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来探望
1
我大姨要去龙岩探望我妈妈的时候,我还没有去湖北做生意。那时建材厂经常停产,我也比较闲,我叫我大姨经过我家,我跟她一起去龙岩。
那时东新四路还算偏僻的地方,我家后面的广源花园刚刚在建。忘了那时房价是多少,我住的那套大概值十万,现在我那套房子大概六十万。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家后面建的就是金房子。那时我就觉得房子贵的真是吓人,心想到底有几个人买的起。我许多年后才明白,房子对大多数人来说,永远是贵的东西。
“在这后面买间店面要多少钱?”坐在我家饭桌上吃饭的大姨,看着我家后面正在建的房子问。
“大概三十万吧。”华铭说。
“你们出一半,我出一半,我们合买一间店面怎么样?”我大姨问。
“可以啊。”华铭说。
“大姨,买间店面放那里出租也不错吧?”我说。
大姨:“出租有什么名堂,放那里放几年,等涨上去再卖掉。”
我惊出一身冷汗,不过这一身冷汗是几年后惊才出来的。几年后我才听说温州炒房团的大名,几年后房价蹭蹭蹭往上涨。我才知道我的人生有那么一下闪过貌似会发财的可能。
那天晚上睡觉时,我问华铭:“和我大姨一起买个店面,你有这个钱?”
华铭:“不会你大姨他们出首付,我们出的那部分贷款。”
我说:“想得美,我姨夫怎么肯干这事。”
我姨夫是个很能干的人,通过自学从工人到工程师,最后到瑞安制药厂厂长。我大姨也是有名的有头脑的人。真要合作买店面一定得一人出一半的钱。我觉得有时华铭比我还异想天开。
我和大姨第二天坐车到大姐那里,因为坐的是晚上的车,第二天早上才到我大姐家。我大姨体质不好,我们自然要先休息再作安排。
我大姐没有帮我们铺好床铺,我们想就在大姐床上先睡下好了。我躺下去后发现床头都是酒后的呕吐物。我说:“姨,我们去那张床上睡怎么样。”
大姨说:“好。”
另一个房间的那张床上铺着毛毯,被子有点厚,那时已经是快到热天了,我感觉睡不着,又叫了:“姨,我们起来,把毛毯拿掉怎么样。”
“好。”我姨说。
我们终于可以睡一觉。
那时候我的生活基本正常,对我大姐的生活方式觉得不可理解,人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呢?那时候我责备她的生活习惯跟后来她责备我赌博一样多。
现在我相对宽容,我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如果懒着是自己最喜欢的生活方式,那就懒着吧。那么也就要相应地忍受孤独,因为可能没人愿意和奇懒无比的人天天守在一起。
那一次是最后一次见我母亲。我母亲整个人已完全变了个样,身上裹着被单,头发剃的光光,牙齿脱落了。神情完全呆滞了,以前还会动不动自己在那发笑,现在只是呆呆的坐在那。我们轮流问她我们是谁,她再也不像以前能够一一说出来。无论是谁问她“我是谁”,她都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精神病加上老年痴呆了,还是她对她的亲人不再怀抱希望了,而表示谁都不记得了。
“我累死了,先在这躺一会儿。”大姐边说边在妈妈的脚边躺下来。大姨也在床边坐了下来,而我始终在边上站着。
“毕竟苏娥是从小在妈妈身边长大的,不会怕,敢在妈妈身边躺下来,苏娃看过去还是有点怕。”大姨温和地说。
其实我这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在黑暗中沉没,用现在网络写手的说法,像是能量被抽走一般,多年以前妈妈的声音像雨点般落下来:“苏娃带我走吧,带我回三明吧!”
2
我大姨在我家见过华铭和在龙岩见过苏娥之后,对我们进行评价:
“苏娥和华铭倒整天想着挣大钱,苏娃倒显得无所谓的样子。我和你们姨夫,并没有刻意地去想办法挣钱,只是随着社会和时间的发展,自然有钱了。”
我二姨说他们是很自然地变有钱,其实并不是那样。先是我姨夫有技术,才有机会承包瑞安制药厂。因为有了第一桶金,才能跟着别人一起投资丽水制药厂。因为有技术姨夫又可以被丽水药厂聘为顾问,有比较高的工资。
如果我和华铭选择稳扎稳打,我们的日子跟上小康水平是有的。说是完全是我自己毁了自己的生活,我觉得有些委屈。如果把自己委屈的感受写下来,足够写两本书了。
我仔细地反省自己的过去,觉得自己最终避免不了要招大劫大难,所以我反而安然面对现在的困难。
是人的选择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是我们个人的欲望的强弱影响我们去做什么样的选择。
在我大姨来看望我妈妈之前,华铭的单位就有人开始投资房产,获得丰厚的利润了。那个人是华铭科室的一个员工,因为文凭不高,能力也不是很强,同事也不是很看得起他,但他却很努力地保有他自己在银行的工作。每到过年,他会逐一地给单位领导拜年。
那时候才九几年,他家仅仅投资房产的房租收入就一万多。当然他父亲在法院工作,让他更便利地买到经法院拍卖的房产。
接下来,华铭单位也有别的人用他们的公积金开始再买套房子。华铭没有动手买房子,不是他看不到投资房子有长期稳定的收益,而是他有更大的梦想。这才会有后来我湖北之行,他在股市里破产,还有更后来他做黄金杠杆期货。再后来我赌博下水,他要我去合肥做自愿链锁,到我被驱逐出户。以及离家两年后我去看望女儿,发现华铭开始投资虚拟货币,我不禁在唏嘘:他确实应该不受干扰去实现他的梦想的,而我越是努力想跟他和下去,就死得越惨。
我写作不是想向人诉说我有多少的悲催的经历,而是想向人传导希望。我不把女儿计算在内,因为她有自己的起起伏伏的人生要去经历。而我至少能做到安度自己的晚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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