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已经黑下来,城市的灯光也都亮起来了,城里的夜景总归是美丽的,它将一切的浮躁和喧哗都掩没,还给人们一个相对静谧的天地。然而交通总是拥堵的,要造成这样的局面,也只需要一辆车停下来。
在这条单行道上,停着一辆墨绿色长安车,车里的男人抽着烟,借着路灯的光,能看到他脸上的无措表情。立在车前的女人吆喝叫嚷着,脚下也在同时运动着,高跟踩在柏油路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显然,她是和车里的男人起了矛盾。后面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这声音盖住了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女人说的什么。有几个人已经赶上来,七嘴八舌地要求男人快速启动车子。
男人将烟头扔出窗外,用征询的眼神看了看女人,女人不为所动。男人摇了摇头,突然发动车子,驶了出去。几乎在车子发动的同时,后面的车也都发动起来。女人快速地站到路侧的台阶上,看着一辆辆汽车驶出,立时踢一下腿,挂在脚上的鞋子顺势甩出,伴随着嘴里的一句“王八蛋”。女人甩出鞋子后,直接坐到了地上,看着这无休止的汽车,发起了呆。这时候,路过的出租车却就对着女人打起了喇叭,女人不予理睬。就这样呆坐了约莫十分钟时间,女人从手提包里掏出了手机,翻出了一个号码,犹豫了片刻,拨了出去。
男人开着车很快就出了单行道,在宽阔的道上行了数分钟,就到了一个小区。在驶进停车场的时候,男人就拨打起电话,连打好几次,都没有接通。男人坐电梯上楼,进到房子里,客厅的电视里播放着江疏影演的《三十而已》,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蹲在沙发上,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男孩看得太认真,以至于连男人的开门声都没有听见。从男人换完鞋到走到男孩身后,男孩的眼睛都没有离开电视。
男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男孩回头,看到了男人,嬉皮笑脸地对男人吐了吐舌头,同时站了起来。
“功课做完了没有?”
“早就做完了。”
“做完了就早点睡觉,少看这种无脑剧,十几岁的人,看三十岁的电视剧,那要到你三十岁了,看什么?”
“这叫提前感受生活。”
“别给我贫嘴,快去睡觉。”
男孩不情愿地拿起遥控器,准备关电视,被男人制止。等男孩进了房间,男人将电视声音调小一点,坐到沙发上,也没有换频道,自己看了起来。男人看电视里的王漫妮和梁正贤吵架,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和女人的闹矛盾,于是就又给对方拨电话,依然没有拨通。和他一样,那女人也离过婚。相同的是,都没有争到孩子的抚养权。他是因为前妻要死要活才让了步,那女人则是自愿的,对一个依然保持着少女憧憬的女人来说,孩子就是累赘。可事实是,那女人已经三十三岁,就比装嫩的江疏影小两岁。最要命的,没有江疏影挣钱的本事,但有江疏影花钱的能力。
男人比女人大四岁,这个年纪的男人,对女人的需求在生理上已呈下降趋势,但情感的的需求是不限年龄的,而撒娇的女人则能唤醒他的雄性保护欲,让他有种如若当年的成就感。若非这点,他是不会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可是,婚姻他却是想都不会想的,一个动辄撒娇又爱大手花钱的漂亮女人可以做女友,但绝不适合做妻子。所以在男人看来,这段感情一定会结束,也只是时间的早晚。毕竟,他一个小主管并不能满足女人惊世骇俗的花钱手法。
等男孩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在沙发上发出了如雷般的鼾声。男孩上前关了电视,看着男人睡的东倒西歪,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又进了房间,男孩估摸了叔叔的体重,知道自己无力将男人搀扶进去。
半夜的时候,男人起身,然后看到了女人发来的短信,只有五个字:我们分手了。这结局是男人意料之中的,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点不舍,确切地说,是不甘。毕竟,她是他处了两年的女朋友。这就比如打一款有趣的游戏,打不到通关,总会觉得遗憾。但爱情这游戏,有时候越觉得有趣,就越危险。
男人起身到卧室里,脱衣睡去。第二天一大早,男人在侄子的不停叫唤下极不情愿地起床,随便洗漱一下,吃了几口侄子做的早餐,就开车送侄子去学校。送完侄子,男人直接就开车去单位。在路上,他又给女人打电话,这次打通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再谈谈。”
“还谈什么?还有什么好谈的?祁宏伟,是你不珍惜我,这结果完全是你造成的。”
“没错,是我造成的,但谈谈总没有坏处,毕竟,两年来,这还是咱们第一次争吵,就算分手,也该好聚好散吧?”
“可以,就在初次见面的地方。”
女人先一步挂了电话,祁宏伟嘴角扬起了让人难以捉摸的微笑。到公司里,那些职场小白如往常一样向祁宏伟客气地打招呼,祁宏伟一一对他们点头。他虽然只是个部门小主管,连个后备干部都不是。但至少,他用近十年的时间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圆滑处世。可是,在他这个年龄,要想再有突破,已无多大可能。好在他终究成了一个职场老油条,属于上不去下不来的存在。
早几年的时候,他最擅长的是和同事讲荤段子,这为他赢得了很大的人脉,毕竟,面对着枯燥的工作,大家都需要快活的空气,所以荤段子就成了一种调味剂。而他升上主管,也和这个有关,领导认为祁宏伟能活跃办公室的气氛,而那个领导正好是郭德纲的铁粉。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职位的原地不动,祁宏伟也就没了心气儿,变成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主儿。可是公司里还是有不少祁宏伟的追捧者,而且年轻女性居多,她们都为祁宏伟当年的荤话着迷,认为他是一个有情调的男人。早先就有一个刚分来的女大学生向祁宏伟暗送秋波,因为目睹了祁宏伟在公司的如鱼得水,所以就想取取经。年轻女孩往往天真大胆,大胆到不惜以青春做代价。但祁宏伟作为职场老油条,懂得办公室恋情的危险,所以未予回应。
但在职场之外,祁宏伟就恢复了他的男儿本色,若不如此,那女人也就看不上他。她是一个经历相当丰富的女性,属于阅男无数,这就导致了她必然会很挑剔。能看上祁宏伟,则是因为他能够满足她依然保持着的少女的浪漫,这种浪漫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那么即使她何等的拜金,也抵抗不了祁宏伟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淡淡的情调。
她叫刘丽芬,自小生长在城里,家境一般,本科学历。她的拜金是受环境的影响,从小学到进去社会,她的周围都有着许多金钱至上观念的女性。她看着她们买奢侈的包,开豪华的车,吃几千块钱一块的神户牛肉,觉得人生的乐趣不外乎如此,于是她的拜金观念就形成了。
所以她喜欢上了派对和酒会,并在那样的地方认识了他的前夫,一个带着乡音的老板。离婚是因为前夫出轨,出轨对象是一个十八线的明星,据说还拍过三级,但在从良后营造起清纯人设。也不知前夫是被女星的清纯打动,还是被她挤出来的沟打动,反正就是铁了心要和女星在一起。
她有过装聋作哑的想法,但前夫不给她这样的机会。他说他是成功的企业家,一定得注意个人影响。她拗不过金钱,就只好和金钱和解,不多不少,分了五百万和一套房子。企业家说这五百万足够刘丽芬过一辈子了,他显然低估了刘丽芬花钱的水平。她用不到三年的时间将五百万变成五万,然后遇到了祁宏伟。但祁宏伟不足以提供一年一百六十多万的花销,而刘丽芬也能接受,可见他们之间应该存在着爱情。
闹矛盾是因为刘丽芬看上了一件价格高达三十万的礼服,而祁宏伟最多只能够提供十万。她说要穿着礼服去参加一个酒会,祁宏伟则在这个事上嗅出了危险的味道。所以无论能不能凑出三十万,他都不会为其买这件礼服。
祁宏伟见到刘丽芬的时候,她已经点好了牛排和红酒。看到祁宏伟时,她笑着说:“今天我请你。”
祁宏伟看着刘丽芬优雅地往嘴里送了一块牛排,愉快地说:“当初,就是被你的洋味儿迷住了。”
他们像初次见面一样攀谈并优雅地笑,说着自认为属于上流社会的人物才该说的话。事实上,为了这些话,祁宏伟没少翻看流行时尚杂志,这习惯让他一度有种包裹着的感觉,但也有一种虚荣心滋生出的遥不可及的空虚美。
上次祁宏伟开车离去后,刘丽芬在犹豫之后就给前夫打电话,前夫问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吗,她就说能不能再给她五百万,然后前夫就把电话挂了。当然,这话刘丽芬不会给祁宏伟说,她知道自己说了,祁宏伟一定会笑她。
所谓的好聚好散,就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但其实,他们两个人一直都在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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