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是个苦命的孩子,村里很多人都这么说。
张冲的父亲是一个一表人才满怀抱负的年轻人。虽然他因为父辈的一些原因跟张冲的母亲成了亲,可是却并不安于现状。所以在张冲只有三岁的时候,他便抛下了怀孕六个月的妻子和儿子,独自一人离开了村子,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可能是因为被抛弃的原因,张冲的母亲从来不在孩子面前提起那个负心的男人。而村里的其他人也顾念同村情谊,避讳谈及这件事情。所以张冲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张冲的母亲是家里的独女,没有兄弟姐妹,而张冲的外公外婆又都已离世,所以她只能独自拉扯两个孩子。没有人帮助她,也没有人关心她,最后甚至累到吐血……
幼年的张冲曾经无数次在夜晚被怪异的声音惊醒,年幼的他并不知道,那其实是他的母亲压抑的哭泣声……
村头的无赖隔三差五必然会敲响他家那扇风雨飘摇木门。每到这个时候,年幼的张冲必然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母亲在微微地颤抖。直到邻居大叔的呼喝声响起……
每次在麦子地的地头上看着满头大汗的母亲,年幼的张冲都会莫名的难受。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其实这种感觉叫作心疼……
每次母亲抚摸张冲娇嫩的小脸蛋,年幼的张冲都会皱眉,因为母亲的手掌很粗糙,喇的他腮帮子疼,远不如邻居家婶婶的手摸着舒服……
……
终于,在张冲十岁的时候,他那一生孤苦的母亲最终因过度劳累而身染重病,扔下两个年幼的孩子撒手离去了。
张冲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他的母亲躺在床上,艰难地抬起胳膊,想要抱一下床边的儿子和女儿。可是病入膏肓的身体却让她猛地喷出了,融合着最后一丝生命的最后一口鲜血!
这一口鲜血不偏不倚,正好喷了十岁的张冲满头满脸。虽然有老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是再成熟再早当家,他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
就是这一口鲜血,彻底地笼罩了张冲幼小的心灵。他永远无法将这一抹血腥从他的记忆中抹去了。就算所有的记忆都变成了黑白,这一抹鲜红也依然妖艳瑰丽,就像一朵妖艳的彼岸花。
母亲过世后,十岁的张冲就带着七岁的妹妹开始了在村里走街串巷讨饭吃的日子。好在村里的人心肠好,一家待一天,总算是没有忍饥挨饿。
就这样凑凑活活地过了三年多,张冲十四岁了。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村里好几个叔叔伯伯给他和妹妹找了收养人家,可是都被他拒绝了。张冲觉得自己有家有爸妈,为什么要去别人家,管别人叫爸妈?
十四岁的张冲已经开始明白事理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牵着妹妹的手挨家挨户讨饭吃了。他应该承担起养活妹妹和自己的担子了。
为此张冲找到了村长伯伯,希望村里能提供帮助。村长听了张冲的想法后甚是欣慰,不过却以张冲年龄还太小为由拒绝了。然而村长伯伯的拒绝并没有打消张冲想要自立的念头。他倔强的在村长伯伯家门口站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打动了村长伯伯。于是村长伯伯通过村里的门路,在镇上的一家机械厂给张冲找了一个学徒工的差事。
张冲对这个学徒工的差事很满意。因为村长伯伯跟他说过,只要在机械厂里好好学习,就能够学到一门拿手的技术,这辈子就不会挨饿了。
村长说得没错,机械行业的工作确实具有相当的技术性,像热切割、等离子切割、焊接、车床等等,只要把一种学精,基本上一辈子都能吃得开。但是相对的机械行业的工作,劳动强度一般也都非常大,对体力的要求相当高。即便是一个青壮年男子,一天十二个小时下来都会累得精疲力尽,更不用说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了!
张冲对村长伯伯的话深信不疑。他既不叫苦,也不嫌累,很努力的工作,很认真的学习,干着所有力所能及的活儿。即便数次因体力透支晕倒,他也没有丝毫退却的想法。
他知道,这是他在世间立足的希望。
工厂里的师傅们都很喜欢张冲,都对他赞不绝口,甚至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小疯子”。所有的师傅都恨不得把毕生的心得经验都教给这个机灵勤快又懂事的小不点儿。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眨眼间,张冲参加工作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里,他的身体强壮了很多,神情中也多了一份坚毅和一份世故。
又是一个发工资的日子,工友们都兴高采烈地领着自己用汗水换来的酬劳。张冲也不例外,他看着手中的票子感慨万千。
“赚来就是为了花的嘛!”暗暗地咬了咬牙,张冲抽出了三张钞票,抬头看了看周围,大声说道:“师傅们,今天晚上都别走了,门口饭馆喝两口去!”
四周嘈杂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更大的嘈杂声响了起来。
“呦呦呦,小疯子请客喽!”
“我徒弟请客当然必须玩去啦!”
“滚!小冲明明是我徒弟!”
“你俩都滚蛋,小冲是我的。”
“咱们这么多人呢,不能让小疯子自己请啊!他过得太不容易!”
“对,小疯子还得攒钱娶媳妇儿呢!哈哈……”
……
张冲满脸通红地看着一众师傅互相斗嘴,嘿嘿直乐。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众师傅喝多了抬杠吵架猜拳的场景了。
诗中有云:酒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
对于理性的人来说,自然是无法体会这其中的真意,因为理性的人做事有度,极少醉酒。而与之相反的,感性的人就比较容易体会到这种感觉。这并不是说感性的人做事没有度,而是感性的人比理性的人多了一些洒脱。
机械厂门口的酒馆,是一众劳苦大众最喜欢去的地方。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风骚美丽的老板娘,而是因为一种情怀。
这种情怀只有在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中才会产生极大的共鸣。辛苦劳累了一天,终于下班了,约上几个好哥们儿,往小酒馆一坐,炒两个小菜,摆上一碟花生米,再烫上一壶烧酒,最好是窗户外面再下着细雨。就这样看着雨景,吹着牛抬着杠喝着小酒,这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舒爽!
舒服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满天的繁星和明亮的银月映照下,张冲坚决地谢绝了众师傅送他回家的要求,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小酒馆,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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