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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不敢想象,母亲已经往生两月有余。三七,五七,七七,我都没能回去。一切纪念均由姐姐和父亲操办。
前几天,姐姐和父亲帮我在父母以前睡的大床板下找出我从小到大写的文章,甚至有我1985年读嘉定一中时的日记。
母亲,你何时帮我整理的?甚至在我出国后,这些文稿,杂志,报纸,历经了金陵路小屋的搬迁,老家的搬迁,最后到达南苑七村。
依稀记得在肿瘤医院姑息科,我们谈起小时候你教我写第一篇作文时,你曾笑着说:阿小,你的宝贝妈都藏在七村呢。
今夜,抚摸着这些由表弟捎来的已然发黄的旧文,我惟有泪千行。母亲啊,就是为了你的这份深情,我也要继续拿起笔来。(2008年8月,2018年10月16日重阳节前,于沙田山居)
01
对于我的母亲来说,唠叨是她最好的武器。我十分佩服这二十年来她练就的管理家庭的手段。我父亲按照一般乡里人的观点,是属于那种没有多少头脸,肯吃苦耐劳又实干,头脑有些小灵活的人。
也许因为父亲身材矮小,在择妻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人高马大的母亲,从我记事以来,母亲似乎没瘦过。不过偶尔他骑车送我上学时,也会絮絮叨叨地告诉我:你妈那会儿也没现在这样胖,个子高挑的,红润的脸……
我就嘲笑他:“爸,你干嘛不找个小巧玲珑的?你属猴,再配上个‘小老鼠’,岂不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其实我妈正属鼠。
我常有一种清晰的感觉:假如我父亲母亲能够从事某项专门职业,一定能有所作为。尤其是我母亲,我深信不疑。
我的外公是个颇不走运的旧式乡下“小秀才”,当年为了逃避军役携同乡好友离家赴香岛谋生。50年代初,外婆患绝症,曾外祖父一纸电文召外工回沪,从此结束了他刚在香岛启航的“实业梦”。随着外婆棺木的入土,随着外公的再婚,随着众多弟妹的出生,还有那个众所周知的岁月,母亲从昔日的独女,娇小姐成为“一介平女”,最后下嫁给我的贫穷的父亲,当年穿一身海军服却到如今也仍是“旱鸭子”的父亲。
父亲这一支在整个傅姓家族里一直是很让族人们瞧不起的。爷爷颇通文字,不耽于枯燥的田耕生活,常常三天两头不见人影,性格放浪而不顾家,父亲对他基本没多少记忆。奶奶胆小软弱又极不善理家,还患着“白癜风”的皮肤病。村里总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妇人常当着幼小的我和姐姐的面,叫奶奶“老蛤蟆”。我还记得当我不懂事地这样叫奶奶的时候,母亲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我依稀觉得母亲甚至流泪了。母亲一向是乐观、刚强而豁达的。可我那时还不很懂。
母亲给破落的傅家带来了高照的吉星,由于她的能干和善言,使得原本就很勤劳的父亲一步步从清贫中走向富裕,使得村上的姑娘,媳妇都乐意求她剪头发、描鞋样、论家常。
人们每每说起我们家,总说:“阿彩的两个囡怎么怎么,阿彩的香菇怎么怎么……”,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现在。
好在我父亲不是那种欲望很高又特别小鸡肚肠的男人,对于我母亲在外界的威信远远高于他这件事,似乎从不会引起他的反胃。
父亲除了早逝的爷爷,有病的奶奶,还有一个10几岁上生病的妹妹——我的小姑云凤。小姑在70年腊月不慎落水而死。
当时人们都谣传是父亲新娶了媳妇嫌多了妹妹和奶奶合谋害死了小姑,以至于县上的农村工作组居然在穷得叮当响的傅家泾圈村驻扎了好一段时间,最后的结果当然表明父亲是清白无辜的。然而父亲曾多次在酒后自责当年他不该出外当兵,留下寡母幼妹,孤苦无依,在闭塞落后的乡村里,虽有纯朴之民,亦不乏狡诈之辈。
“你小姑的病起初并不严重,小时候发了一次高烧,变得慢木一些,但长相聪明,也识字看书,怎知等我几年回来变得疯疯癫癫了。”如今,随着奶奶的去世,我们无从知道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感叹命运之神曾经如此地轻慢我们傅家和我从未谋面的小姑。
父亲十三岁上小学,比他小4岁的母亲还高他一级。
“你那时不就天天穿一双草鞋,打破庙前走过,看上去比我还矮呢。”母亲这样取笑父亲。
“你别忘了,咱们俩的作文都被贴到庙门口让大家看……”
我的老天,父亲现在几个字像横爬的螃蟹,居然也有过优秀作文云云。
他们两个念书的学堂是村里的寺庙改建的。二年级看了《庵堂相会》,我管爸叫“陈阿兴”。
(《回首来时路》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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