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和
一想到马上过年了，我头又大了，我情愿在外。
这个念头年年都有，害怕发生，却每年无一例外。
我所害怕的东西来自于家庭，确切说来自父母的闹架。每年年三十非得闹上一架才罢休。
三十下午吃团圆饭，平日嗜酒如命的父亲此时喝得会比平常多，他一贯借口是，累了一年了，得好好喝点。母亲不像往日时阻拦，生怕惹着父亲不高兴，全家过不好年，也觉得累了一年了，喝就喝点，甚至她也小酌两杯。
父亲喝慢酒，我们吃完出去溜一圈回来，他依然喝着，不急不躁，大桌的菜也不吃，只和花生米杠上。
喝到微微醉时，平日不善言辞的父亲开始唠叨起来。说邻里百舍谁好谁孬，谁帮过一把谁暗地里使坏；说自己一年没挣到钱，过了年要怎样加把劲；说母亲口无遮拦，说话不过脑子，如何得罪了人；说我和弟弟以前怎样听话哪里又惹他生气。
总之，陈年旧事，无一不漏。用母亲一句话说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得翻出来说说。
然后，父亲越喝越多，越多越说，越说越生气。不知哪里突然来的气，嘴里开始骂骂咧咧。
我和弟弟劝他别喝了，他不听，我们只好把酒瓶拿起来，把酒杯里酒倒进酒瓶里收起来。这样的办法无济于事，他则更来气。瞪着眼骂我们：老子喝点酒你们也管，还轮不到你们管老子！都滚出去玩去！
早已沉不住气的母亲又瞪着父亲骂：我忍你一会了，你看你熊样，大过年的，你喝点驴马尿骂谁！
就这样，战争开始，他们越骂越欢，母亲顺手拿起个东西抛向父亲，父亲一气之下掀了桌子，然后他们撕扯扭打起来。
就这样，好好的一桌菜成了残渣烂饭，好好的一次团聚以暴力结束。
我和弟弟又拉又拽，拉开架后，弟弟把醉醺醺的父亲拥向另一间房子，脱了衣服让他睡觉，我抱着气得发抖的母亲流眼泪。
我自责收起父亲的酒，不然可能不会打起来。但是，我也知道，就算我们不收，母亲面对父亲的作为也会将酒瓶摔向门外。
收起酒瓶我们是向母亲学的，或者说是母亲教我们的。她说：我收酒他给我打架，你们收他不敢。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他们照打不误。
我一直心疼母亲，责怪父亲。是母亲一手撑起来的这个家。母亲嫁过来的时候，父亲家里一无所有，连床都是用木板和石头撑起来的。
父亲退役后，因为和母亲打架，把所有部队证件统统烧光。之后，长年外出打工，但也挣不回什么大钱。母亲在家照顾我俩的同时，在村里干各种工。干建筑队，干砖厂，帮户家採金银花，採棉花，记事起，就没见母亲闲着过。
那个时期里他们打架，是迫于生活压力，母亲的不满，父亲的的无能为力。时间久了必然要寻求一种方式释放，而对于没什么文化的他们，只会用武力解决。
见过他们在大街上撕打成团，见过他们拿着棍子拼死互打，也见过他们打得头破血流。
而今我们都已工作，生活算好些，但他们还在打。我常常劝母亲：让父亲戒酒是不可能，他喝了酒，你躲着他点，你别骂他，一骂他就起劲了。母亲经常说：这么多年打习惯了，没事。
记得大前年过年，他们打架，听着父亲对母亲的百般辱骂，我气红了眼，我骂回去。至今都后悔不该如此，他们纵有万般错，也还是父母。
近几年，他们动手少了，但更加恶语相向。父亲才不管年不年的，喝了酒一定会找事。母亲深知父亲的习性，临近年时，对父亲千嘱咐万吩咐，过年千万别找事，过个安静年，图个顺利。
前几日，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我给你爸说了，今年过年谁也不能闹事，顺顺利利一整年。
如此，我又想起那些过不安稳的年。
小时候总想着逃离这样的家庭，总会在他们打架后躲在墙角偷偷哭泣，什么时候是个完，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停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样的环境成长下，所幸没给男孩子造成很大的影响，弟弟一家幸福的过着生活。而或多或少影响到了我，多疑，敏感，自卑，没安全感，不相信婚姻，不相信婚姻能幸福，以至于有了一场失败的婚姻，到二十七岁半还在单身。
所幸，阳先生拯救了我，他的出现，带来了光明。
我年年过年都害怕回家，这次也不例外，我情愿不回家过年。但是像母亲说的，他们习惯了。或许，我也该习惯了。
母亲说，在那样煎熬的岁月里，并没有选择放弃婚姻，是因为我姐弟俩。而我，也应该坚信，回家，是因为我不能放弃他们――我的父母。
如此，我更加知道夫妻间的相处之道，更能懂得父母的作为能带给孩子多少影响，更知道珍惜得之不易的一切。
如果说婚姻是座围城，记住，莫让孩子进城，你的一举一动都能给他造成无法拯救的影响，你要用智慧建立一座城外花园。
记住，他不是孩子，他什么都能感受得到。
身体的伤害远不及心灵的摧残。
莫让孩子成为父母健在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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