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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学校里就有蛇出没,吓得同学们嗷嗷大叫,保安迅速用棍,乱棒打死那蛇,结束了那场骚动。傍晚,我从图书馆回宿舍,听到了小时候青蛙被蛇咬发出的惨叫声,我慢慢的走进那人工挖出来的小溪边,靠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去寻找水草底下蛇的身影。从小怕蛇的我,不敢靠近,在草坪上捡了几颗石子扔过去,声音慢慢消失了,不知青蛙是已经没有知觉了,还是得救了,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起身回去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个抓蛇很有一手的大叔现在过得如何了。
那大叔,常年逮响尾蛇,眼镜蛇,黑白条纹的银环蛇卖,价格按斤称,价格不菲。
因此,他不种菜,也不种粮食,小时候我常常羡慕他不用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来去自由,像后来电视机里面荒野求生的人一样,除了必要的打猎时间,其他时间,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就睡。他一般晚霞行千里之后的时间段出动,头上带个手电筒,腰间系个袋子,手里一根他特制的捕蛇棍。夜幕降临的时候,干了一天活计的村民们都精疲力尽的回家,只有他开始外出活动,先在田间地头的羊肠小道里巡视一圈,然后再去放牛的杂草丛生的草坪上,平时我们放牛不敢去的地方,只有他敢往前迈步。充满蛙鸣的溪边,常常是有收获的,青蛙是蛇的营养品,蛇也是断指大叔的营养品,买了蛇,他就买肉,他那阴森森又隐蔽的屋子常常散发着肉香飘出来,馋的我们只能咂吧咂吧嘴。
蛇经常出没在溪边,他只要听见青蛙的连续不断的惨叫,他就迅速出击,寻找那正在享受胜利果实的蛇。蛇张开血盆大口,把毒液注入青蛙的体内,麻痹青蛙的神经系统,青蛙因为毒素的扩散以及毒牙撕扯皮肉的痛苦,疼的哇哇大叫,毒素的快速渗透让它渐渐失去知觉,体力不支,求救声从一开始的短促有力转变成微弱的只有它自己听见。周围的动物听见这种声音,都四散逃离。只有断指大叔快而准地用捕蛇棍把正在将青蛙一点一点的从嘴里挤进喉咙的蛇按住。弯腰用手抓住蛇的七寸,扔进那个腥臭的蛇袋里。他抓到了值钱的猎物就沿着河边道往回走,第二天一早就骑着那辆老式自行车去集市上卖。
我一个小孩都要放牛,拔草,摘菜,割稻子,干这干那的。他常常提个蛇皮袋,一根捕蛇棍,带个卷边的帽子,走路轻飘飘的,不带一点声响,像个幽灵一样。春天和秋天就整晚的蹲在田间地头蹲蛇,看见洞就挖。运气不好就抓个水鸟,田鸡,野鸭子,黄鼠狼回家,反正饿不着他。我小时候真羡慕他的生活,白天一整天都不用干活,只要晚上出动一会,也佩服他的技术。
冬日里不常见他出来活动,像蛇一样冬眠。不知他怎样熬过去的。
从小到大,只要谁家有个蛇,就叫他过来抓走,普通的蛇不值钱,他会一脸不高兴,似乎耽误了他的睡觉的时间,看见毒蛇他就两眼冒光,小小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他有时心情不错,会给我们用无毒的蛇展示他多么的勇敢。他把蛇放在手上,让蛇环绕在他的胳膊上,脖子上,腿上,蛇吐着黑信子,用黑色的眼睛盯着围观群众。众人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却不敢上去去摸一摸。偶尔有一两个大胆的孩子跃跃欲试,却被大人喝止住。他说:“蛇的身上滑溜溜,像女人的胸脯肉,冰凉冰凉的像那口古井里的水,它们扒在身上可解暑啦。”听的农村妇女们面红耳赤,抠脚大汉们嘿嘿嘿的仰头大笑。
小时候,每次看见他都觉得他好厉害,什么都抓的着,我只能逮个蚂蚱和蝉,最厉害不过就是爬树掏几个鸟蛋,有时捡个幼鸟回家好好养着,每次都没养大就挂了。蛇我是不敢伸手抓的,没毒的我都吓个半死,我手里有棍我就赶走它,手上没东西,我就趁蛇不注意,赶紧让路,麻溜的溜走。
我知道抓毒蛇是为名除害,可我看他越来越像蛇,散发冷气,眼神犀利,冷的能把火山瞬间冻住,透着幽幽的绿光,看见他我就像看见毒蛇一样,伺机而动的面部表情,仿佛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出击。
那年初二上个学期,听爷说他被毒蛇咬了,辛亏他当机立断,砍断了自己的手,捡回了一条命。他的儿子,告诫他不许再去抓蛇,受伤那一段时间的确不见他的踪影,上学的时候偶尔看见他手肿的如大腿一般粗,绑着绷带,绷带被药水浸泡的黑黄黑黄的,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草药味,用脖子吊着,走路一晃一晃的。他似乎没有那么灵敏了。看他的背影,一下子,失去了神秘感,走路有声儿了,好像和正常人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消瘦了不少,像生了一场大病。
从小没有见过他的老婆,不知是受不了他天天抓蛇跟人跑了还是生病去世了,我出生的时候他儿子已经长大了,我会打听别人的家长里短的时候,他儿子结婚了,常年在外,他的儿媳妇胖胖的,一只没有孩子。大家都说是因为他一直抓蛇和野东西,太多生命断送在他手上,老天在惩罚他。结婚几年后,他儿子,儿媳妇回家了,他家不再是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家里热闹了起来,长满青草的院子,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延伸进去的“蛇洞”似乎重见天日,家门口经常有中药渣药渣,应该是补身体的吧。
自从他手好了以后,他们家在通往集市的路旁盖了三层水泥砖楼,在村子的外围,说是老房子风水不好,要换一个敞亮的地方才能抱着孙子。他儿子,儿媳妇又出远门了,他又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家。他开始慢悠慢游的出现在田间散步,也倒拾起那一亩三分地的菜,和村里的大妈闲聊。只是不再看见他那根棍子和袋子了,帽子也经过风吹日晒的洗礼,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几年过去了,他的儿媳妇肚子依旧没有动静,村里的长舌妇们七嘴八舌的咀嚼别人的痛处,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当捕蛇人。
我的思绪也随那消失的声音,飘向了不知何处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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