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童年,每一个童年都有特殊的印记,或者是一件美丽的衣服,或者是一本开启心智的书,或者是一个亲密无间的小伙伴,或者是一种美味的食物,或者是一段保存在心里永不吐露的秘密。
我想大部分人想起自己的童年,都不止一个意象萦绕在脑海里,无数个画面、声音、味道混合在一起,酿成了我们自己独有的童年味道。
在我的童年中,不知怎么事,对槐花有着特别深的印象。小时候从我记事儿时起,好像每年都有关于槐花的回忆。
我的老家是一个平凡的北方小村庄,北方的树种如榆树、柳树、杨树、枣树、槐树等,种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树种里边,能让孩子们解馋的有榆树、枣树和槐树。这些树在路边、坑沿儿、废弃的老宅中、各家的房前屋后随处可见。不像石榴树、苹果树、梨树等稀罕少见的树种,都被主人严防死守,连鸟雀都舍不得让啄一口,更舍不得让给满村乱跑的孩子们吃。
在我的记忆里,每到春天,我和小伙伴们最盼的就是榆钱冒尖和槐花盛开。因为榆钱可以做成窝头,槐花可以做成苦累(音译),这是小时候我们难得的美味盛宴。
春风吹过几遍,整个村子都变绿了,褪去棉衣的伙伴们,在春风里恣意挥霍着属于自己的童年时光。拧柳哨、捋榆钱、采槐花是每年春天我们最兴奋的时刻。
我对槐花的钟爱,主要来自槐花的香味儿。槐树叶子长圆成型不久,就该槐花登场了,先是长出一串串如大米般的小花苞,隐现在翠绿的枝叶间,可不要小看这些小花苞,他们会一夜间舒展开身姿,把娇嫩的身躯和迷人的香气撒满枝头,飘满整个村子。
放学之后,我们会三五成群的来到槐树下,一边大口呼吸着槐花的香气,一边如同猴子一样攀爬到枝头,小心避开树枝上的尖刺,专门找开盛的槐花,一串串的捋进嘴里,贪婪的咀嚼起来。
没开好的槐花,我们舍不得动,因为第二天它们就会变成我们口中的美食。享用完毕,还不忘为母亲带些回去,一来就算爬树时衣服刮破也有借口,二来也馋母亲巧手做的苦累。
槐花苦累做起来很简单,把槐花从枝条上摘下来,和白面混在一起,加入少许食盐,放在锅里直接蒸熟即可。在水蒸汽的作用下,槐花的汁液、香气与面粉充分混合、浸润、渗透。水开后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出锅,讲究的人家还会拌上蒜泥、香油食用,效果更佳。
在姥姥家就有一棵大槐树,就长在院子靠近东墙的位置。槐树很高、很粗,枝叉全在房顶以上,舒展开来,笼罩了大半个院子,树尖上有一个鸟窝,中间的树杈上还有一个蜂巢。春天一到,我就经常跑去姥姥家玩,沉醉在姥姥的慈祥和满院的花香里。
舅舅会爬到高高的树尖上,把开的最好,最嫩的槐花摘下来给我吃,姥姥会亲手给我做一顿好吃的槐花苦累,这样美好的记忆一直持续到姥姥去世。
后来,那棵大槐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但每到春天,当我走到那个我熟悉的院落里,都能隐隐闻到槐花的香味儿。
每年吃槐花,好像成了一个惯例,不吃槐花,总觉的一年节气之中落下了什么。做槐花苦累也成了母亲的习惯,有时个我想不起来,母亲就会提醒我一下,让我去采些槐花来,不管多少,母亲总会认真的做上一锅苦累,让我们一家人解上一顿馋,留下一个想念。我长大后是这样,我结婚后也是这样,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后来我到城里工作,每年春天也还惦记槐花苦累。城里绿化虽好,但槐树难找,如果回家不及时,也只能错过机会,空留遗憾。
今天早晨,我和老婆一起外出锻炼,在金水河边上骑行时,突然闻到槐花的香味,立马停车寻找。在岸边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二棵槐树,槐树不大,直径不过二十厘米,看来是第一年开花,就长在一个小土坡的下面,站在土坡上,洁白的槐花触手可得。
这两棵树上的槐花,估计刚刚盛开,好多小花苞还俏生生地挂在嫩叶之间。我兴奋的不得了,找遍了四周,才发现一个废弃的塑料袋子。我和老婆小心翼翼地把盛开的槐花采摘下来,带回家中的不仅仅是槐花,还有一屋子的香气。
中午下班,我和老婆打开门就可以闻见满室生香。为了保证槐花苦累的香甜,我和老婆一朵一朵的收拾槐花,小心的摘去翠绿的花托,只剩下洁白的花瓣和嫩黄的花蕊。
弄花香满衣,等我们一身香气的时候,一小袋子槐花也被我和老婆收拾好了,洁白的花瓣在盘子静默,嫩嫩的,滑滑的,竟然透出翠玉般的质感。
不到半个小时,老婆就把香喷喷的槐花苦累端上了饭桌,当槐花的清香在我舌尖蔓延时,我的思绪也在渺然间回到了从前,眼前浮现出姥姥瘦小的身板和挂在树尖上随风舞动的鸟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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