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千杯不醉,祭城出了名的女酒鬼。
她的酒馆从不关门,从早到晚一直泡在酒坛子里。
醒来手边是酒杯,梦里嗅的是酒香。
她喜红衣,祭城的人都说,她在等她的良人。
她的良人?
她总是在醉酒后和酒馆里的人絮絮叨叨。
一次一次,不厌其烦。
“他去了北疆,去抵抗蛮人了,咯咯咯,他说他归来就来娶我,这红衣我穿了六年了,他还没回来,你们啊,如果,谁要去北疆替我捎句话给他,告诉他,我等他回来那天,上门求亲,咯咯咯。”
竟有一滴泪落在了地板上。
“老板娘这般,怎么不去寻他?”一酩酊大醉的客人突的站起挥着酒杯,一把又扶在桌上,迷离着双眼说道。
“寻?我又何尝不想?”老板娘握着酒杯撑着下巴,眼神飘出了门外。
不一会客栈静了下来,桌上三三两两的趴着醉汉。
她一杯接着一杯,坐在靠近门边的椅子上,瞧着天上那弯明月。
他走的那晚,月亮是什么样的?圆月?还是弯月?
她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很亮,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
离开的那晚,他坐在院子的桂花树下吹箫。
听到萧声,她轻移莲步款款而来。
她站在附近,听着他一曲终毕。
“诗妍…”他收起萧,起身向她走了几步。
“不得不走吗?”她没有瞧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嗯…”
“那你去吧…”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无可奈何。
“诗妍?”他满脸的惊喜,但在他看到她润湿有些红的眼眶时,他忍不住了,一个箭步过去拥住了她。
她拍打着他的胸膛,“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了是吗?为什么?”
她闹着脾气,明明不想让他走,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全镇,为了整个王朝,可她不愿意,不愿意!
“诗妍,我发誓,等我回来定迎你回家,一定的,一定的!”他重复着一定,可谁不知战场的残暴,谁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于此?
“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活着!一定,不然我就嫁给别人,日日与他人寻欢作乐,忘了你…”她的手死死的扣住他的前襟。
“一定一定……”
他走的那日,全镇人都在街边送行。
敌国连续进攻,全国各个地方都在组织男人们去战场,抵抗敌国。
她瞧着他们一个一个走过,目光停在了一个正在四处搜索的人身上。
她第一次见他穿成士卒的模样,他生的俊俏,穿什么在她看来都很喜欢。
她一路紧紧的跟在他附近,她的眼里满眼的他,他的眼里满眼的她。
出城的一瞬,她慌了,她想冲开人群去他身边,可是她不能,不能……
思绪远远的飘了出去,又回来。
“喂,都醒醒,该回家的回家,会干嘛干嘛去,今晚我要关门了。”
她揽了揽披肩,将腰间的酒葫芦灌满。
“哎?老板娘不是不关门吗?今儿是怎么了?”趴在桌子上的人,都支起身子揉着眼睛想要看清那女人。
她清亮的眸子泛着光,仿佛从没有喝醉过。
“走吧走吧,我们去下一家?”
“哈哈哈,好。”
男人们勾肩搭背的走出酒馆,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她轻轻的关上了大门,端着烛油进了后院。
她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将酒葫芦放在石桌上,细细的摸着葫芦上的纹理。
这是今天她收的酒葫芦,拿一坛陈年女儿红换的。
从她拿上这酒葫芦,就开始不停的喝酒,与其说喝酒,不如用灌来的痛快。
这酒葫芦的纹理,是他刻的,刻的是她想的。
眼泪转着圈还是划过她的脸颊。
她不知道再次看到这个葫芦,而他没有出现的时候,她是怎么撑住的。
“禹鸣,你在哪?……为什么,它都回来了,你还不回来?”她抱着酒葫芦趴在石桌上抽泣着。
今日,那人是这么说的。
“你要这葫芦?可是个识货的,这可是我从北疆带回来的。”
她盯着葫芦,握紧了手。
“那可不,北疆不是在打仗?怎么来的?”面上依旧言笑晏晏,说着还用丝帕捂住了嘴。
“不过是从那边路过,路上拾得,看着纹理挺精巧的。”
那人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值得提的。
“一坛陈年女儿红,换他?”那人没想到她会出价这么豪爽,便爽快的应下了。
自她拿了酒葫芦便没有离过身。
她趴在石桌上很久,直到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清晰可见的泪痕。
第二日,祭城有名的女酒鬼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塞外的荒漠上多的只是一抹长长的背影,去北疆的背影。
寻他?
禹鸣,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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