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听着儿子那边。嘁嘁嚓嚓。是睡袋摩擦帐篷的声音。
看来这孩子还没睡着。他刚才说有霉味。
帐篷和睡袋平时都很少用。前年太阳好的时候，还拿出来晒过。看看都打开了，干脆在院子里睡了两晚——那还是疫情期间，哪里都去不了的时候。
这回出门，提前两天又在长沙的毒太阳底下晒了一次。但帐篷没有撑开晒。给他的那个睡袋是最厚的，里面有羽绒。年代久远，有味道也很正常。
但是不可能为此买新的呀。虽然此次才是正儿八经在户外露营。这是我此行很重要的诉求——“在星空下露营”，每年的人生清单，这一条总是榜上有名。
星空也是如假包换的星空。就在我们营地的上空，完整的天幕，教科书级别的排列，该来的都来了，牛郎星，织女星，还是隔着熙熙攘攘的星群遥遥相望，就好像这星空下的世界。
在赛里木湖和天山之间，茂盛的草甸上，靠近湖水，用彩旗拉出了露营区。简直是户外用品博览会。有人搭起开放式的大帐篷，挂起彩灯，开起party，旁边有人过来喝酒，说：看你们这里灯光漂亮就过来了，真开心！封闭的有大型蒙古式的圆型帐篷，有四角、六角式的拱顶帐篷，还有高高直立着远看像一个临时厕所的单人帐篷。汽车都停在公路旁，组车队开过来的更强悍，会把帐篷搭在更靠近湖水的地方。汽车与帐篷交界处，有几辆房车。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还有人在自家帐篷门口点起炉子做烧烤，这会儿火灭了，空啤酒瓶收在旁边。
旁边的帐篷传来鼾声。仔细听，并不是儿子那边的声音。
这孩子，今天绕着赛里木湖骑行了一整圈，110公里，5个多小时。从下午8点骑到凌晨1点多，11点以后完全天黑了，没有灯，他只能靠星光引路，骑得挺辛苦的。
这是完整的环湖骑行，其间有一公里的坡度，一路上不断有人竖大拇指给他手动点赞，还有伸出酒瓶致敬的。我本来也要参与，但当时“1000字”还没有完成，下午8点钟的太阳还毒辣得很，陪他去租车的时候还穿着裙子，不好选车，就这么劝退了。不过，我骑得比他慢，上次骑110公里，就比他慢了1个多小时，这会儿铁定还没到呢。
远处有人在狂呼：太冷了！
应该是我在12点的时候见到的几个年轻人，女生穿着热裤、吊带，男生也是短裤T恤。而我们的标配都是薄羽绒服、长裤。
儿子那边倒是挺安静，看来睡着了。
帐篷外有脚步声。这里治安挺好的，这么多人。不会有事吧。
迷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得帐篷顶上有嘀嗒声。
下雨了？老公出帐篷看了看，回来说：是起风了，好大的风。
草原风声猎猎。天光也亮起来。我们的帐篷门，隔着赛里木湖，正对着东方，超级宽银幕的朝霞，天空开始薄施粉黛。
营地这会倒安静了。所有的帐篷门都紧闭着，没有人来通知去“看日出喽”，长长的岸边，只有几个人在取景拍照，小女孩采了野花，把赤脚伸进透明的水里，岸边的石头，远看是白色，现在发现有暗红、深蓝不同颜色。
日出也无人欢呼，一场视觉盛宴，华丽而安静。
安静的，还有拔营的游客们。风大，帐篷拆下来拿在手上，招展如风筝。
帐篷一个一个打包，消失，垃圾也都清理了。天山脚下，爬地松矗立如图案。
如果，牧民要从夏牧场转至冬牧场，也是日出时吧，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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