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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和浩博上幼儿园就认识了,只是不在一个班。
我家住在城郊,他的家隔着一条马路。
他妈妈每天都上城来上班,顺便带着他上学。
我们家是卖早餐的,我和妹妹经常在早餐店。
浩博妈妈经常带他来吃早餐,我们就渐渐熟悉了。
他妈妈总会和我妈聊几句,有时送我们一些蔬菜水果,她说都是自己家种的。而我会多给他们一个大饼,一杯豆浆。
总之,特别投缘。
我爸爸上午忙完了,下午就打牌,我妈为此经常和爸吵架。家里很少有安宁。
不知为何,那时我总会想到浩博。
他告诉我他爸爸在工地盖房子,每年暑假,他和他妈妈去爸爸工作的地方玩。
他爸爸虽然平时很少回来,但每次回来总给他带礼物,辅导他作业。
02
幼儿园毕业时,每个小朋友都会参加演出。
那天,我穿了新的裙子,本想着让爸爸妈妈一起来参加。
可我爸妈又因为钱吵架了,我爸骂着,直接把我推出门外,让我一个人去。
我妈抹着眼泪,看到浩博妈妈,就让帮忙把我带过去。
浩博就拉起我的手,让我别哭,说放学时还会送我回家。
小学,我们不在同一个学校。
因为隔着那条马路,他家属于乡下;而我家属于开发区了。
初中,我们在同一所学校,浩博是借读的。
我们恢复了联系,周末我经常去找他,和他一起做作业,看书。
有时还聊文学作品,青涩的感情潜滋暗长。
有不少邻居开着玩笑,将来要不就凑一对得了,两人看着还有点夫妻相。
这样的话不绝于耳。
所以我有了顾虑,不好意思再去浩博家了,我们的交往仅限在校园。直到高中,我们分散在两个城市。
但这话传到了我爸的耳朵里,他不像往常那样骂骂咧咧,而是说两个女儿的孩子谁只要愿意跟他姓,他就把拆迁房给谁。
我们那儿当时就说肯定会拆迁。
可对爸爸的话,我们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也丝毫没觉得会给我们带来影响。
因为年少。
03
家还是那个家,可人一直在变化。
自从得到能拆迁的消息,我爸就没有卖过早餐,他觉得每天起大早太累。
我爸就开始做脆饼、蛋卷、油面,有时还做大饼。上午忙活,下午就打牌。
我妈实在看不顺眼,但又无能为力,就不再帮爸爸的忙,而是进厂上班了。
我妹小我三岁,可是比我先踏上社会。她从职校毕业后就去江南打工了。
我读了一所普通的师范大学,毕业前夕,参加了很多地方的教师招考。
我认为自己不差,但竞争真的激烈,我最后选择在一所初中任教。在北方,离家乡很远。
那所学校在市区,环境很不错,交通也便利。
我就想安安静静在那里好好工作。
那时是2011年。
04
学校有教师宿舍,我平时深居简出,一开始也没有朋友。
假期,我常常一个人吃饭,收拾,累了就休息,还有的时间备课看书。
那年国庆,学校要求年轻教师参加庆典活动,还要去市里集体演出。
几乎每个晚上,都在排练,终于等到演出的那一天了。
大家虽疲惫,但都兴奋着,演出感情充沛。
结束后,我和同事挤在后台卸妆。我眼前的镜子里慢慢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浩博。
真是他。
他还穿着演出礼服呢。
没想到,我居然在镜子里又见到了你。我开玩笑。
我是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浩博向我比划了一个心。
我们的玩笑立马拉近了多年不见的距离感。
那天,我们都离开了彼此的同事,边走边叙旧。
我离开家乡后,我们都没有联系过,以为我们会各奔东西。没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又能相遇。浩博说完为我整理了一下围巾,双手搓热哈气。
下公交车后,他送我到了学校宿舍,我们把联系方式都存进了对方的手机,他说这次就要长长久久保存。
05
原来浩博也在这个城市,我的心暖暖的,像怀揣着一个小太阳。
大学虽然学的是工科,但他考上了公务员。
他们对老家有牵挂,但他和他爸爸的工作已经稳定在这个城市了,所以回老家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
而我偏偏也到了这个城市。这就是缘分吧!
我一直为这个惊喜的重逢感慨着。
06
双休日的时候,我没有盼着约会,我太想睡觉休息,教师工作不轻松。
十一月初,浩博来到了我住的地方,说一定要看看我。
你真的憔悴了好多,都没有好好吃饭吗?浩博急切地问。
可能不适应北方的天气吧,有点累,所以就只想睡觉。我笑着回答他。
我带你去我家吧。没等我答应,他就为我拿了外套围巾,拉着我上车了。
他妈为我们开门后,细细打量了我,拉着我的手说眼睛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水灵灵。接着就到厨房忙了,让我一定好好吃一顿。
饭后,我眼皮直打架,很想睡觉,感觉脚很轻。我想告辞离开。
浩博妈妈让我留下吃晚饭,可以让浩博送我回宿舍。
我强撑着精神婉言拒绝了。
可是浩博回房间拿了一个体温计,让我量一下。
“你头晕吗,你知道你烧到多少度了……39.3。”
“我发热一般不头疼,就精神不好。”
“我看你别回了,我带你去医院挂水。”
浩博就在医院陪我挂水。傍晚,又把我带到了他家,他说一点都不放心我一个人。
他妈妈开门后就说以后就把这当做自己家,这两天就在这好好休息。
我无法拒绝,吃了药,更困。那晚就在他家的客房休息了。
浩博妈妈见我喜爱喝粥,所以特地为我熬粥,很浓,很稠。
我在那住了三天,精神渐渐饱满,食欲渐渐好转,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打扰,但也确实有点不舍离开。
07
此后,浩博常常来看我。
平时我很忙,他会把饭菜放在保温饭盒里,送过来给我吃。
他还带我游玩了向往已久的大明湖。
浩博爱好文学,文笔极好。
他劝我双休日就做做自己喜爱的事,提醒我都已经好久没写诗词散文了。
他的好,显而易见。
我在等他的一声告白。
他的妈妈先来找我了,她还真没拐弯抹角。她说两家都知根知底,浩博也有意,如果大家没意见的话,过年时,一起回老家,和我父母商量婚事。
这也有点太快了。
我还没有好好跟浩博谈恋爱呢。可浩博说我们以后可以一直享受恋爱。
之后我经常去他家吃饭,他向别人介绍我时就说是女朋友。
过年时,我们一起回到老家。他父母拿着礼物亲自来我家了。
我爸妈居然没有一点犹豫就答应了。
我爸说浩博爸爸在工地很能捞到钱,这家人差不到哪去,再说我工作都定在那了,肯定不亏。
因为离家远,平时都要工作,所以就决定把送彩礼的日子定在了那个新年,结婚就在五一。
我跟浩博说是不是太快了,他说乘坐高速列车只会更平稳,不会错过沿途美丽风光。
08
我们在亲友的祝福声中举办了婚礼。
回门那天,我爸把我们拉过来,正式告诉我们,如果将来的孩子跟他姓,那就一定给拆迁房,否则不会给。
浩博没有作声,只是听着。
到家后,我问他为何不答应。我老家至少能拆两套房。
他说看不惯我爸那种做法,还有确实不愿意让孩子跟他姓。
那也是跟我姓啊,我提醒他。
跟你姓可以,但不能跟你爸姓。他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婚后我们和公公婆婆住一起,但公婆又买了一套房子给我们,房产证上只有我和浩博的名字。
在济南,我们一家人真过得挺好。除了美满的婚姻,我还有了两个朋友。
我从没有操心过家务活,公公在家就做主厨。节假日学了驾驶,不再让浩博一直接送了。
一年多后,我生下了儿子。
我爸妈来看我,他们对这个粉嘟嘟的小婴儿真是爱不释手。
我爸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了让孩子跟我们家姓的想法。
没有被当场反驳,但也没被接受。
儿子还是跟了浩博姓。
我父亲知道了,很不高兴,觉得没被亲家放在眼里。
过了几天,就回老家了。
我也有点失落。
浩博照顾孩子很上心,夜里换尿不湿,泡奶粉都是他。白天有婆婆帮忙。
09
儿子过完周岁的那个新年,我们没有回去。在十一假期回家了。
妹妹那时有了男朋友,是在一起打工认识的。那次带回了家。
老家的房子已拆迁了,父母都搬出来租房住。
妹妹说打算在家乡工作,不会出去打工了。男朋友也会在这找工作。
晚上我妈找到我们,偷偷跟我说妹妹明年会结婚,答应爸爸生下孩子一定跟他姓,爸爸听后很开心。
妈妈说按照爸爸的脾气,到时弄不好房子真就大部分给妹妹,让我们想想清楚。
浩博让妈别为我们担心,也尊重爸爸的决定。
我不太理解浩博的做法,一套房子差不多要整百万呢?
六号那天中午,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本来大家都说说笑笑,逗逗我儿子。
我妹妹伸出手捏着我儿子的脸说,可爱是可爱,可惜错过了一百万……长大了要来外婆家,不能因为离得远,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将来还是要为外公外婆养老的。
浩博轻轻放下碗筷,抱起了儿子,笑着说吃完了,让他来抱孩子。
下午,我们一家三口出发回程。
浩博说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赡养老人是应该的。
不过我觉得你妹妹……他故意拉长了点声音,接着说,把贪婪摆在明面上,不仅是自私,更是愚蠢。
10
那个冬天,济南时常飘着雪花,寒冷中有丝丝浪漫。
我爱上了这座城市,因为城里的那个家,那些人。
那年我第一次教初三,对工作丝毫不敢懈怠,生怕自己的疏忽会影响孩子的前程。
儿子不到两岁,都是婆婆和浩博在带。我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做过家务了,休息时就陪陪儿子。
我知足了,不想家里的事了。
可是我妈在一个夜晚来了电话,她说妹夫和我爸爸开始三天两头吵架。
原来我妹夫,其实还没有结婚,就和我爸妈一起住在租房内,也没有个正经工作,一直嫌弃小城工作难找,工资又不高。
我爸提醒我妹如果真要结婚,要让他父母露个脸,该办的仪式一定要办,该给的彩礼一分都不能少。
那男的只会含糊其辞,没说过一句确定的话。
我爸觉得平白无故养一个大人,不乐意了。
妹妹很努力地在饭店工作,劝爸爸消消气,一直安慰只要房子到手,一切好解决。
听得我好担心。我把这事告诉了浩博,他没个反应,爱理不理。
我问急了,他就说让我别操心。
我走过去,使劲摇他的肩膀,让他说说该怎么办。
他把我搂进怀里,下巴蹭着我的头发说,这事你想管起码暂时管不了,你妹心里的小算盘其实就希望好处都给她,难处大家一起摊,她做的毫不掩饰……幸好儿子没跟你姓,我们免去了是非。如果儿子跟你姓,她就把我们当成是分她财产的敌人了。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房子,是爸妈的生活。我焦急地让浩博想想办法。
浩博摇着头说,现在帮忙只会添乱,他们不会听的,再等等吧,或许会好起来。
11
好的希望只是一厢情愿。
事情一个接一个来。
我妈又来电话说,家里大吵了,我妹和男朋友搬出去住了。
我爸实在看不顺眼那个好吃懒做的男人,我妹还一个劲说只要她努力工作,将来有了房子,什么都会好起来。
我爸骂我妹,我妈劝我妹,都不管用,最后我爸让我妹滚出家。
三天的五一假期,我本不想回去了,可我真的放心不下他们。
好在浩博做了全程司机。
我一到家,爸爸见了我,就说你妹妹怎么就没你懂事呢,怎么那么蠢,那男的八成是个骗子,什么都拿不出来,还整天想着我的房子。
你也不是整天念叨着拆迁房吗?我妈冲着爸说。
我只能安抚父母,其他的好像真做不了。和妹妹谈话,她真的听不进,还冷嘲热讽。
我无能为力了,只希望事情不要向更坏的发展。
12
后来,我又怀孕了,一家人都很高兴。
那个暑假,第一次有学生回母校来看我。
我顺遂如意,可妹妹还在不幸中挣扎。
我几乎一天隔一天给妈妈打电话,可都是一个结果:妹妹不愿回家。
这件事都被邻居街坊传得流言四起。
一个深夜,手机铃声此起彼伏,把我和浩博都吵醒了。
都在睡意朦胧中,可被一个消息彻底吓醒了。我妹妹被车撞了,大出血。
我和浩博马上驱车回家,天明时,赶到了医院。
好在脱离了危险,妹妹流chan了,伤得很重。
据说那天两人吵架了,妹妹上班时心不在焉,就酿成了悲剧。
那个男的来看过,一声不吭,被我爸赶走了。
妹妹醒来后,一直说着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不太愿意好好工作。
我妈急得吃不下饭,人老了许多。
那时离我上班幸好还有半个月,可以留下来照顾妹妹。
后来妹妹出院被接回了家,我让爸爸一定要少说话,让妈妈安心照顾妹妹。我还给了他们一笔钱。
开学了,我得回去上班。
但每个双休日,浩博都送我回家。那天到家门口,那个男的也在,赖着不走。
他还拿出了他和妹妹的结婚证书,说他是合法的。
我爸一看,彻底怒了,拿起一把菜刀,举着冲出去,嘴里喊着大不了一了百了。
那个男的扭头就逃。
我们才知道妹妹背着我们偷偷领了结婚证。
事情一下子复杂了。
13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浩博,让他拿拿主意。
浩博轻描淡写地说,这好办,你妹妹应该对那个男的si心了吧,那就和我们回济南,那男的也找不到,两年后,通过法院强制离婚。
我的心一下子明亮了。
浩博又接着说,我觉得你也很糊涂。这件事的源头就是房子,你爸说的那番话是导火索,你妹妹迫不及待地去点燃。我们幸好没有参与,更没有落井下石。还有你爸说的话没有法律效力,除非他立遗zhu,可是你爸肯定不会……就算将来真不给我们房,我们赡养父母是法律义务……那个男的拉着你妹去领结婚证,估计是想名正言顺吧。
我爸妈同意让我把妹妹带走。
婆婆接纳了妹妹和我们一起住。
其实妹妹挺能干,厨艺也好。希望她的一切都好起来。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有些事情不是很方便做了。
妹妹开朗了许多,开始愿意帮忙了。
日日相处中,我感觉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妹妹又回来了。
我们再次无话不谈,心心相印。
后来,我生了个女儿。妹妹在我床边一直照顾到我出月子。
我婆婆都很感动,新年给了妹妹一个红包,还为她买了两套衣服。
父母来看我们时,看到妹妹好好的,总算放心了。
妹妹在一个酒店找到了工作,就提出搬出去住。
我见了那个同屋的女孩,是我们老乡,人品没问题,我就同意了。
妹妹最重要的是再次的独立,还有幸福。
14
妹妹最终顺利结束了那段婚姻。
半年后,她和一个厨师相恋了,那人也有过一段婚姻,现在和四岁的女儿,母亲生活在一起。
爸妈知道后,让我们一定好好把把关。
浩博又沉默了,只说不是游手好闲,能做一桌好菜,认真带女儿的男人差不到哪里去。
希望他们走过了不幸,迎来的是艳阳高照。
2016年下半年,家里的拆迁房拿到了。爸爸在微信群里找我们商量。
最后决定先简单装修一套房子,爸妈搬进去住,车库通水电就行,还有一套毛坯房能租出去就租出去。
那时起,谁也没有再拿拆迁房说事。
按照市面价,那两套房确实值钱,普通老百姓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
可是也有许多家庭因为这,家人都反目成chou,老si不相往来。
幸好我和妹妹感情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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