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为难了自己

大学毕业那年，初中同学组织了“八周年聚会”。收到了组织者的通知和具体的安排之后，我回到了老家。据说这一次能聚起的同学很多，而且也请到了我们当时各科的老师。

下午大伙聚在一个茶馆的包房里，两张麻将桌，在我进包房之前，他们已经开打了，打麻将的打麻将，还有翻金花、滚筒子，不单单是玩，更像是赌，而且都是玩大的，桌角边放着大额钞票，我觉得这样的消遣离我甚远，我和几位并不算熟的女同学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聊着闲话，大多时候我只是在听她们聊。我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难以融入她们，许多同学变化很大，结婚的，有娃的，离婚的......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他们拉开话匣子，我总觉得她们聊的都很无趣，也许是我有意孤立了自己吧。

我从她们的聊天中获取同学的近况，以劲爆消息居多。女汉子的她结婚了，找了一个小正太；御姐的她生完宝宝以后，独自带着宝宝，潇洒地离了婚；富二代的他找了个外地媳妇，温柔又内向；人称“小辣椒”的她找了一个厂长，比她大将近一轮......大家在谈论这些的时候，都无关痛痒，把别人的隐私一层层的剥开，没有半点的隐晦和忌讳，我在想，难道同学之间真的亲密到这种程度？还是说，这种“亲密”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我的初中同学大多毕业后就参加了工作，还有不少是中考前就已经辍学了。在我还在上高一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位女同学在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便已经偷偷生下了孩子。而大多数的男同学，都去了外地打工，有去学一门手艺的，有去亲戚家的厂里当业务员的，有去做体力活的。只有几个同学考上了重点高中，继续求学。

而我与那几个考上高中的同学也早已没有了联系，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个城市，考上了哪个大学。

也许是所有的话题被他们聊尽，她们的好奇还是转向我。
“你怎么还是一股学生气啊？”
“谈恋爱了吗？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
“以后什么打算啊？”
“嫁人还是找我们老家的吧，你看我，中午在婆家吃饭，晚上可以回娘家，多好。”

当然，她们对于我的答案也并不十分在意，她们只是在找话题而已。每个人的眼里对别人的隐私都透露着好奇，有一种八卦的心里，但每个人似乎真正在意的还是自己。

整个下午，比我想象中的要漫长，我甚至有些后悔来参加了这个同学聚会。在我走出那个包房的时候，我的全身已经沾满了烟味。

晚饭是在一家农家院里，我见到了几位老师，婆妈的班主任、上课爱挖鼻孔的数学老师、温文尔雅的化学老师以及风流倜傥的物理老师。老师们的变化还是挺大的，班主任刘老师明显发福，脸蛋比以前更圆了，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见到我们还是一副正经又非正经的模样；数学老师鼻孔比以前更大了，还是那么瘦，看到我们大家，一直乐呵乐呵不停；化学老师竟然一点都没有变，清秀不减当年，而且身材保持得很好；倒是物理老师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有一种浓重的世俗气，以前的气质甚好，如今不仅有大肚子，还透着一股地痞气，不由感叹，时间是一把“杀猪”刀。

组织者代表性地的发言，大家举杯祝贺，然后开始“单挑”，“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几位老师，男男女女，爽快而豪迈的吹酒瓶，倒是我，一直小口小口的抿着酒。快结束的时候，化学老师坐到了我的身边，对我说了一段很触动我的话：“你看起来好像和他们并不熟，是没有放开还是因为什么？你有点像我，有些清高，但是你知道吗？我活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其实他们是对的，社会上并不需要像我这样正正经经生活的人，我一辈子都在教书，围着自己的三尺讲台，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变，我都坚持没有变。但我越来越觉得，这个社会需要的是能放得开的人，是脸皮厚的人，他们不怕难堪不怕出丑，他们可以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用一些别人也许不会用的方式。如果你在以后的道路上想获得成功，你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比如你的自尊，你的高傲。也许你已经知道，物理老师现在创了一份自己的事业，他很有经商头脑，而且他的关系圈很广。一旦你开启一份事业，你就会感觉到关系圈的重要，今天在座的所有的同学也好，老师也好，都是你的关系圈，你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会需要他们，所以，不要轻易的排斥自己的关系网，人，很多时候犯诸如此类的低级错误，都是因为自己喜欢被人端着。”

其实我并不十分明白化学老师的这番话，我似懂非懂，我一半赞同一半反对。我依旧很难刻意去讨好我并不喜欢的人，我也知道，这种不喜欢是相互的，在我不喜欢别人的时候，别人一定能感觉到，相应的我也不会得到别人的喜欢。我也并不是喜欢被人端着，我只是不想为难了自己。很多情感，不是自然而然的吗？人为什么要去刻意求得一份好感亦或一段并不牢靠的甚至虚假的关系。仅仅为了那所谓的“成功”吗？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只能承载很少的感情容量。比如：恋人1人，好朋友5人，亲人7人，或类似如此.......

最后的结尾，物理老师高举着酒杯，大声说道：“读书有什么用啊？社会上并不需要会读书的人，只需要会喝酒，会赚钱的人呢，你们说对不对？”我很诧异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一段话，当然，底下大部分同学表示赞同。

我低下了头，不为自己还在求学的道路上感到尴尬，也不为继续求学而羞愧，而且我愈发坚定了自己要坚持的道路。

在物理老师开办的夜总会里，他们疯狂地猜拳喝酒，唱歌跳舞，以前恋过的喜欢过的，抱在角落里喃喃私语.....在昏暗的灯光下，空气里还杂夹着刺鼻的烟味，一切都显得扑朔迷离，迷醉着这群并不清醒的人，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呼唤着每个人尽情的释放。

这场聚会，我没有留下任何人的联系方式。虽然我留到了最后，但是这样的聚会，我再也不会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