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八十,我活一百

作者: 张味五 | 来源:发表于2017-10-28 16:30 被阅读74次
    你活八十,我活一百

    北京时间19点整,我挤进人满为患的4号线,手机铃声如期响起。

    电话那端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

    “今天忙啥了?”

    “没忙什么,刚下班。”我歪着脑袋努力用下巴将手机固定住,一只手拎着沉重的提包,另一只手使劲地撑着车门,防止脸部和车体来一次亲密的平面接触。

    “晚上想吃点啥?”

    “不吃了,减肥!”,我应付着。

    “瞎作(zuo)啥!你又不胖!是不是又缺钱了?#¥%&&…•••••••”

    母亲的唠叨连同地铁的嘈杂声在我大脑的沟回中被自动转换成电子音,最终变成了心电仪中的一道半死不活的直线。人在某一时刻只想放空自己,消失在宇宙之外,哪怕他们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妈,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类似这样的通话,每天都发生在千千万万的家庭中。“干啥、吃啥、冷不冷?”成为了新世纪摆在所有中年母子之间的三座大山。只不过,跟很多故事情节不同的是:我虽表现高冷,但内心却是一个有着恋母情节的人。

    三十岁的男人,承认自己恋母比承认自己被绿难多了。我依恋母亲,源于母亲对我一直以来的关爱。

    母亲23岁便与父亲结婚。一年后,我离开母体来到人世间。父母的结合对我来说是件幸事,因为老天为我精挑细选出一位温柔善良的母亲;而我的出生对母亲而言却是极大的不幸,因为从那天起,母亲便开始了她遥遥无期的“还债”人生。

    这份“亏欠”傻傻的,不图回报。

    12岁那年,由于免疫力低下,我整整一年都活在母亲的背上。为了给我治病,母亲几乎带我跑遍了县城里大大小小的所有诊所,医院更是不用提。西药治标,中药治本,中西医结合见疗效,这一类常见的广告语在我身上通通打脸,更深深地打在母亲心头。

    记不清是哪一次,我躺在病床上输液。几日来的折腾让我后背倍感僵硬,埋在手背里的针头也提醒着我不要随意翻身,这滋味绝对比“满清十大酷刑”舒服不到哪去。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醒来后,我发现母亲正倚着墙,手中高举吊瓶,手臂随着我身体的扭动调整着方向。母亲用墙壁支撑着自己的关节,不时地变换着左右手。左手举起时,右手便放下轻轻地来回甩着;右手举起后,左手便去捏几下支撑的肩膀。母亲微微地低着头,我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几缕垂下的长发后面让人猜不出是焦急还是疲惫。此刻,我恍惚间觉得母亲是一座高大的雕像,是一棵撑起我生命的参天大树。

    “妈,你好傻,放在架子上不就行了”,我嘟囔着。

    母亲笑了笑,没有回答我。那一天,母亲不敢动,我也不敢动。

    高三下学期,备考压力极大,学习成绩还算不错的我一下子成了全家人的掌中宝。在母亲那里,我更是拥有着“至高无上”的特权。

    当时,跟绝大多数熊孩子一样,我晚自习后有吃宵夜的习惯,而母亲自然肩负起这一艰巨而又神圣的任务。母亲是一位做粥的好手,各种美味的粥煲自然成了我宵夜里的常客。然而,大多数美食家只会指手画脚的点评,却不知一碗粥熬制的漫长和不易。

    一天晚上我提前回家,母亲还在厨房里忙活着。只见母亲坐在板凳上,手中搓着刚泡好的黄豆,一颗颗黄豆在母亲的手中翻滚着、揉搓着,自动排成一列,像是整齐的士兵在等待首长的检阅。母亲眯着眼睛,仔细地挑捡着,不允许有一颗黄豆滥竽充数,坏了这一锅粥的美味,这架势毫不夸张的说真有点像在面试未来的儿媳妇。

    一粒粒谷物倒入砂锅中,坐在火上慢慢熬制。粥面上冒出一个个鼓泡,托着锅盖有节奏地敲打着锅边。母亲的目光片刻不离灶台,生怕哪一个环节出错,怠慢了自己挑剔的宝贝儿子。厨房的热气在母亲的脸上使劲地捏出了水,豆大的汗珠顺着母亲的脸庞统一集合到下巴,最终在母亲睡衣的背面汇成一片汪洋大海。

    “每天都这样?多麻烦啊?”,我惊讶着。

    “只要咱家能出来个高材生,都值嘞!”母亲开心地笑着。那天晚上,还是同样的粥,我却第一次感觉那是母亲浓浓的爱。

    一路走来,母亲把最平凡的小日子过成了最感人至深的电影。母亲的本色出演一直深深地感化我、包容我、救赎我。“讨债”的路上,我和母亲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欠谁,谁是甲方、谁是乙方。

    有一次,我跟母亲突然聊到了死亡。我有些伤感地说:

    “如果哪天你不在了,我会很伤心”。

    我希望老天爷可以让你活到80岁,让我活到100岁,我们一起死!”,母亲缓缓地说道。

    这句话犹如一道划过夜空的闪电,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领地。这是母子间最勇敢的承诺,也是母子间最美的“情话”。如今我已踏入职场,每当工作把我折磨的外焦里嫩之时,想起母亲的这句话,我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此去经年,纵使山高路远,无论前方风雨飘摇,我都就要携手陪她走好这段旅程。

    现在,母亲依旧每天傻傻地呵护着我,但母亲已不再年轻。母亲早没有了举起吊瓶的体力,也已眼花到没法亲自挑选食材。但母亲还是会在每天同一时间打来电话,关心一下他的宝贝儿子今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冷不冷。可能在母亲眼中,我还是那个上课会忘记带书包,永远都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也许那才是她记忆里最真实的我。

    爱情中,每个女人都想成为你心口上的一枚朱砂痣;而总会有这样一个女人,甘愿成为你墙壁上的一抹蚊子血,一抹终将随着岁月消失在你生命中的颜色。当一个女人愿意用自己的前半生来为你好时,你便已下定决心用自己的一生来守护她。


    挤出地铁,回到家中,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刚在车里,咱接着唠十块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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