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列传（五）
班超
127年，臣盘派遣使者到洛阳奉献，汉顺帝封臣盘为汉大都尉，封他哥哥的儿子臣勋为守国司马。130年，臣盘派遣侍子和大宛、莎车使者一起到洛阳皇宫贡献。133年，臣盘奉献狮子、封牛。168年，臣盘在打猎时被其叔叔和得射杀，和得自立为王。170年，凉州刺史孟佗派遣从事任涉率领敦煌郡兵五百人，和戊司马曹宽、西域长史张晏，率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的军兵，合计三万多人征讨疏勒，进攻桢中城，四十多天不能攻克，只好撤退。随后疏勒王相继被杀害，朝廷也不能制止。
从疏勒国东北经过尉头、温宿、姑墨、龟兹国，就到达焉耆。
焉耆国的都城在南河城，向北离长史驻地八百里，向东离洛阳八千二百里。国中一万五千户，五万二千口人，军兵两万多人。焉耆国的四面都有大山，和龟兹接壤，道路艰险，易守难攻。有海水曲折流入四山之中，有河流围绕城池，长达三十多里。
永平末年，焉耆和龟兹出兵攻杀西域都护陈睦、副校尉郭恂，杀害官吏军士两千多人。94年，都护班超征调西域各国军兵征讨焉耆、危须、尉黎、山国，砍下焉耆、尉黎两位国王的首级，传送到京师洛阳，悬挂在蛮夷居住的府邸。班超立焉耆左候元孟为王，尉黎、危须、山国都改立其王。到了汉安帝时期，西域全都背叛。延光年间，班超的儿子班勇担任西域长史，又征讨平定西域各国。元孟和尉黎、危须坚守不降。127年，班勇和敦煌太守张朗进击破城，元孟这才派遣儿子到洛阳皇宫贡献。
蒲类国位于天山西疏榆谷中，东南离长史驻地一千二百九十里，离洛阳一万零四百九十里。国中八百多户，两千多口人，军兵七百多人。他们住在帐篷中，逐水草放牧，也掌握了耕田劳作技术，国中有牛、马、骆驼、羊畜。他们能制造弓箭，国中出产好马。
蒲类国本来是个大国，以前西域归属匈奴，其国王得罪了单于，单于大怒，迁徙蒲类国人六千多口人，一直到达匈奴右部阿恶地，所以号称为“阿恶国”。这里向南离车师后部骑马要行走九十多天。薄类国人口贫弱，就逃亡到山谷之间，仍然保留了原来的国名。
移支国居住在蒲类国士地上，有一千多户，三千多口人，军兵一千多人。那里人勇猛善战，把劫掠当作谋生手段，他们全都披散头发，逐水草放牧畜牲，不知道耕劳田作。这里的物产风俗都和蒲类国相同。
东且弥国离长史驻地八百里，离洛阳九千二百五十里。国中有三千多户，五千多口人，军兵两千多人。他们在帐篷中居住，逐水草放牧，很了解耕田劳作。其物产风俗也和蒲类国相同，百姓没有固定场所。
车师前王居住在交河城中。河水分流绕城而行，所以才叫做交河。这里离长史驻地柳中八十里，向东离洛阳九千一百二十里。国中有一千五百多户，四千多口人，军兵两千人。
车师后王居住务涂谷，这里离长史驻地五百里，离洛阳九千六百二十里。国中有四千多户，一万五千多口人，军兵三千多人。
前后车师部以及东且弥、卑陆、蒲类、移支，这就是“车师六国”，北面和匈奴接壤，前部向西通往焉耆北道，后部向西通往乌孙。
44年，车师六国和鄯善、焉耆派遣质子入朝侍奉，刘秀把其遣返，他们归附了匈奴。73年，汉军攻占伊吾卢，打通西域，车师又开始成为汉朝内属。匈奴派兵进攻，车师又归降了北匈奴。
90年，大将军窦宪击败北匈奴，车师震慑恐惧，前后王各自派遣质子奉贡入朝侍奉，汉和帝都赏赐印绶金帛。96年，戊己校尉索頵想要废掉后部王涿鞮，立破虏侯细致为王。涿鞮怨恨前王尉卑大出卖自己，率军反击尉卑大，俘虏其妻子子女。弟二年，汉朝派遣将兵长史王林，征调凉州六郡兵以及羌胡兵两万多人，征讨涿鞮，斩首俘虏一千多人。涿鞮逃入北匈奴，汉军随后追击，将其斩杀，立涿鞮的弟弟农奇为王。120年，后王军就和母亲沙麻反叛，杀掉后部司马和敦煌行事。125年，长史班勇进攻大败军就，将其斩杀。
126年，班勇率领后王农奇的儿子加特奴以及八滑等人，征调精兵进攻击败北匈奴呼衍王。班勇于是上书立加特奴为后王，八滑为后部亲汉侯。134年夏天，车师后部司马率领加特奴等一千五百人，在于阊吾陆谷袭击北匈奴，毁坏其帐篷，斩首几百级，俘虏单于的母亲、婶子以及妇女几百人，缴获牛、羊十多万头，车一千多辆，兵器物资非常多。
129年春天，北匈奴呼衍王率兵入侵后部，汉顺帝因车师六国接近北匈奴，是西域屏蔽匈奴的屏障，诏令敦煌太守征调西域各国军兵，以及玉门关候、伊吾司马，合计六千三百骑救援，在勒山袭击北匈奴，汉军出战失利。这年秋天，呼衍王又率领两千人攻打后部，将其击败。151年，呼衍王率领三千多骑入侵伊吾，伊吾司马毛恺派遣官吏军兵五百人在蒲类以海东和呼衍王交战，结果汉军全军覆没，呼衍王随后进攻伊吾屯城。这年夏天，汉桓帝派遣敦煌太守司马达率领敦煌、酒泉，张掖属国官吏将士四千多人救援，出塞到达蒲类海。呼衍王听说后率军退走，汉军无功而返。
105年，军师后部王阿罗多和戊部候严皓不睦，因怨恨反叛，围攻汉朝屯田且固城，杀伤官吏军士。后部候炭遮率领其余部众反叛阿罗多，前往汉朝官吏处归降。阿罗多非常窘迫，带领自己的母亲、妻子、子女，以及一百多骑逃亡进入北匈奴。敦煌太守宋亮上书，立后部故王军就的质子卑君为后部王。
后来，阿罗多又从北匈奴返回，和卑君争夺国君之位，收拢了很多国中部众。戊校尉阎详考虑到阿罗多招引北匈奴，将会搞乱西域，就写作告诉阿罗多，许诺恢复其王位，阿罗多率领部众向阎详归降。阎详收夺了赏赐卑君的印绶，改立阿罗多为王，让卑君返回敦煌，以后其部众三百多帐受卑君役使，食用其交纳的税赋。“帐”相当于中国的户数。
论曰：西域的风土人情记载，前古从来没有听说过。前汉武帝时期，张骞怀有致远谋略，班超奋起封侯大志，终于在西域建立业，羁縻征服外域。汉朝最初依靠兵威让西域震动臣服，继而用财货贿赂怀柔招抚引诱，西域各国无不奉献地方珍奇之物，献纳自己爱子作为质子，昼夜兼程，向东前去朝见天子。汉朝设置戊己校尉官职，负责屯田；设立西域都护府衙，总负责西域事务。先臣服于汉朝的，赏赐龟纽印绶；桀骜不驯的则派出军队征服，把其头颅悬挂在皇宫北阙。汉军在肥沃的田野进行屯田，在通往西域的戈壁大漠，沿途设置亭障驿站。来往于西域的使者相望于道，胡商客贩每天叩响关门，聚集到塞下。西域都护派出使者甘英抵达条支，游历安息，在西海之滨眺望大秦。大秦距离玉门关、阳关有四万多里，汉使的足迹踏遍了西域。西域的风土人情，百姓的风俗习惯，各种物产，山川河流，沿途险阻，气候炎凉，与汉地差异很大。汉使攀山践谷，身历栈道凶险，忍受暑热蒸腾，沙漠戈壁令人头痛难忍，狂风呼啸，犹如步入鬼域。甘英把沿途经历详细地记录下来，他还追根溯源，了解到被人们神化的佛教来自身毒，前汉、后汉史志对此均无记载。张骞在回忆时，只是强调身毒国暑热潮湿，战士骑乘大象打仗。班勇虽然详述身毒人信奉浮图，不伤害生灵，但对佛法劝导人们向善、佛经引导人们修炼并没有详细记载。汉朝以后，关于佛教的传闻逐渐增多。身毒国家富饶，类似于中原，当地气候终年温润，神灵在此地降临，先圣先贤诞生在此地，神灵故事传说诡异，不同于凡人世界，似乎是天外来客。张骞、班超对此均没有详细记载，难道是关塞阻隔所致吗？佛教在中原的传播，此前也并不兴盛，在乱世之后才枝叶繁茂，出现很多神灵故事。后汉从楚王刘英后信奉佛教，举行斋戒。到了孝桓皇帝时期，又为佛教修建华丽的庙宇。对佛教经义还未翻译，只是对佛教神灵顶礼膜拜。考察佛教徒清心寡欲，想摆脱世俗的心理，恐怕也是为了排解心中苦闷，以及对虚妄世界的向往，这也符合道家精神。况且佛教崇尚仁义，憎恶杀害生灵；崇尚善良，排斥邪恶，这也是君子喜爱佛教的原因之一。但是佛教故事大多荒诞不经，故事诡异，即使邹衍谈天说地、庄周奇谈怪论，也比不上佛教故事的描写。还有，灵魂不灭，转世轮回，因果报应，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仔细考察，却又充满矛盾。通达之人对于佛教，多持怀疑态度。教化世人并无一定之规，佛教有符合世道人心之处。殊途同归，抛弃诡异的内容，教化世人的道理，其大道是相通的。
赞曰：逖矣西胡，天之外区。土物琛丽，人性淫虚。不率华礼，莫有典书。若微神道，何恤何拘！
黄其军
作于2023年8月15日（古历癸卯年六月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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