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连载风云录
【目录】《桀火录》之风云乍起
本小说由弦音神意原创。
弦音神意是两位作者（弦音公子，神意）的合用笔名。
第八十二章 囹圄（二）
牢房中的气氛忽然降到了冰点。
赫莲扬起了右手，眼看那一巴掌就要狠狠地落在司徒长空的脸上，却在最后一瞬间停了下来。
她把右手握成拳头，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长空，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懦夫……你以为你这么做，就对得起小桃？你以为你死了，她就会开心？你根本不是在赎罪！你就是在自欺欺人好吗？！你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司徒长空幽幽地苦笑了一下：“自私……赫莲，你懂什么……你又不是她，怎知我们过往的种种，怎知我们生死相许的心情……”
“住口！不懂小桃的明明就是你，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你根本就不明白，你有勇气好好的活下去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哈哈哈——”司徒长空突然大笑起来，他瞪大双眼，那布满血丝的眼中似乎写满了求死的欲望，“活下去？！你告诉我，在没有桃花的未来，我该怎么活下去？怎么活？！我活下去还有意义吗？！是我害死了她啊！是我该死啊！我连选择去死的自由都没有吗？！”
话音刚落，牢房里忽然响起了三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司徒长空懵了，紧接着，他清秀的左脸上浮现出几道红痕。
完全插不上话的苏劼也怔住了。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只有孩童意识的赫莲竟会如此气势凌人，令人不敢张口反驳半句。
“司徒长空，你给我记着！这三记耳光是我代小桃来打醒你的！”赫莲冲着他厉声吼道，“你说我不了解她，那你又懂她吗？！她就站在你眼前，你感觉不到吗？你听听她在说什么！她怨你心志不坚，辜负了你们的诺言；她恼你怯弱不堪，连活的勇气都没有；她更恨，恨你无能，恨你不敢接受现实，不敢用你的力量去改变！”
牢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苏劼本想说些什么来缓和，可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司徒长空浑身颤抖着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
“即使如此，她还是爱着你啊……”
赫莲的泪光又一次模糊了双眼：“你知道吗……那天她被扔到了荒郊野岭，她就这么不吃不喝地走了一天一夜，磨破了鞋，这才走回神武……她想独闯祭祀大典，想带你离开……她知道，你若成为了皇族祭司，你的未来便只会是孤家寡人了……她舍不得啊，舍不得你变成那样的行尸走肉！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弱小，可就算如此，她也决意拼死一搏，不屈服于强权和命运，更不屈服于所谓的神的法则……这样的她，你又了解多少？长空，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恍惚间，司徒长空似乎看到了姬小桃隐隐约约的身影，她温度还萦绕在他的指端，她的笑，她的泪，就像每一个从前的画面一般鲜活，触手可及……
“你就算是一死了之，但你的死根本换不回她的生命，也换不回你们的重逢……难道，你认为这才是履行承诺的最好的方式？长空，虽然我无法全然体会你的痛苦，但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会选择活下去，拼命活下去，带着她的那一份期盼好好地活下去！我不能让自己成为孤家寡人，因为我不能让她在另一个世界为我担心和心痛！我会让她安安心心地休息，然后代替她，去看她曾想看的风景，去做她没有做完的事情……”
赫莲沉默了片刻：“我知道，对你来说，选择活下去比一死了之要艰难太多了。但是长空，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的法则太过可笑？小桃的爹为救一个孩子，竟被人给活活打死了，就因为那孩子是贱民……难道贱民就不是一条人命，难道医生救人的命也有错？要分谁值得，谁不值得？还有你和小桃，你们不论彼此多么真诚相爱，也无法获得你家人和世人的认可，只因为她是平民而你是祭司阶层。因为出生的不同，注定不允许有交集，否则就是玷污血统，触怒天神？你看，这世界还有许许多多的悲剧正在发生，就像小桃的爹，像那个没得到及时救治的贱民孩子，像因为身份不同而被硬生生拆散的你们……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长空你这样的运气，生而极尊，拥有力量。你已经见过世间这么多苦，体会过与恋人离别的痛，为何不能化痛苦为方向去改变那些不公，让这世间少一些离别，少一些苦难？这才是你赎罪的方式啊！”
司徒长空紧紧咬住嘴唇，苍白的唇被咬出了一道道血痕，赫莲的话语如同利刃，刀刀剜向他的心头。突然，他一声大喝，压抑已久的感情仿佛瞬间爆发了出来。
“桃花，桃花……对不起……”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犹如噩梦中惊醒的人，嘴里嗫嚅着，泪如雨下……
赫莲也几乎泣不成声。她永远都忘不掉自己发疯似地挣脱苏劼的怀抱后，近乎崩溃地扑到姬小桃身边时看到她最后的眼神——那满是憧憬，仿佛幸福就在咫尺，却又在最后一刻抱憾而去的眼神。
这时，身旁一个人温柔地从身后圈住了她。
她本能地转身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任眼泪肆意地流淌在他胸口。
犹豫了一阵，苏劼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去，心疼地抚摸赫莲的长发。那金棕色的柔软发丝穿过他的微凉的指尖，而方才她的那番话，也掷地有声地落在了他的心里。
是啊，赫莲说得没错。活着，比一死了之艰难太多太多……
他开始隐隐约约地体会到了他父亲洛枭当年无法言说的痛苦——
在母亲刚刚离世的时候，他也曾愤愤不平地想过，为什么死的是会是他温柔的母亲？为什么那个该死的男人还可以逍遥自在地在北海活着？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想要去了解和体会父亲的伤，因为心里有恨，他只想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痛斥父亲的“无情”。
原来，自二人分开的那一日起，深爱着母亲的父亲无时无刻不是在度日如年；原来，父亲做的这一切也正是为了改变——因为体会过无法相守的苦，骨肉分离的痛，便更要倾力守护，不让苦难再在他人身上上演……
想到这里，苏劼不由得百感交集。他曾一度以为，赫莲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对她的记忆和感知还停留在红莲净土中那个刚刚张开双眼的纯真无暇的小丫头身上。然而不经意之间，她已经长大了。
她心如琉璃，比任何人都要通透，她开始经历生离和死别，开始懂得这世间的爱恨，懂得人生在世的种种无奈和痛苦，她甚至比他领悟到的还要多、还要深刻。但和他不同的是，她没有被伤痛击败，没有麻痹自己想要守护他人的本能；她的心坚定不催，又充满着推己及人的慈悲……
原来，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刻缠着他胡闹，要他陪着到处吃喝玩乐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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