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西

肉西

01

六岁那年，我妈的肚子像是被风吹大了突然鼓起来。我盯着左看右看，半天才憋出一句“妈，你最近怎么变胖了呀？”然后我妈左手摸着肚子，右手搭在我的头上，一脸的温柔缱绻：“小傻瓜，妈妈肚子里装的是弟弟啊。”

我当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几个月后，妈妈的肚子变得越来越大，比我见过的孕妇的都要大上许多，邻居们也纷纷笑着打趣：“这回准是个大胖小子啊。”

小西来的那天，我在学校上课。放学回到家里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个白白胖胖的小肉球，眼睛睁得大大的，哭起来嗓门也不小。

刚出生的小孩都是雌雄莫辨的，我正琢磨着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呢，那边奶奶就把小西身上的毛毯扯了给他把尿-----嗯，是弟弟没错了！

02

小西生下来的时候有七斤六两，胳膊腿儿都肉呼呼的，我没事就喜欢去摸他，逗他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凹陷，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叫梨涡，于是一脸惊悚地跑去问我妈：“妈，你快看，弟弟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怎么好像少了两块肉---？”

我记得当时我妈回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小西吃奶的时候，我总喜欢在边上看着。那时候的我一度认为妈妈的乳房一定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因为每次只要小西哭闹不休的时候，只要一吃奶，他就立马不哭也不闹了。

03

小西六个月大的时候，向我们证明了一个真理：吃货多半是天生的。

那会儿，妈妈的奶水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的目光开始变得长远，每次只要一看到我吧唧嘴，就会挥着胳膊嗯嗯啊啊地叫个不停，然后无论你给他什么，他都会照单全收。

他真的什么都吃，偶尔递给他一个小玩具，他都要放嘴里检验一下是不是能吃。实在没东西啃的时候，他就干脆唆着手指找乐子，甚至好几次摸到他衣服上满是带着奶香的口水。

周末的时候，我和妈妈带小西去打疫苗。

第一次去，他还生龙活虎的四处张望，见护士拿个针管走过来他还冲人家憨笑来着。之后大概是反射弧有点长，过了好一会儿才哇哇大哭。哭声之嘹亮，非一般孩童能比。

从那以后，他幼小的心灵就对那白森森的病房充满恐惧，对那些个白衣天使更是避之不及。

04

小西长到三十斤的时候，才刚刚过完周。

饶是我妈那般深谙世事的女人，也被体重计上的那串数字给雷到了。要知道，大他七岁的我当时也不过才五十来斤！

我妈决定不能再任由他的体重就这么疯涨下去，于是英明神武的她针对婴幼儿的营养需求制定了一套合理的膳食安排表。

可是，我妈千算万算，却还是忽略了一点，小西过周后就是我奶奶接手的，老人总是心太软，她不舍得大孙子饿着，经常偷偷喂他一些“高热量”的食物。殊不知，就是这样善意的举动，成就了小西在肥胖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05

小西刚走路那会儿，平衡力简直差到令人咋舌，走几步就要摔倒一次，我看着他那肉呼呼的一团，就那么左摇右晃的在地上走，脸上的婴儿肥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然后等到平衡的时效过去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干脆又利落，整个儿一气呵成。

“小西，来，叫姐姐，叫姐姐就给你糖吃。”我就喜欢这么逗他，因为作为一名资深的吃货，他就只吃这一套，什么变形金刚之类的玩具，小家伙统统都不买账。

牙牙学语的孩子说出来的话，一般人是听不懂的。可我能听懂小西说的话，这果真是个奇迹。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就眼巴巴地在旁边望着，实在坐不住的时候，他就张开两只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嘴里嚷着“七换换，七换换”。然后等我把米饭送进他的嘴巴里的时候，这家伙余光瞥见我碗里的肉，又开始欲求不满了。

不过，想来还是中华文化太过博大精深的缘故吧，“肉”这个字眼，小西愣是到了四五岁也还是说不利索，尽管他和肉的关系已经达到相濡以沫的程度。

06

“小西！你怎么这么淘气，你看看你的衣服还有小手，都成什么样了！”我妈的咆哮声惊吓到了正在房里写作业的我，等我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就见小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哀求妈妈不要揍他，此时，他的裤子已被扒了一半，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屁股。

我于心不忍，上前替他求情，可我妈正在气头上，发起飙来简直六亲不认，情急之下，我只好一把抱住那个可怜的小胖墩，心里想着，怎么说也免去他受这皮肉之苦。后来，我妈见我护弟心切，深受感化，这才打算作罢。

自此，弟弟的心成功被我收服。

弟弟喜欢cos电视上的人物，我每次叫他做什么的时候他都会照做，末了还像模像样地给我敬个礼，大声说“耶色~”。

后来，由于我们镇上没有初中，所以我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小西跟着妈妈一起送我上车，动不动就红了眼，末了还要追着车子跑一段，大声说：“姐姐，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要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我坐在车上从来都不敢回头，因为怕被他们看到我早已哭花了的脸。

星期五回去的时候，总是远远地就看见家的方向有个家伙探着圆溜溜的小脑袋左看右看，夕阳洒在回家的路上，我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07

小西是我弟弟，亲弟弟，同父同母的那种亲。

我弟弟最爱吃肉，所以我叫他“肉西”。

我爱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