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觉得挺好,比我当年连口吃的都没有的时候,好多了,至少在这里不会每天害怕被饿死或者是被打死。弟弟懂事这几年,我的确跟着过上了好日子,但之前那些猪狗不如的生活,还会在无数个夜晚骚扰着我的神经。
没有人知道,我经常会在噩梦中惊醒,坐起来抱着自己打哆嗦,生怕下一刻,我会再度回到那种吃不饱,还随时会被打死的时候。
在监狱这种一清二白的日子,很好,真的很好,虽然其他人都不这么觉得,但是我却感觉莫名安心。
当然如果你有钱,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像窦琳,她家里就给她存了不少钱,而且窦琳也舍得花,你要是让她给你花钱,她能美得跟什么似的。她就是故意糟钱,糟完就往他爸妈要,好像巴不得能把她爸妈给花穷一样。
所以窦琳经常在监舍的仓管买吃的——方便面、饼干、鸡蛋,甚至还有火腿肠。
窦琳也经常在监舍里请客,买上几十根火腿肠,一人分上一根儿两根儿的——这也是大家都让着她的原因之一。
几个馋嘴的一股脑儿就把那块儿火腿肠直接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然后慢慢地咽下。也有的将火腿肠含在嘴里,细细地品,一点点的化。更多的人则是用牙慢慢地砧,将火腿肠砧成火腿泥,最后再一点点地随着唾沫咽进肚子里。
在那里住上几天,感觉就跟住了几年一样的难捱。只有少数人关了几天就放出去的,她们还不算绝望,有很多都在一日一日的等着判决,判决一下来,她们就会被迅速带去监狱里,真正的开始囚犯的生涯,所以,在看守所里的人,每天都在期盼着。
每当铁门响起来的时候,大家就都看过去,期盼着早一点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或者早一点有个结果,早死早超生。
这期间,我被叫出去三次,头两次都是去审讯室,第三次,是见我那个没用的爸爸和唯一心疼我的弟弟。
去审讯室无非就是没完没了的审讯,因为我是自首,而且事出有因,所以两次审讯,他们也都没有太为难我,我也从他们嘴里知道了程石安的状况。
原来那天我从程石安家跑出去以后,门没关,几分钟后,楼上那家的男主人下班回家,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程石安,这才报了警,叫了救护车,也通知了程石安的爸妈。
我该感谢那个人的,要不是他,程石安即使没被我砍死,也会失血过多而死的。程石安被及时送进医院,性命无忧,但是,我砍得那刀位置比较特殊。
是沿着下腹股沟斜着切进去的,几乎将他的子孙根砍断,尽管大夫努力的救治了,可以后程石安那玩意儿就只能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了,不仅没什么用处,而且以后都不可能有属于他的孩子了。
难怪那天在派出所里,程石安的妈妈那么歇斯底里,听到这个消息,我是笑的,真的,我特别想冲到程石安面前,当着他的面,对着他喊一声:活该!
这个披着人皮的色狼,不知道用自己的皮囊和花言巧语哄骗了多少青春少女,毁了未来多少家庭的幸福,他就是个该死的王八蛋!
程石安的妈妈原本叫嚣着要找律师弄死我,判我死刑,或者让我做一辈子牢的,但是后来,随着调查越来越清晰,她儿子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也被警察们一一扒了出来。
程石安的爸爸生怕事情闹大了,影响不好,这才制止了自己老婆的所作所为。他们也不要补偿了,也不求我死了,只求赶紧结案,然后迅速给程石安办理了休学手续,并且对外声称程石安突发重病,必须出国接受更好的治疗,甚至等不及我被宣判,就把一切都丢给律师,匆匆带着程石安出国去了。
程石安的事情,我并不意外,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我那个没用的爸爸会带着我弟弟来看我,这是十七年来,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像天方夜谭一样。
当狱警叫我的名字跟我说有人来看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以为她是叫错名字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窦琳一把将我推到门口,我才一脸呆滞地跟着不耐烦的狱警走了出去。
我爸拄着双拐,一条腿绑着夹板和绷带,在弟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在探视窗外。
弟弟一看见我出来了,撒开我爸的手,一下子扑到探视窗上,拍着窗子哭喊:“姐,姐……”
身后的狱警呵斥到:“退后,坐好,不许拍!”
我弟停止了拍窗的举动,整个人贴在探视窗上不肯退后:“姐,姐,我想你了姐,你好不好?他们有没有打你?呜呜呜……姐,他们说你会被判刑,说你要在监狱里住好久,他们说里面打人,呜呜呜……”
弟弟毕竟才10岁,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只会不停地哭诉,不过,至少他是在关心我,大概弟弟是这个家里唯一肯对我好的人吧。
我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没有试图上前隔着窗子摸摸他的小脸,只是径直沉默着。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哭我未来要在这里呆很久,还是该庆幸至少弟弟没有忘了我?
我那个没用的爸这个时候,一瘸一拐地从后头往前了两步:“花儿,你别怨你妈,她,她也是没办法。都是爸没出息,要怪,你怪爸吧……”
哈哈,天爷爷,今儿日头是打南北西哪个方向出来的?怕不是东边吧!我那个从来不拿正眼看我爸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句人话来!
我毫不客气地顶回去:“不怨她?那该怨我?怨我不该是个丫头片子?怨我?”最后那一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整个人因为愤怒,绷直了身子,跳了起来。
身后的狱警随即叫道:“坐下坐下,干什么呢!”
我身子一僵,跌了回去,拿手抄了抄头发:“你们回去吧,再别来了!”说完,转身就想走。
我弟抽抽着喊:“姐,姐,爸真的知道错了,姐。上次那个男的(程石安他爸)从派出所出来,指着爸的鼻子说要让你吃枪子儿,爸就跟他打起来了,爸的腿就是他们打断的,呜呜呜……姐,爸说这些年对不起你,没管你,才让你变成这样的,爸知道错了,爸都跟妈顶嘴了姐……”
弟弟乱七八糟的喊着,替我爸说好话,我爸则一脸期盼地看着我,眼眶有点红。期盼什么呢?盼着我跪地痛哭流涕吗?期盼我立刻感恩戴德吗?哈哈,真好笑,这世界真的是都疯了吗!
我再看一眼还在擦鼻涕抹泪的弟弟,轻声道:“晚了!”
转身往外走,没有再看我爸一眼。身后我弟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姐姐和铁门合上的“哐当”声,一直在我脑子里响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回过神的时候,脸都湿了……
我爸和我弟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我当他们死了,也许,他们也当我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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