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文友汇第一期主题征文
清冷的月色，澄碧的海面。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坐在岸边石头上，一双纤瘦的赤足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海水。清凉自脚底蔓延至全身，她有种朦胧的惬意感。
“燕儿，醒醒，快醒醒啊……”带着哭腔的语声传入耳膜。这是，母亲的声音？女人四下张望，并没有看见任何人——也许是幻听。
她坐直身子，抬头望着水天相接处的那片氤氲，觉得好安静，久违的安静。
许多年以前，她也曾感受过这种安静。那时，她坐在楼顶，看天上的星星。四周寂然无声，偶尔传来几声蛙鸣，更衬出夜的静谧。
什么时候起，再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当她被繁重的学业压得透不过气，挤高考那座独木桥时？被毕业即失业的紧张感缠绕着，考各种证书时？被职场的复杂纷乱缠绕着，苦不堪言时？被婚姻里的一地鸡毛裹挟着，无处倾诉时？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想把这些恼人的事情从记忆里驱逐出去。但有些事，越是不愿想，越是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中。
“老婆，你不能这样走了……醒过来，我保证，以后好好对你……”
这是老公在说话吗？他的声音似乎近在耳边，却那么遥远。不，不是他！那个男人，开口闭口只会说，“你怎么搞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有你这样当妈妈，孩子的事也不管。”……
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吗？她也在上班，又没在家吃闲饭。为什么孩子大小事情都归她一个人管？
她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这个声音。他曾说过许多甜言蜜语、花言巧语。可现在，只剩下淡漠、抱怨。
为什么要结婚，当初一个人的时候，多么自由舒畅。如今进了婚姻这座围城，困在里面，想出也出不来了。也许，还是贪恋那一点点温暖，希冀那个男人能够保护自己、呵护自己。可鱼儿上了钩，钓鱼人就不肯再给一点鱼饵了。
口中被灌进了什么液体，胃里突然涌起了强烈的不舒适感，翻江倒海似的。她按住腹部，身子抽搐着，几乎跌进海水里。
公司年会，她被上司灌酒时，就是这种感受。一道道轻薄、猥琐的目光钉在她身上，等待着她被酒精控制……如果不是李姐替她解围，那次会发生什么事，她不敢想象……
胃部平静下来，她心头仍有余悸。那种无力的恐慌感，让她想起小时候，班上有个女生，经常辱骂、恐吓她。有一次，那个女生伙同几个野孩子将她按在地上，拿水龙头喷了她一身的水。霸凌者恐吓她不许告诉老师和家长，否则见她一次打她一次。她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家后偷偷洗了个澡。她能洗掉一身的水渍，却洗不掉心里的恐惧。
她对母亲说，她想转校，不想在这个学校读书了。母亲淡淡地说，“转校，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给我好好学习，别整天胡思乱想。”她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母亲除了照顾她的生活，几乎不曾问过她心里想什么。
她熬过了那几年，就没见过那个女生。可是，她经常做梦，梦见那个女生霸凌的样子，梦见她被人追赶，怎么躲也躲不开……
你逃不了的！那个女生的长相已经模糊了，声音却始终清晰。
她逃不了！哪怕已过去许多年，哪怕对方早已在她的生活中消失，她还是逃不了。后来，她遇到了许多人，多多少少，都有那个女生的影子。就像恶魔更换了面孔，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社会病了，许多人病了，我也病了。她这样想着，愈发感到疲惫、厌倦。也许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她解脱！
她站起来，踩着海水，一步一步朝深处走去。海水湿了裙裾，淹没了膝盖，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妈妈、妈妈……”
虚空中突然传来稚嫩的声音。她心里一惊，停下脚步。“悦悦！”她唤着女儿的名字，却不知道女儿在哪里。
她茫然四顾，发觉自己身处一片虚幻的天地。这是梦境吗？那么她身在何处？
“妈妈、我要妈妈……”
耳边又传来了女儿的哭喊。不，我不能离开悦悦！她转身，回到海岸，循着悦悦的声音走去。
你不再害怕了吗？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她止步，不知所措。
“你不能总顺着那帮人，越是逆来顺受，他们越是欺负你。”这是年会后，李姐对她说过的话。进公司这几年，李姐没少照顾她。这世上，还是有人真心待她。
母亲年纪大了，越来越依赖她；老公虽然淡漠，偶尔也会有温情时刻；悦悦，她最不放心的就是悦悦……
这世上，终归还是有她眷恋的人。为了这些眷恋，她怎能决然而去？
也许，如李姐所说，只要她拿出勇气，去争取、去抗争，就会是另一番模样！
她闭上眼，随心飘动，仿佛到了一个充满药味的地方。
“患者服用过量安眠药，经过抢救，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病房里响起主治医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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