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那家人和我们一家人同姓,做邻居五年,我的父母上下班,他们夫妇上下班;我去上下学,他家儿子上下学。是时常能遇到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小区里有个老头,每天在垃圾箱里翻腾着收集废旧纸箱子、空酒瓶。
楼下那家人似乎一直是沉默寡言,一副“世界好坏与我何干”的样子。
我妈嫌垃圾箱里乱、脏,也许是那个老头和我外公年纪相仿的原因,我妈不忍看他再翻腾家门口的垃圾箱。于是我妈每一次拆了快递,或者家里有玻璃酒瓶,就放到垃圾桶旁边的空地上,为了防止物业把那些丢进垃圾站,她会拉着狗站在那里等,看到老头距离一百米差不多了,她再上楼回来。
有天她在那里放纸箱,我回头看,刚好看到一楼那家的阿姨,看着我妈妈。于是和往常一样,我们互相笑笑,算是打个招呼。
这样大概持续了有两个月,物业也习以为常了。
有天上午,时间马上要到十一点,那老头要来了,我妈妈还没放下锅铲,就让我替她去把纸箱踩扁了拎下去。
我向拿垃圾箱走过去的时候,一楼那家同姓的人,那个叔叔,拎着一袋子不知什么,轻轻地放在垃圾箱旁,然后走开了。
我上楼把这事告诉妈妈。
“我以为那家人不知人情冷暖呢”我这么跟妈妈说的时候,她忙着把菜装盘。
然而很快反驳我了,“哪能?那家的女人还在咱们市里救助流浪狗呢,心肠好得很。”
“但是我和他们天天能遇见,我主动打招呼,他们只是点点头的。”
我妈拿着一双筷子拌那盘凉菜,头也不抬。
“那句歌词怎么说来着,我一生的黄金时代,见过沉默的大多数?”
“没有,那个是王小波的一本书”我找到了机会,赶紧反驳她。
后来不知哪一天,竟然听到那家沉默的男人,在窗边和物业吵架,声音特别大。
我问我妈妈怎么了,我妈妈慢条斯理吸溜一口花茶,说,“物业走到一楼窗户外面,给人家种花的小花园里吐了一口痰”
“小区的花园里本来就不允许私人养花啊”
“人家那是泡茶用的,那家的女人养生”我妈说起“茶”,总要眉飞色舞,“有一次去我店里,给我拿了点玫瑰呢,我上次给你做那个玫瑰饼,就是他家种的玫瑰,开花了。”
我来我房间,书柜里摆着那本《沉默的大多数》,那是王小波的书,我买的第一本关于他的书,是《爱你就像爱生命》。
和楼下那家人不同,楼上的另一户人家,男主人喜欢大声唱歌,能传到对面楼里去,女主人的高跟鞋每天上下班想把楼梯踩碎。
他家的儿子五六岁,每天光着脚在地上跑,“咚咚咚”的沉闷声。
甚至那家养的狗——那是一只“恶霸”,斗牛犬的一支犬种,下楼时,总要呼哧呼哧。
但是我和妈妈下楼去遛狗,碰见了,那家的女人声音特别大,来喊,“这么巧,你们也来遛狗呀!”
这次换我家人笑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实“人” 是怎么样一种生物呢?
大概是,这世上无数的人,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但是面对性格不同的另一群人,你能心平气和,欣然接纳。
想起来鲁迅先生的一段话:
但是来自这纷扰喧嚣世界中的道理,有多少就是来自于,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呢。
面对世界上,除了我们之外的几十亿人,我们都是沉默的大多数,但是有趣的是,你不知道哪一户人家里,杯里泡着你也爱喝的那一味茶。
你也是沉默的大多数,这已经足够有趣,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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