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午时风 图|花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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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晚吃饭的时候，我看见妈妈用筷子夹菜时多次落空，明明那盘青菜就在她的面前，但那笨拙的筷子却不听指示地夹在了碟子中间空空的桌子上。后来无奈的她却又重新夹起来，碰了几次碟子边缘后，才夹到了菜，然后放在自己的碗子里。看着她夹菜的过程，感觉她就像在深海里寻找那唯一光亮的灯塔，跌跌跌撞撞多次后才找到前进的方向。
我问她，你怎么呢?又看不清吗？
爸爸说，她这几年视力已经下降很多了，你不是也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坎里像注入一股震颤的洪流，瞬间柔软起来。刺眼的白炽灯下，我看着她，隐藏在黑色发丝里的银发似乎也比以前多了起来，两条从前未曾觉察的皱纹像泥鳅一样狠狠地刻在了眼角附近，夹着筷子的双手早已长满了一层凹凸不平的纹理。
这些日子里，自己忙于工作，似乎也很少仔细地看过妈妈的模样，是从何时开始，那一条条银色的发丝渐渐长出来了，那双手是什么时候被岁月雕塑成难堪的纹理，那双眼睛什么时候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这些妈妈变老的迹象去却丝毫没有觉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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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一次下班回家，在车站下车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在车站等了几分钟后，远方天边的雷电突然扯破那阴暗的云层，浩浩荡荡地又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实在等不及，于是我打电话给家里人把伞送来。
妈妈一听到电话后立刻赶来车站，但是我等了足足半个小时却不见妈妈的身影。后来，才发现原来雨太大了，朦胧的雨线让她看不清路的方向，拖着两条泥庸一样的腿，在街道的巷子里折回走了很多次。那时，我还不懂事地说她，怎么这样都看不清。
第二天，我听邻居说，昨天妈妈在那街角处走得特别的急，生怕我等久了淋雨受冷，最后问人才走对了路。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其实她看东西越来越看得模糊了，脚步也渐渐变得笨拙起来，只是自己一直没发现而已。
岁月蹉跎里那些未曾觉察的丝毫，在那么一刻瞬间像放大镜那样无限放大，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身边熟悉的一切都突然陌生了。
身边亲人们脚步变得笨拙的迹象，那些零零碎碎的店铺，塑料罐中糖果的味道，街边黑暗狭小的巷道随岁月的演变，都会让自己突然有种落空的感觉，就像墙上风干的泥块，应声跌落下来，却丝毫察觉不了曾经完好的痕迹。
原来，我还不够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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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学生贝贝的妈妈找我聊天，说贝贝这次考试考得不太好，感觉她心里压力太大了，这次寒假回家还打算带她出去玩，但她就是因为要做作业要复习没时间，不肯出去玩。看见女儿这样，贝贝妈妈说，她学习太累了，这样努力得令自己很心疼。
原来，对于孩子考试学习考试这种身心疲惫的疼，大人们也会疼，只是他们一直强忍着，忙着一个大人应该做的事，却用坚强来掩饰着对子女的担心。听到这句话，我心颤了一下，我记得高三那年，妈妈也和我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高中那时，其实我也很少回家，周末多数也留校。每逢周末留校时，学校里也只剩下我们几个留校的学生。和我一起留校的，还有我的好友，阿亮。
他几乎每次都是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如果不是断水断粮，他也干脆两个月才回一次。
一个傍晚，我和阿亮打完篮球后一起坐在篮球场边。由于是周末，整个篮球场只有我倆，我们望着那广阔的操场，一边喝着瓶子装的汽水，一边聊着过往的事。
我问他为啥那么拼，经常不回家休息。他说自己家里条件其实不太好，那时的学费都是勤工俭学而减免的。那时他学习成绩又那么差，每次拿着成绩单回到家，看着为自己在外面工作操劳的他们，总觉得很愧疚。
汽水滚在喉咙里还会翻出几个饱嗝，我和阿亮看着浩浩荡荡的夕阳从天边一隅慢慢下落了，直到晚风把地平面拉成了无尽的线。
那时看着阿亮那迷离的眼神，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所说的那种愧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是逃避，还是一场洗脱，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时的自己也是有那种不想辜负父母的信念，所以也很努力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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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在宿舍里，没回家的那个星期，阿亮的爸爸都会打电话来宿舍问阿亮的情况，还拜托我让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考得好是本事，考得差也要回家吃上好的饭菜。
我才知道，那时阿亮所以为的愧疚，其实在家人面前会读成一种担心，而且这份心疼在他们面前是加倍的。
但在唯成绩论胜负的时代，我和阿亮也没法选择，任何一分钟丝毫的时间都不敢浪费。
在漫长岁月里，我们在时间赛跑中追求的那些学业，那些车，那些房，那些都市里的功利，其实也渐渐让我们失去了很多陪伴家人的时间。
但那些真正让我们安心的，拥抱自己的，给予自己安慰的，却仍然是每次放假后，回到家后，亲人们的陪伴，哪怕一句简单的问候也会特别感到窝心。
因此，时隔多年后，回想当初读书时代，我渐渐发现很讨厌那时很勤奋的自己，那个不懂劳逸结合的自己，那个不经常回家陪家人的自己。
因此，当贝贝妈妈和我聊天后，我和贝贝说，我很希望你在假期里，不要太勤奋，不要因为学习而忘记吃早餐，不要太大压力而感到疲惫，也不要因为考差了而觉得对不起谁，因为有时你所谓的愧疚，其实在家人面前会读成担心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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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课后，我在班群里问他们，你们一年里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他们都一致说是寒暑假，因为可以浪，可以不用上学。但其实那时，我真的很想说那么一句话：
其实你们的父母一年里最开心的也是寒暑假，因为只有这段期间看见你们的时间是最长的。
毕业第一年的寒假，我带妈妈去了香港玩。其实读大学期间，她已经很多次说想去香港逛逛，每次听亲戚那些人说香港有多繁华，她的眼睛也是睁得大大的。去海洋公园时，有一个观光点是一条长长的玻璃隧道，玻璃外面是绚丽夺目的海底世界。正当我不停低惊叹那些美轮美奂的世界时，我看到妈妈却一直站在玻璃面前，笨拙地看着那些玻璃外面游动的生物，她似乎在用力地辨认出那些游动的轮廓是什么鱼。我知道她眼睛也不太好，所以极力拉着她去明亮的地方看。
那时我在想，如果在妈妈年轻那时，在她的双眼还看得清晰的时候带她来海洋公园，她会不会看得更多的风景。
毕业那时，父母来参加毕业典礼，他们第一次来中大这片校园，对于很少来广州的他们，城市的轮廓在他们面前其实很狭小，在他们的脑海里世界依然是那种城镇市井里特有的狭小，潮湿，阴暗的乡道。所以，看见校园里每一处的风景，他们都觉得很惊艳。那天回去后，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段话：
“人有两次成长，第一次的成长是你参加毕业典礼，拿了毕业证，你正式毕业了，你成长了，告别了曾经的稚气和青涩，第二就是，当有那么一天，你发现你的父母开始慢慢变老了，你才是真正成长了，懂事了，成为有担当的人。”
因此，工作后，每次假期，我都答应自己，回家都不要那么勤奋，多陪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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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会流逝，所以时间也会带来遗憾，但越成长我也越懂得，陪伴真的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因为只有每次回家，在父母依偎面前，我们才可以装着自己是小孩。
前晚，看我是歌手的时，听了光良那首《第一次》后，我顿然有些泪光闪闪。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那些小时候听过的歌，就会觉得很怀念以前的生活，有种想落泪的感觉。但后来，我发现，之所以怀念，不只是因为怀念读书时代的自己，而是在那里有爸爸妈妈年轻时的模样，有他们青春的一面。爸爸能一手接着我扔的飞碟，妈妈能一口气就能把胖胖的自己从学校抱回家。
但在我们慢慢成长的时候，作为父母的他们也在慢慢变老，就像电视剧《请回答1988》里的台词：
小的时候，我家住着超人，他是个能够修理，世上所有东西的百战天虫，何时何地有谁遇到了麻烦他就会出现然后解决一切，就像万能侠客一样，他是个不会懦弱的超级英雄般的存在，但是当我懂事之后，不容易明白了，超人也是人，也会疲惫的时候，但他之所以一直那么坚强地挺过来，是因为他有要守护的人，和一个家。
是的，当我们每次在远方厌倦了周而复始的寻找，无数次在都市光芒处追逐，在远方，我们都能看见亲人们像儿时那样一直陪伴着自己，守护着自己的家。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相信很多人都在回家的路上。但无论你工作忙不忙，在假期里，也希望你们不要那么勤奋，你可以疯狂地去玩，疯狂地看电视剧，但也请多留些时间陪陪家人们，因为，陪伴，才是假期里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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