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橙
(本文首发有书)
初见平儿,是在“刘姥姥一进荣国府”这一段。
那时,刘姥姥进府找凤姐,平儿迎了她进门,“刘姥姥见平儿遍身绫罗,插金戴银,花容月貌,便当是凤姐儿了。”
后来,“方知不过是个有体面的丫头。”
红楼梦中,比起莺莺燕燕的女主角们,平儿这个丫鬟的角色,实打实的不起眼。
但最后,在一片悲剧中,平儿却拥有一个较为完美的结局,她在凤姐去世后,被贾琏扶了正,一下跳跃了阶层。
这个结局并不意外,因为平儿虽然是丫头,却也成为众多读者心目中,最让人钦佩的一个角色。
最委屈:贴心助理和情敌的双重身份
对主子王熙凤来说,平儿是谁?
她是贴身丫鬟、得力助理,她的一切,都需要建立在主子的利益之上。
但同时,她又给了贾琏做房里人,如果她因此就以为攀了琏二爷的高枝儿,不知分寸、眼高于顶,那泼辣如凤姐,可不会念及从小到大的旧情。
更何况,凤姐的醋坛子无人可比。用贾琏贴身奴才兴儿的话说:
“平姑娘在屋里,大约一年两年之间两个(平儿和贾琏)有一次在一处,他(王熙凤)还要在口里掂十个过子呢。”
所以,平儿的处境,非常微妙,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两边不是人。
即便平儿聪明伶俐、做事周全,受委屈也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凤姐过生日,平儿就受到了最大的委屈。
那天贾母设宴为凤姐庆生,几巡下来,凤姐就喝高了,没等宴席散了,就头脑发沉地要回去休息。
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撞见老公贾琏,和鲍二家的老婆在偷情,偷就偷吧,还诅咒起女主人来了,好巧不巧地,被凤姐听了个正着。
情妇说:“要是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贾琏道:“他死了,再娶一个不也是这样?”
情妇说:“他死了,你把平儿扶正还好一些。”
贾琏道:“如今连平儿,她都不让我碰了。我命里怎么就该犯了‘夜叉星’!”
这下好了,门里的人不仅诅咒自己死,还都夸平儿,要给平儿扶正,难道他们已经串通一伙了?
凤姐气得浑身发软,先回身甩了平儿两巴掌,接着进去把里面的人一通打骂,中间气不过,又把平儿打了几下。
那边贾琏被捉奸,羞愧难当,恼羞成怒,最后也拿平儿教训起来。
这莫名的夫妻混合双打,打的平儿是有冤无处诉,只气得干哭。
后来凤姐又跑到贾母处告状,弄得贾母也骂起平儿:“平儿那蹄子,素日我倒看他好,怎么暗地里这么坏。”
一旁尤氏看不过去了,替平儿鸣冤:
“平儿没有不是,是凤丫头拿着人家出气。两口子不好对打,都拿着平儿煞性子,平儿委曲的什么似的呢。”
就连贾宝玉,知道事情后,也不免唏嘘伤感:
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贴,今儿还遭荼毒,想来此人薄命犹甚。
在那个社会里,一个出身并不好的卑贱奴婢,本身就不能拥有自己的意志,所以,即使平儿有再多的优点,也难逃奴婢身份的束缚。
她所处的位置,不仅是职场,还牵扯情场、家事,平儿在其中周旋,所受的委屈可想而知。
但幸亏她是平儿,不欺下,不媚主,忠心且善良,才在一副烂牌堆里,给自己打出一副好牌来。
最善良:有格局也有良心底线
说到这副好牌,实在是平儿自己挣来的。
在贾府,从上到下,层级鲜明,平儿作为管家大助理,或许帮领导办好事,让领导高兴、满意,就是最大的政绩。
但平儿却偏偏在制度严苛的封建大宅里,成为人人都爱与敬重的女子,做到这一步,她用的不是计谋,是善良。
有一回,平儿的虾须镯丢了,最后被平儿发现,是宝玉身边的丫鬟坠儿拿了去。
知道真相后,平儿并没有去找凤姐告状,要求给个公道。而是第一时间给宝玉院里通个气,毕竟,镯子已经回来了,如果把事情闹大,谁都不好看。
于是她找到麝月,偷偷跟她说了三句话:
第一,千万不要告诉宝玉,因为宝玉争胜要强,这件事容易让他丢了颜面。
第二,千万不要告诉老太太,会让她生气,徒增烦恼。
第三,不要告诉晴雯,她是个火爆脾气,知道了吵嚷出来也不好。
至于凤姐那,她已经找了借口搪塞过去了,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掉到了草丛里,现在已经找到了。
一次不大不小的偷窃案,被平儿心思谨慎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在得知真相的一瞬间,她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把府里各方的颜面和利益得失,都考虑的周周到到,不得不说,平儿是拥有大格局的人。
此外,她从来不会仗着自己管家助理的身份,恃宠骄横。
虽说主子凤姐嫉妒心强,张扬刻薄,但平儿却能暗自坚守自己的价值观,守好做事的底线,对弱者抱有同情和怜悯。
贾琏偷娶了尤二姐,平儿忠心护主,赶紧告诉了凤姐,但没想到,后果比她预想的要糟糕。
凤姐把尤二姐接回府后,尤二姐的命运就急转直下,在凤姐的掌控下,饱受虐待,最后痛失腹中孩子。
对凤姐来说,小三落得这样的结局,是最解气的结局。
但对平儿来说,善良让她对尤二姐的处境内疚不已,在这个社会里,哪个女人不是受害者?
所以,在尤二姐人生的最后阶段,是平儿陪她度过的,给她送吃送喝,尤二姐想不开的时候,悉心开导她,就连身后事,也是平儿拿出钱,偷偷给办的。
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借他人之口,多次给予平儿盛赞。
兴儿说平儿:“虽和奶奶一气,却背着奶奶常作些个好事,外面有了不是,奶奶是容不过的,只求求他去就完了。”
宝玉赞平儿:“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上等女孩儿。”
甚至连曹雪芹自己,也多次用俏来形容平儿,这个俏,不是面容之俏,而是品性之俏。
平儿虽然只是丫鬟,却用善良和格局,谋得了一片好评。
最逆袭:好人,总会被命运善待
在曹雪芹的笔下,平儿这个人物占了大量的笔墨,他毫不掩饰地塑造了一个德才兼备、大善为“平”的人物。
但可惜的是,曹雪芹会给平儿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已经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但在高鹗续写的后40回中,平儿拥有了人生的逆袭,从奴为主,跨越阶层,获得最大的圆满。
王熙凤悲惨离世后,王仁和贾环为了一己私利,要把凤姐女儿巧姐,卖给藩王作使女,平儿为了保护巧姐,不惜跪求王夫人。
在没有人愿意出面,巧姐马上就要被接走的时刻,平儿果断听取了刘姥姥的意见,把巧姐偷偷运出大观园,交给刘姥姥保护,最后让贾琏他们父女得以团聚。
这份胆气和果断,无人可比。
贾琏更是被平儿所感动:“贾琏见平儿,外面不好说别的,心里感激,眼中流泪。自此心里愈敬平儿,打算等贾赦等回来要扶平儿为正。”
平儿的人生,本应该是做一辈子的奴婢。所以像这样逆袭的结局,对于一个奴才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她处境艰辛,却处事周全,拥有格局,在复杂的环境中,依然保有善良,赢得贾府上下的敬重,这些,都值得我们敬佩和学习。
虽然高鹗续写的很多结局,都饱受诟病,但平儿的圆满,却喜闻乐见。
因为平儿在很多时候更像我们每一个人,当我们为了理想,和心中小小的信念,在社会的夹缝中逆流而上,保持初心的时候,我们多希望自己也能被命运所善待。
平儿的人生告诉我们,这就是命运,也许你出身有很多缺失,但总有另一扇门,会为你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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