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四岁，失业，我来到A市只有3个月。我住在东八里村。我是晨的女朋友。
晚上我在星星梭见到了芬。她跟在晨的身后走了进来。她并没有看我。晨把身体探过吧台吻了我，嘴巴里有甜丝丝的红枣的味道。芬走进第一个小隔间里，又走出来。她站在仓库门口挨着冰箱，冰箱门上贴着一张旧相片，里面是2个女孩，手拖着手坐在一起，一个脸转向窗外，另一个闭着眼睛。她脸上显出一丝微笑，她看着我，却问晨：“你晚上要去土门？”
好像他俩只是在街上偶然相遇。
晨的眼睛一闪一闪，他瘦削的好看的脸颊鼓起来，乱糟糟的卷曲的头发很随便地耷拉在脑袋上，他点点头，把身子挺得更直了一点，开始描述搭档和顾客们，说话的速度很慢但讲得很有感情。我陡然感到晨一直都是极其热情又敏感的。芬一直笑着，和过去一样，她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们。
“这没有用，你还是你。”晨撇撇嘴。他对谈话再没有兴趣。他的眼神失去了焦点。我看着他，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心里涌起了一阵温暖的钝痛。
“我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芬又退回到沉默。晨离开了吧台，站在门口对着车流发呆。时间流于乏味，陷入迟缓。我对芬的从容感到厌烦了，我想说些什么让她刺痛。我有这样的想法。女人总是不自觉地要比较，迅速地破坏或何解。
芬了解我像她了解晨那样。她稳稳地，把酒杯在水流下冲洗干净，抹干，倒悬在杯架上。
没有任何人能给她带来悲伤。沉默是她的忠实拥护者。大家交谈，但没有人注意到芬潜藏的疯狂，不留痕迹的。除了我。任何时候，我都不能不关注她。仿佛我追随她的目的仅仅为了追随。
夜晚降临，灯火在街上跳动着。
晨走回来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指整齐地排列着，指尖带着灵巧的温度。我的心底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她在我视线之内，又遥不可及。我无法解释为什么她那样希望我和晨在一起。晨向我袒露自己，我却早已把身心都奉献给了芬。她的声音像八音盒，清脆、精巧。她仿佛又陷入了回忆。当她在间隙中短促地一笑，我几乎要跳起来拥抱她。
整个晚上我都在寻找机会，让芬注视我的眼睛。就在她们谈论往事的时候，我故意松手让杯子掉到地上。晨关心我是否受伤，芬清理了地面，她离开吧台，走向门边，让人们觉得她随时都会离开。我不敢冒险。这个发现让我立即放弃了尝试，我安静下来，重新追随着她的身影。晨问我是否被吓了一跳。他说我现在看起来像一只被吓到的兔子。
今天晚上还没有任何客人。有几个人推开了门，没有走进来。晨给大家泡茶，红茶，我很喜欢这样的味道。但在这个夜里，它什么也不是。芬的手肘搁在台面上，手掌撑着下巴颏。她的秀美的白皙的脖子在衣领的遮蔽下隐约露出了一块小红斑。那是某种证明，关于晨和我之间友谊以外的关系。在芬的眼里，晨现在和我在一起。这一点之外的任何方面都是次要的。但她并不真的关心我的想法。
芬甚至开始称赞起晨的艺术家的双手。这提醒了我所有的夜里它们如何缠绕着我。芬的真诚的笑意打动了我。当晨躺在我身下，眼睛凝视着我，其实他看到的并不是我。而他对此一无所知，只懂得以热烈的目光包裹我。他对此一无所知。
我还知道另外一些事。但在这里不必做任何说明。那并非今晚的主题。
芬终于看了我，如我整个晚上一直在期盼的哪样，她在中途改变了目光的方向的同时也改变了她的想法。
“待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点东西。”
“就我们吗？”我需要得到确认。
“是的。”
她的眼睛里有种东西一闪而过，近乎于轻蔑。她并不真的关心对方。但接着为了弥补歉疚，她的心让她重新变得柔软。晨拨开了我额前的碎发，印下一个吻，他出发了。
稍晚一些我们出了门，这一天没有月亮，深厚的云层预示着第二天的大雨。
芬带领我走到一家很棒的大排档。我们要了一碟粉蒸肉、一碟豆腐干、一碗炒大螺和两碗黑米粥。有一个男人从我们桌前走过，又走了回来，并放下几瓶啤酒。我认识他，他经常来星星梭，每周都有几次，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喝喜力。芬和我有时会和他聊天。
今天晚上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但表情有点凶。他用手用力地搓了搓脸，开始和我们聊天。芬很活跃。我很饿，把饭先吃光了。他在我的杯子里倒酒，我说我不想喝，他笑着说没关系，喝一点没关系。我不知道怎么就生气了，我很坚决地说不想喝。他又把杯子里的酒倒进自己的杯子。芬主动拿起酒给自己倒满了，她向他祝贺这个愉快的晚上。我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我盯着碗、盯着筷子、盯着桌子、盯着自己的脚、盯着在火里在锅里翻滚的田螺。然后我站了起来，我说我要走了。芬没有留我。她让我路上小心。
两个月前有人来敲门的那个夜里，我正在晨的房间里。他把我留在那，去开了门，门口传来女孩短促的哭泣声，又很快地消失，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说话，过了好久，晨红着双眼回来，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抱着我。
我想到芬，她不会记得是和谁一起做这个游戏。夜晚就这样度过，清晨来临，她离开，中断的游戏不如没有开始。她清楚，但从不阻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