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安 | No.12
1.
今天是2017年7月27日，窗外下着雨。北疆的雨，悲怆而缠绵。我突然想起她来。
有多久没有联系她了呢？自从上次，给她打电话被她先生打断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理过我。
唉，怪不得她。谁让我人怂，一听见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就一下子挂断了呢。
她一定认为我是个懦夫吧，所以才不搭理我了。可是，我真的很想她。
像每逢阴雨就酸痛起来的膝盖一样，她就在我心底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安营扎寨。
没想到就这样到了2017年，距离我初次见到她的2007年，已经过去了十年。
这十年间，发生了很多事。今年，是我来到北疆的第三年。而她在成都，早就嫁作人妇还生了个孩子。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电话里央求她，如果我回到四川，她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正儿八经地追求她。
她笑笑，也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说:“等你回来再说吧。”
她不相信我。而以我对她的了解，若我冒失地回去找她，她一定会拒绝见我。所以，就这么僵持不下。
几个月后，她告诉我她结婚了。犹如晴天霹雳，这辈子，我和她再无可能。
问她为什么这么仓促地就结婚。她说她怀了孕，不想打掉，所以决定生下来。而生下来的必经程序，就是结婚。
我心痛不已。问:“你就不怕将来后悔吗？你爱他吗？”
她说:“有什么可后悔的呢。既然我做出了选择，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一力承担。”
我只得闭嘴，祝福她。另外跟她开玩笑，让她将来过不下去了回头来找我或者收我做半个情人也可以。
她笑。说她对情人的要求很高的。
她总是说她要求高，我真的信了。所以我拼命工作努力赚钱，在老家买好房子，也尽量节俭把钱都存下来。结果，她嫁了个没房没车没存款还负债好几万的男人。
我更加心痛，这次却是为自己。原来无论我如何努力，如何变得优秀，她不爱我，就不管我变得怎样，她都会不爱。
她说她要求高，也不过是针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她可是一点儿要求都没有。
一个没房没车没存款的男人能给她什么？爱情吗？爱情几斤几两，她还想生孩子。生孩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比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消磨人心。
果然，孩子还没生下来，她就向我诉苦，说自己想离婚。
真是把婚姻当作了儿戏。可她是谁呀，她是我喜欢了N多年的姑娘。无论她怎么作，我都愿意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作。等她作累了痛了，我就默默地送去我的肩膀，让她靠着喘气歇息。
可没想到，我没有这个机会了。我失去了和她的联系，今时今日，我只知道她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至于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还想不想离婚，我一概不知。
北疆的雨真烦。一下雨就天地一片混沌，看不清远方，空气里也是混浊的气味。
我从裤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蹲在地上，点燃了一支。
香烟袅袅里，我好像回到了十年前，我又坐在了高一五班的教室里。隔着许多个同学的头顶，我第一次看见了她。
2.
2007年9月7日，军训结束不久，学校重新给高一新生分了班。
我被分到高一五班，分班后的第一天，课间十分钟我一直坐在座位上闷闷不乐。因为我的几个兄弟都分到了别的班级。
在座位上坐久了人就乏，我伸了个懒腰，两只手臂还没放下去，就看见教室门口进来了个人。
是个女生，皮肤很白，身穿黑白相间的运动套装。阳光照在她身上，竟有些反光。
走进教室以后，她就一直在和前排的同学打招呼，可能是之前就认识的吧。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甜。最后，她回到自己座位，竟然就在我的右上方。
我悄悄问同桌，“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同桌看了她一眼，笑:“她啊，叫江涣涣。”
我皱了下眉，说:“怎么名字取得像个男的。”
同桌白了我一眼，说:“人家爹妈取的。你可不要当她面说，搞不好人家讨厌你。”
我不屑地笑了笑。“讨厌就讨厌咯，我又没让她喜欢我。”
话虽这样说，但从此我就多了个心眼，有意无意地去看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在我心里生了根，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们第一次交谈，是她主动的。那时候班里流行认哥哥拜姐姐，突然有一天她问我:“你哪一年生的，几月几号？”
我如实回答，然后她说:“我比你大，以后你得叫我姐。”
我才不想叫她姐呢。只不过大我四个月，看上去还比我小。
可我拧不过她。她秀眉一瞪，装作要生气的样子:“当我弟弟便宜你了，你还不想？！”
我就只有妥协:“好了好了，你大你牛逼。”
等我确定自己喜欢她以后，我竟变得腼腆起来。看到她就不好意思，她冲我笑或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脸红。特别不像个爷们儿。
后来，冬天到了。她转眼从一个苗条的漂亮姑娘变成了一个可爱的胖女孩。我还是觉得她好看，更想和她在一起了。
于是托同桌去问她，想不想谈恋爱，以及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同桌去找她的时候，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既怕她同意，又怕她不同意。
我不知道她同意了，我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该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被她拒绝以后，我还要怎样面对她。
然后同桌回来了，冲我摇摇头。我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在我心里太美好，美好到我觉得，如果她跟了我，居然会是一种浪费。不过我还是会继续喜欢她的。
没多久，她就和隔壁班的男生谈恋爱了。不过，两天以后那个男生就被她甩了。
我以为我的机会又来了。可是我怂啊，我看到她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更别提当面告白了。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喜欢上了别人。
那个男生当时正与另一个女生纠缠不清，我怕她受伤，暗示过她，但她不以为然。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听说他们在一起了。
不过，那一年的冬天结束以后，她就转校去市重点中学了。关于她和那个男生，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也只有那个男生清楚了。
他跟班里的同学吹嘘他泡到了江涣涣，还是江涣涣主动追求他的。但是，没有人相信。
因为随着她的转学，她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仿佛从未出现过。所以，每当我想起她的时候，总觉得是做了一个梦。
她没有和班里任何一名同学联系。当初和她交好的女同学，竟然也没有她的消息。
后来，我无意中知晓她的电话号码，便时时给她打电话发短信。但她回的很少，有时候直接拒听，有时候干脆把我拉黑。
但我不放弃，她就像是我的一种习惯。即使只是独自在山谷里呐喊没有回音，至少我也呐喊过，满足了。
有一天晚上，那时候我们高三吧。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给她唱歌。
我说我五音不全，她有些失望，立马就说要挂电话。我只得硬着头皮唱起来。怕室友们听见，还特意跑到阳台上去。
十二月的寒风刺骨，我就披着件外套躲在阳台的角落里给她唱歌。唱着唱着，也不知唱了多久，终于她说她困了，要睡了。
挂掉电话以后，我居然哭了，自己都没有意识，泪淌到脸上才发觉。
高三毕业以后，我还见过她一次。那次我请她到我家吃饭，说了很多好话，她才答应。
饭后我们去网吧上网。那时天已经黑了，我看着她，突然就想好好地看个够。于是我故意激她，说:“你敢不敢让我直视你一分钟？”
她有些吓到，第一反应就是:“你没病吧？干嘛要看我？”
我装出鄙夷的样子，说:“哼，我就知道你不敢。”
她不屑地一笑。“谁不敢了？来来来，谁怕谁啊。”
就这样，灯光昏暗，主机还嘶嘶嘶响着。整整一分钟,我看着她没有眨过一次眼。
我很想亲她。可我又害怕还没亲到，就被她一巴掌拍回来了，并且她再也不理我。于是只能强忍着，直到她说:“好了，时间到了。”
3.
2010年9月，我和她都去了成都念书。离得很近，但我从来没有去看过她。因为她说她不见我，而我在她面前依然是个怂逼。
就这样，她很快有了新男友。后来，同级的一个女生追我，和她有点像，我就同意了。
大学三年，我们偶尔在社交软件上聊天，谈谈生活也谈谈各自的爱情。可我并不想谈论我的女朋友，只想知道她过得如何。
有时候问得多了，她就懒得理我。任由我等她消息等到三更半夜。
三年后，我们都大学毕业，我和我的女朋友分手了，她也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我说要去找她，她也终于同意了。
见面的当晚，我记得我们一起去吃了万州烤鱼，还喝了酒。她喝醉了，醉得像摊泥。
我把她扛去了酒店，我们还住进了同一间屋子，而且，我还帮她脱掉了衣服。可我没敢亲她，也不敢碰她，只是偶尔抱着她去卫生间里呕吐。
她没有知觉般躺在我的身边，我忍得特别辛苦，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抱她在怀的欲望。
结果，第二天一早，当她睁开惺忪的眼看着我，脸上还有一丝醉红，我就难以自控地去吻她。
她没有推开我，也许是还没清醒的缘故。于是，半推半就，我就和她发生了关系。
她的喘息轻柔，像片羽毛落在湖面。偶尔呻吟，又显得十分娇媚。她有时像处子，羞涩拘谨。有时又像荡妇，热烈狂放。
我分不清哪个是她，而不管哪一个她，都令我如痴如醉。恍惚之间，我突然想起，距离我爱上她的2007年，已经过去了七年。
别人都说七年之痒，而我努力了七年，才终于把我喜欢的姑娘抱在了怀里。珍惜都来不及，还痒什么呢。
可她并没有给我珍惜的机会。我把一切都放在她面前，但她仍然不屑一顾。
那次过后，我们的关系又恢复到从前。好像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都是我的臆想。
后来，家里人安排我来北疆工作。临行之前我给她打电话，说:“如果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她说:“去呀，为什么不去？”
我想说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不想离开。但我终归是什么也没讲。
讲什么呢？什么都讲不出口。我无法让她挽留我，因为在她心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4.
在北疆的三年，我没有谈过恋爱。每次过年回家，家人让我相亲，我都拒绝了。
我心里还是有她的。每当我想要稍稍把她放下一点的时候，记忆里有关她的一切，反而更加清晰，更加折磨着我。
我想我还是应该再等等，万一什么时候她回头一看，就看见了我呢。
等着等着，她恋爱了。于是我减少和她的联系，尽量不打扰她。
而当我决定放下，学会去接纳别人时，她又突然分了手。于是，我只得重新等。
然后，就这样循环又循环，直到她说她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我居然还安慰自己:“没关系，万一她离婚了呢？”
于是，当她说她想离婚的时候，我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我还是会继续等她，直到遇见另一个人，把我的心拉回去或者我终于对她死了心。到那时，我才能真正解脱吧。
现在是2017年7月27日，我们有半年没有联络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用之前的号码打电话给她，发现被拉黑了，于是换一个号打。打通了，却被挂了。再打过去，发现又被拉黑了。我想我是真的应该放下她了。
北疆的雨，下得悲怆而缠绵。我决定等这一支烟抽完，等这一场雨停下，等这一天天黑，我就真的放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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