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夜梅子
2019年9月19日 星期四 中雨
第八章 遇见～恋曲1990
《囚鸟》8
（一）
那个梦终于醒了。那是十八年来贺楠做得第一个美梦，终于实现了。
“多多，妈真得是舍不得你走啊。…哎。”
“妈，你应该替我高兴才对啊。”
“女大不由娘了，飞吧。”
“放心吧，妈。你和咱家永远是我坚强的后盾。嘿嘿嘿。”
最近贺楠说话都甜了许多。这不临上大学前，母女俩人背对背躺在床上。黑洞洞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弥漫着两人略显沉闷的呼吸声。作为一个农村家庭主妇的英子此刻无法表达心中所有的心情，说完那两句话后只有沉默，再沉默。空气似乎停止不动了。
说实话，贺楠自此远赴北京上学，她其实也放心不下妈妈。近两年每次回家，看看妈妈的腰也弯了，头发也花白了，尤其是记忆力减退得厉害。明明想给她的多多说的话，一转身就忘了，害得她直跺脚。顺顺和丽丽都是上到小学毕业时，也因家里实在供养不起只能辍学在家。再说，那时候吃穿都成问题，念那么多书确实也没啥用。于是她决定老二老三回家务农，家里有五亩多地她实在忙不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对母亲深深的眷恋和对这个家太多的牵挂，贺楠踏上北去的路途。前面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后面是自己坚强的后盾，但无论怎样？路一定是往前走的。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踏出家门那一刻，她试着从那种困苦，眷恋，沉闷的氛围中抽离出来。因为这个家对她的禁锢太久了，无论是感情和牵绊。此刻她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之前所有的努力终将实现了。她必须走出来，走向自己的路。
（二）
她的内心是雀跃的，尽管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卧火车，她丝毫都感觉不到累和苦。11年了，整整11年了，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即将要来到她心心念的大学，那种激动的心情无以伦比。
“北京XX大学”跃入眼帘的那一刻，泪水不争气地顺着脸颊两侧流下来。内心深处和心灵深处的双重震动，强烈刺激她的泪腺不自觉地流出。她哭了，无声无息。此时的阳光明媚，散落一地。
热闹的校园里人头攒动，空气清新宜人。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内心紧张而雀跃，整个身躯显得僵硬了许多。似乎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那么神奇，哪儿哪儿都充满了新奇，惊奇。贺楠的心里受到前所未有的强烈撞击，原来世界这么大。她默默地感叹，由衷地喜欢。
“你好同学，麻烦出示录取通知书？”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新生报到处。一个很有磁性浑厚的的声音穿过人群传到她的耳朵。“你好同学，你的录取通知书呢？”一直沉浸在新奇之中的贺楠一时半会儿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恭喜你，你被分配到XX系二十班。”
“哦，是吗？”
“我们同一个系哦”
“是吗？真得吗？”
贺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么巧，她心想着。声音确实越来越近，其实两人离得并不是那么远。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寥寥数语的对话显得那么吃力费劲，不过那个男中音依然那么好听，具有一定的穿透力。
定眼一看，面前的他个头不高，五官端正、眉目清秀，一件白衬衫衬得人很精神。尤其那一头漆黑的板寸头型更显示出硬朗大气的气质。她直愣愣地看着他，那张厚实的嘴唇一张一合地不停地在说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见。一切都仿佛是停止了，至少在那一刻世界停止了。
他叫顾若风，XX系大二学生。作为系辅导员的他，今年暑期过后早早到校，接待新生的任务他义不容辞。这不从昨天一大早到校，急急忙忙去宿舍里放下行李，他就开始忙碌起来。
“下一位同学，请出示您的通知书。”和贺楠匆匆地聊了几句后他接着继续他的接待工作，依然保持面带笑容。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有魅力，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排整齐且白得像瓷一样的牙齿。温文尔雅，落落大方。贺楠不由得想像他这样的人他的家庭一定是书香门第或者是达官贵人那样的家庭吧。
此时，阳光已经洒落一地。金色的光芒和绿莹莹的草地交相辉映，令人心旷神怡。面前报名的新生越来越多，人群之中越来越急，不一会儿功夫她就被挤出来了。此时她和他距离已经很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所占据，贺楠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不过心里热乎乎的。
（三）
新的环境、新的学业、新的同学，哪儿哪儿都是新鲜的，每一样都令贺楠感到新奇有趣好玩。每到一处，贺楠的眼睛有都充满了光芒，流露出欣喜神奇。
几周下来，新奇感逐渐减少，恍然梦境般的生活渐渐地被现实所代替。其他到还好说，唯一让她感到头疼竟然是她最爱的英语。当然这是她来上大学之前始料不及的，明明自己的英语一直不错的，即便是高考的成绩也不错的，那时候满分100分，她可是考到85分以上的呀。可偏偏来到大学里，英语课却让她感到非常吃力。课堂上英文老师一进门就叽里呱啦说一通，她就是屏住呼吸也听不懂啊。
“喂，她说啥子呢？”贺楠望着讲台上嘴巴一张一合的英文老师好半天，愣是像天书般一样，完全搞不懂，紧张地她直戳同桌的胳膊肘子。
“喂，你没搞错吧。你是真听不懂假听不懂啊？”
“她说今后英语课堂上全英文授课，一定要改掉高中阶段的中英文混合模式。”
同桌低下头给她叽叽咕咕了半天，害得那个漂亮的英文老师时不时用水灵灵的眼睛向她们这边瞟了好几次呢。
“he l lo，hello。”
“glad to meet you”
没办法，贺楠只能硬着头皮来到学校里的英语角来学习。没想到一脚踏进来，“奥，my god。”，明明是中国大学生却全都说着英文，竟然没有一个人说中文的。更让她难堪的是这儿的同学她一个也不认识。捏着她的新涤良衣角半天挪不开步子，心想“我的妈呀，这是走到外国吗？”。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同学们她确实犯难了，是继续往进走还是返回去？她的心里战争开始了，纠结着。
天气今天并不是阳光明媚，而是阴转多云，周围雾蒙蒙的。还好她此时难堪的脸色不会别人发现，这点让她暗自庆幸。
“喂，你是那个什么楠吧。”
“我是顾若风。”
就在她尴尬到想钻进地缝里时，一个充满了磁性的男中音像一股风般飘向她。声音虽小具有很强的穿透力且直达心底。
“啊，我叫贺楠。”
“是你吗？真得是你呀！”
此时的她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只小手不停地揉搓着，不知道该放哪里合适。眼前这个俊朗帅气的模样真得让她无法抵抗，小兔乱撞的心此时此地无法抗拒，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笑盈盈地。浑身上下也热了许多，不合时宜般地。
“我啥也不会…”
“没事的，大家刚来都一样的。”
面对面这样站着，贺楠的心跳加速，呼吸略显紧张。她无法克制自己紧张的心情，只能悄悄地低下头怯怯地说道。反而顾若风倒是落落大方了许多，表现出学哥般的关心和体恤。
就这样，每周末她就开始英语角活动的学习。不知道她的内心作祟还是她实在英语跟不上，反正这一次她对学习英语长心了，几乎周天没落过一次。果然，她想见的人也在此。不管怎样，自此以后，她对英语的兴趣逐渐变浓，和顾若风的关系也变得熟络了许多。
大一学期很快地过去了，在她的懵懵懂懂中。
（四）
无论什么时候，贺楠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英语，每周末她依然去参加学校的英语角活动。活动中人头攒动，她是每次来都是要四处环视一遍，她要确定他是不是来了。令她欣慰的是他每次都来。人群之中他真得是太鹤立鸡群了，那么地引人注目，就算是陌生人也能一眼看得到他。因为人群中的他实在太耀眼了。
其实贺楠的家境虽然较以前好了很多，但要支付她的大学费用还是略显紧张。那时候来大学时就给妈妈说好了，她上大学时会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妈妈勉强答应了，确实也没办法。说话时天麻擦黑，她还是感觉到妈妈流泪了，默默地那种。
从大一学期开始的她就开始打工的学习生活。每到周末，宿舍的姐妹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逛街，或者去校外的DVD厅去看电影，还有的甚至交了男朋友去约会。总之宿舍里基本上没人了，显得冷冷清清。有时直到她周六晚上打完工回来，还没有一个人。原来一到大学就都放飞自我了吗？她默默地思量着，不过她似乎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
洗漱完毕上床，昏昏欲睡她实在是太累了。整整一天啊，除去吃饭一个小时，她等于工作10个小时呢。她把全身摊放在床上，闭上眼睛。浑身上下哪儿都累，但一想起明天一大早还要去英语角学习，这时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丝淡淡的甜蜜划过心头。
不知道是何故，每次即便是她觉得自己来得很早，但是到了这里依然是人头攒动。今天也是如此。她好不容易找了个角落站住脚，便不由得打量起四周。临近冬季，微风四起，她不由得缩起脖子，抱着双肩。死劲儿踮起脚伸长脖子用眼光搜寻了一圈，可就是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紧张起来，绕着场地撒开腿跑起来。
“sorry，sorry。”“Excuse me。”一路上她不知说了多少遍。嘴巴说累了，腿跑也跑困了。每次拨开人群，她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然而跑了几圈，最终无果。她转过身泱泱地向回走，眼泪却不争气地流出来。
初冬节气，雪花却不合时宜地飘下来。贺楠感觉到瑟瑟发抖，迎面而来的寒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鼻尖红彤彤的。
宿管楼道里空荡荡地没有一人，她感觉自己走了好久。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宿舍门，依然是静悄悄地空无一人。此时此刻，憋了好久的情绪瞬间喷发出来，她放声大哭。
（五）
“嘀铃铃，嘀铃铃……”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昏睡了一天贺楠被宿舍里的电话吵醒。
“5-24室里的贺楠请下来。”
粗声粗气的宿管阿姨声音很大，透过扩音器显得那么清晰。这时天色已晚，宿舍的同学们有的回来上自习去了，有的在外面浪还没回来。依然是她留在静静的宿舍里。朦胧中她愣是没反应过来。
“5-24室，贺楠下来。有事。”
这次阿姨真得不耐烦了。那一句“有事”语气特别重。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打来电话呢？上星期刚刚给妈妈打过电话的，贺楠极其不情愿地起床下楼去，心里却一直犯嘀咕着。
“你好阿姨，我的电话呢？”站在宿管窗口，她伸进脖子朝里面瞅。
“哪儿的电话呀，不是人嘛。”
“外面不是个大活人嘛。哎，这帮孩子。”
顾不了那么多了，贺楠急切地向外面跑去。
是他，就是他。是那个她今天等了一天的那个人。
“那个，贺楠。我今天有点急事。”
“事出太急，我没法去英语角。”
顾若风，这个帅气硬朗的男生笑盈盈地，有点结巴地对着她说了一大堆。声音依然那般好听，似乎有一种魔力般直穿她的心房。
这是真的吗？贺楠问自己，用手指恶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很疼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使劲地摇了摇头，压根儿就没听见他说的话。
“那我送送你吧。”她说着就往前走，顾若风便随即跟了上来。两人并排走着，内心翻腾汹涌的她和他竟然半晌没说不说话。可能是自处无声胜有声吧。
此刻，天空的雪竟然下大了，雪花飞舞。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人的头发都白了。贺楠下楼下得急，衣服穿的也少。外面确实有点冷，她不由自主地把身子靠向了顾若风。
今年是公元1990年。今年的冬天感觉来得有点早，不过这冬天一定很浪漫的。不信，你看这一望无垠的雪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