩,笔者认为精一有两种境界,一是明德,是至善境界;二是道体,是一种至诚的境界。
(一)至善的明德
根据老子《道德经》的论述,道性就是大公无私,就是牺牲奉献,就是不求回报。那么我们修道要达成的那个理想道心,就是大公无私、勇于奉献、无求回报之心,这个理想道心就是老子所说的“玄德”。孔子学说衣钵继承者曾子在《大学》中称之为“明德”。日本“战神”东乡平八郎,其随身携带的腰牌上书写“一生俯首拜阳明”,这个阳明就是明朝大儒王阳明,其道心就是“天理良知”。
尧舜禹在传承中对这个理想道心的描述是“惟精惟一”,即道心中不能有一点私欲,要纯之又纯,精之又精。
(二)至诚的道心
我理解这个至诚,有点像佛道境界,无善无恶,无思无欲,心中空无一物,所以至诚能够感天动地。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像禅宗像六祖惠能这样“不识一字”的“文盲”,在通达佛道开悟后,就能慧根大增。历史上有很多高僧,其才学甚至被帝王所崇拜,比如唐僧玄奘法师就多次被唐太宗李世民盛情邀请,来担任国家宰相。
《黄帝阴符经》中讲,“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也。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我个人理解,宇宙万事万物都是相通的,都来自于宇宙最初的本体,随着时间演化,宇宙本体这个原始的“根”,生发出万事万物,并在冥冥之中“道”的作用下各自运行,看似众物芸芸、繁杂无序,其实一旦回归本源,天下之理即可了然。这就像散乱放置的一具降落伞,一旦返祖归宗,找到了最初的结点,就可轻易地提纲挈领,一切繁杂皆消失于无踪之中。
因此,当一个人的精神修炼到宇宙之始的“道体”境界时(至诚境界),其就具有了神通,宇宙的能量与个体能量就会互相交融而贯通,个体的灵感、力量尤如扎根于宇宙能量的沃土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个人就会拥有无上的智慧。
就目前人类的智慧,对意识精神领域的问题还很难用科学理论去解释和验证,我们暂且可以这样理解,给自己建立一个精神模型,只要有利于自己智慧增长和学业进步就好,不用过于较真。
对于传统文化和的诚,非常不容易把握。从文章角度来讲,孔子之孙“子思”所著的《中庸》,写得很乱,第一段写得最好,主旨明确,后面则论述冗长,有点东拉西扯,很多内容空洞而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与曾子的《大学》和孔子的《易经系辞》差距还是很明显的。但《中庸》最后提出了“诚”的概念——“唯天下之至诚为能化”。也正因为自思所说的诚,才引起了笔者对诚的思考。当然这有点妄议圣贤了。
对于精一的道心,在一时一事上容易保持,说说也容易,但如果能够始终保持就太难了,有时自己初衷是无私的,但囿于自己见识、修养、智慧,或者受了他人蒙蔽,结果却是背离初衷的,没有做到公平公正,也就是说只有好的初衷还不行,在实践中能够始终保持精一的道心难之又难。因此《中庸》的第二句话是,“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这一点也正是毛思的精髓“事实求是”的功夫所在,其难点在于一个“实”字,所有的官僚主义都是在“实”上出了问题。在此提一下,其实毛思的灵魂就是传统文化的精髓,以后再详细讨论。
四、允执厥中
“允执厥中”就是执允于中,意思是自己的道心要做到公允,要永远保持“中”的境界。故宫中和殿中间悬挂的匾额正是“允执厥中”。
中国的“中”,不是简单的中央之国那么简单,中国文化的精髓都体现在这一个“中”字。一个人修道保持精一之道心是最难的,因为人有七情六欲,人有各种喜好偏见,人有喜怒哀乐,这些都会影响一个人“精一道心”的保持和发挥。
正是因为做到允执厥中非常不易,其中的关键点又是很难做到公平持中的“中”字,有感于斯,孔子之孙子思专门作了《中庸》这篇文章,中庸就是用中的意思。
我们在射击时知道,要打到10环区域非常不易,更何况打到那个圈圈里的圈圈里的正中央呢。人在修道时,保持精一道心与此同理,它会受到各种因素影响,最终很可能偏离初衷。
因此子思在《中庸》里提出,“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也就是说,真正做到“中”,就要不能有各种情绪和情感因素掺杂,一掺杂肯定偏离“中”。一般人很难做到“中”,但这是我们永远追求的理想目标,是我们道心最根本的基石,决不容动摇,即“”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在做到“中”方面,孔子提出了四绝,即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比如当了领导人之后,往往心中执著于我而没有他人,执著于己之意而听不见别人意见,并且固执己见,自信必然如自己所料,自己肯定是正确的,偏执于领导怎么能错呢?错了还是领导吗?最终结果就是好多领导官越大脾气越大,变得越来越刚愎自用、唯我独尊,听不进不同意见,沉不下心去,眼中只有孤芳自赏的自我世界,而看不到外部世界。
同时,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又生活在社会当中,人情世故不可少,如果能够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还能够控制好自己情绪,把握好原则,像钟摆一样,事事能够符合规则,始终围绕中但又不偏离中太远,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正是后天世界的常道——“和”,即“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能够做到和道,才是真正通达于道。
以上通过中国文化“十六字心传”,可以看出中国传统文化是围绕“道心治心”这一核心而一脉相承的,这条主线在中国以修道做一个社会需要的人(儒的本义)的“儒学”所指代和承载。而儒学修道的“道心”所能达到的最高目标“圣贤”,就是中国共产党的理想党员目标,两者是高度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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