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笑声

老妈怕风怕冷。一到天气凉又有风，老妈呼吸时觉得喉咙如有针刺感。没有遇风，天气暖和时又能说说笑笑，没有不舒服的感觉。重阳节前几天，天气骤冷，凉飕飕的风有点肆无忌惮地吹起来。一向都很有忍耐力不肯上医院看病的老妈实在扛不住了。她提前简简单单买了黄粿和年糕代替千层糕和麻糍，请了大人之后，吃了晚饭上医院住院求医问药去了。

病房里转了一下，发现了多年未见的黄伯母也住院。一问，原来住在县城女儿家多年的伯母，有一天准备乘公交车去仑山路的香烛纸店买香和纸。87岁的伯母听说老人家可以免费乘公交车，上车之后，师傅说：“哪有乘车不用钱的。”原来免费乘车的前提条件是需要办老人公交卡。伯母退下车找散钱，被另外的车子撞倒了，受了伤，血流了一地，黄伯母已经住院三个多月了。记忆里伯母勤劳能干，爱说爱笑，衣着打扮整齐干净。住院的伯母也依然笑容满面，穿得整整齐齐很大方。病房中三个床位，两个空着，一个伯母住着，经医生的同意，我让老妈和伯母住在一起。

黄伯母欢喜得很，连说：“怎么这么有缘啊！姐妹还能在医院里见面。”那天晚上，老妈和伯母告诉我重阳节蒸年糕和打麻糍的方法；破四旧时，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请大人；重阳节那天是螃蟹做新娘，伯父喜欢抓螃蟹。一个夜晚，老妈和伯母在我的不断询问下，嘻嘻哈哈地打发一个夜晚的时光。伯母说：“再快快乐乐地住几天出院啰！”

周五，周六的晚上，我在家陪伴女儿。周日的晚上，我又到医院陪伴老妈。老妈和伯母两个人娘家同是甘竹山，嫁人后都在竹山村生活，熟悉着熟悉的人，两家又是旧交又有点亲戚，两人很是投机，非常有伴。两个老人都是喜欢念经拜佛的人，共同语言多着呢！伯母说：“真好，这么有伴！住院三个多月了还没有这两天讲这么多话，笑了那么多！假如两个冤家路窄住在一起那不知道要受什么罪，不打架，憋着不能说话就能憋个半死！”

老妈说有次去梧桐庵拜佛，大姨对老妈说：“妹妹，你会念那么多的经，我一句都不会！”老妈叫大姨在一旁听。大姨也许听懂了经里的意思，很感动，有时听得哈哈大笑，有时听得又哭哭啼啼。在庙堂里，在佛面前只能笑，不能哭，大姨很少去庙堂不懂佛堂的规矩呢！伯母说，她也曾经见过有一个人在庙堂里听经而想起自己的不幸经历，眼泪汪汪直流呢！

讲着讲着，老妈说有个邻居一直想学几句插香经，那个姐姐比较年轻认识字，老妈说叫我帮她写下来，那个姐姐就可以不用像老妈因为一字不识而死记硬背。我告诉老妈我可以用手机记录，到时再用电脑打印出来就字迹端正，人家看起来轻松省力！

经过努力，我把伯母和老妈念的几句庆元土话的经翻译成普通话，也不知道是否有误。进佛堂时念的插香经：“今日行得殿中心，步步插香拜观音。肚里烧香分左右。（老妈和伯母说插香时要用左手，右手拿刀不能插香的！）香烟袅袅透天堂，信女口中放出插香经。一支寿香奉三宝，二支寿香奉观音，三支灵香全堂合，求在菩萨收香烟，十八罗汉都欢喜，国泰民安永泰平。奉上诸尊大皇主，下奉天地求灵神。消灾降佛保平安，如来金身住好家，保我信女家中生生世世好安眠。保我子孙增佛寿，保我子孙佛寿强，保我子孙荣华富贵万万年，阿弥陀佛！”老妈和伯母说门口进去，八字经念了才能放香篮。

伯母说：“我经常怕念错，念前对菩萨说：我是幼儿班，念经会念，念错了要许我没罪。”

老妈很担心我把庆元话翻译成字有误，我说：“没关系，我也说我是幼儿园，假如有误，求菩萨原谅我吧！”但老妈还是担心我写错了，等下人家学错了！

对于老妈喜欢的念经拜佛，我从不劝阻。老人有了自己喜欢的事可以打发时间充实生活，还会结交朋友，还可以缓解无助时的恐惧。她觉得念经和恭恭敬敬地烧香拜佛，能保佑家人平安健康，心里能得到安心，这对于她本身来说不是很好吗？

周日的晚上很快就在讲她们念经拜佛的一些点滴中愉快地过去了！

这两天另外一个病床上来了一个七十多岁的叔叔，叔叔家的阿姨在陪床。阿姨七十来岁，还很能干。明年孙子就要取孙媳妇了。她种了好多蕃薯，洗出很多蕃薯粉准备蒸粉糕刨粉丝，给明年的宴席准备那盘粉丝呢！我对那阿姨说：“要取孙媳妇，要当太婆了！恭喜恭喜！”阿姨乐呵呵，满脸都洋溢着幸福。

今天晚上，三个老人凑在一起给我讲如何酿红酒呢！我们庆元家家户户都会用红曲和糯米饭酿红酒。下次有机会，我把她们仨的酿酒经验记录下来！今天晚上，三个老人讲起酿酒，因为酿了一辈子的酒已经是行家了，一说起来对酿酒都轻车熟路，头头是道。时间过得真快，要八点了，老人们叫我赶紧回家了！

虽然住院，老人们身上却不是愁容满面。对已有的小病小恙，从容淡定，坦然接受！于是，病房里总是笑声连连。昨天中午，我去病房里看了看，发现几个老人午睡得很香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