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作者: 凰如水 | 来源:发表于2016-05-08 20:35 被阅读681次


    落尽梨花

     -1-   初识

    她从未想过,自己好歹也算是护国大将军之女,此刻却在这梁国街摊上,因一根落花簪与人僵持不下。偏生眼前这个男子看着气度非凡,眼里却无一丝相让之意。眼看着周边的行人都带着好奇朝这边聚集过来,她想着不知这落花簪究竟有什么好,哥哥竟大晚上千叮咛万嘱咐得托了她来买。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恐怕哥哥又少不得责罚。对面的男子仿似看出了她的急促,视线扫了一眼围过来的人群,嘴角微扬,带了些不动声色地好整以暇。

    她却是再也顾不得那许多,轻盈旋身而起,一个转身回落伴随着一阵梨花雨落,将一头长发倾泻下来,风前香软,春在梨花。男子一怔瞬间,手里的簪子已被抢了过去,而后会心莞尔一笑,倒是她看着怔了几分。

    “好风华。”三字带着笑意紧贴耳边传来,她才反应过来。局促之下忙后退了几步,故作镇定地看着男子道“看公子锦衣华服,想必”,男子仿似知道她的心意,笑回道“有时候身份重要了,是谁就不重要了...”,略微停顿道“这簪子便送给你又如何。”一双灼灼的眼睛笑看着她,却颇有些捉摸不透的深意。

    -2-   入宫

    未隔几天,一道圣旨下来,真真是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护国大将军冷暮之女,温贤淑良,容色倾城......着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亏她自诩冷静清明,一封圣旨念完她却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谢恩后哥哥轻扶自己起来,父亲躬身行礼,她才意识过来。而父亲和哥哥的神情,没有一丝的意外与动容,他们竟是早知道。又或者,父亲本就是这场联姻的推动者...

    她是冷家唯一的嫡女,父亲是手握大梁十万骑兵的铁血英雄,冷家今日的尊荣是父亲一次次征战赢回来的。她敬重,她畏惧,她不会抗拒,却不懂她的父亲究竟所求为何。一月之后,她一身大红凤袍从护国将军府到皇宫,她的父亲,如她所料,神色依旧如接到圣旨那日般淡漠如初。如他所愿,她竟不怨。倒是哥哥湿了眼眶,看着她满是不舍无奈。她回之一笑,竟突然想起了那日夺得簪子及那人梨花雨中始终浅浅的笑意。

     -3-   疏离

    “娘娘,皇上刚派人传了话,今夜留在言贵妃宫中。”她随手掀了盖巾,独坐在这长安宫中,轻点了点头。伺候的女婢回禀完静静地退了出去。长安宫,长安此宫。她心中想着,若不是今日在殿上接受叩礼,恐怕她竟是连当今的大梁皇上已经有四妃三嫔也不知。新婚之夜,留自己一个人在永安宫,算不算得上是两个人都不上心?

    自己的夫君是大梁的皇上,自己是大梁的皇后。“身份重要了,是谁就不重要了”。竟是一语成谶。

     -4-   暖心

    约莫过了三四日后,算是皇上第一次踏入了永安宫,她跪在殿内低着头恭敬行礼,心中不是惶恐而是无所谓。她听着他挥退众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顿了片刻,伸手扶自己起来,她顺势起身却是不得不抬头面对。竟然是他?瞬间惊讶后,她却生出了几许复杂情绪。那日落花相逢,今日已是同体,可是又如何?那份美好算不算是变成了荒唐?

    他若那日般笑看着她,“皇后貌似不怎么待见朕呢?”揶揄中带了几分暧昧。她却是细细看着他,百转千回间,亦是轻笑一声。他是大梁的皇上,少年英姿,翩翩公子。那父亲口中那个心思深沉,喜怒不形色,行事果断狠厉的人又是谁?她竟不知道该信谁。

    他敛起笑容,看着她,轻叹一声。“嫁入皇宫,委屈你了。”是他的真心话,他知道,她也听得出来。不是不感动的,她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手指温热,是他轻牵起了自己的手,“既嫁给朕,便好好做朕的皇后罢。以后,直呼朕宫钰就好。”轻声细语,温情十足。她却因着这最后一句,心微动。

    风华绝世

    -5-   闻讯

    之后的日子,许是因着他,她倒对皇宫多了些莫名的期许。他依旧会偶尔过来坐坐,与她闲聊几句,言语中的温情与关怀,她感受得到,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后宫事物繁杂,却不用她出面,她不知道是他出面处理抑或他交给了别的妃嫔。长安宫奢华瞩目,却不知是得了他的吩咐还是别的,极少有宫人来寻事或打扰。彼时的她,以为这份恩宠已是难得,这长安宫,倒给了她另一方宁静天地。

    “你们听说了吗,忠武侯因为叛逆罪,好像要即日问斩呢”,她听着殿门外宫女的低声议论,便知道,如果有什么消息能进了这长安宫,那宫外恐怕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忠武侯叛逆,她竟无端得有些愤然,征战数十年,只做战场前锋,身上的那些伤,她见过几次,连父亲都会每次动容,可想而知有多少。

    她能感觉到父亲这几年,参与到政治漩涡中已是有些抽不开身,又或者为了冷家的尊荣乐在其中,而忠武侯,她最敬重的叔叔,被冠上叛逆的罪名,和他不喜朝堂纷争,近几年安享平和日子竟也有莫大的关系?

    -6-   出丑

    出了长安宫,她才发现偌大的皇宫,除了第一次进来依稀有些模糊的印象,她竟是不熟悉得很。她不是一个喜静的人,甚至算的上是一个爱胡闹的人,可是,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仿佛心境一下子定了,也老了。

    如果不是和他的相逢,她想着,这里的一切在她心里该是荡不起半点涟漪的。可偏偏忠武侯的事情,竟让她那么迫切想见到他,想和他理论,更甚至想和他敞开心扉谈一谈。她不想再去逃避了。她甚至天真地想知道,如果人重要了,是不是身份就没那么重要了。

    辗转到了御花园中,看到的是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温香软玉,窃窃耳语,而她竟识不出她是四妃三嫔中的谁。周边围着的该是别的宫的妃子娘娘,她的出现竟显得有些突兀,仿似有些被冲昏了理智,想压抑着却有些难。愈来愈近,竟是他最早看到了她,笑问道“皇后今日怎么舍得出来了?”半是打趣半是自然。众人这才纷纷向她行礼,唯独剩下她,没有向他行礼。许是那种自然地如同谈论天气般的语调刺痛了她,她没有来得及看他的脸色,莫名的直直走近他脱口而出道“宫钰,我有话和你说。”声音清冽。

    话音刚落,一记耳光就这样直直地下来。她下意识还手,却被他挡住。“是言儿莽撞,可是纵然是皇后,也不能不顾礼法,不行礼,直呼皇上名讳,这可是犯上的罪过。皇上要怎么罚,臣妾听凭发落。”一番话说得委屈至极。

    -7-   试探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言贵妃,突然就明白了。他可以挡得住自己,又怎会挡不住言贵妃?姓言,除了当朝宰辅言玦,还能是谁的女儿?细细思量下,她竟发现很多事,她从未花心思细想,如今想来确是事事相连。就拿这一巴掌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新婚之夜,他没有来,又意味着什么?他和父亲的关系在朝堂之上又是如何?一桩桩,一件件,她的不去理会,现在看来,原来只是在这个巨大的政权漩涡中随风逐流,任人摆布罢了。就连忠武侯的事,也是有人有意为之吧。

    他松开她的手,轻扶起言贵妃,并未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众人便都识趣地退了下去。她心中轻笑一声,原来他的脸色从来都会说话,唯独她没有去读过。“皇后来,是为了忠武侯的事?”十足的肯定,一贯的冷静自持。她一笑,她想他,差点她居然想敞开心扉谈一谈,幸亏差点。“是。”她恭敬应答。“你的父亲还没来,倒是你先来了。”他背对着她,她都能听出语气里的讽意。

    “忠武侯一心为国,我愿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反叛。”她看着他的背影,句句铿锵。其实她早就明白,这些话她说不说都无所谓。只是,他该想听到罢。她就这样一步步踏入他设好的防线。他转过身,冷笑道“但愿对你的父亲,你一样愿以性命担保。”语气冷冽。而后从她身边走过,再未回头。她却是笑了,笑自己。

    -8-   出宫

    她坐在宫内,脑中回想着宫钰临走时那句话,她的父亲,是否会有反叛之心?手中握着十万铁甲,大梁已五年无战事,父亲握着这兵权,究竟要的是尊荣还是更多?她不信父亲愿意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送上争权夺利的血腥战场,可她又不得不信,父亲有足够的能力搅动这一场权利的风雨,全看他想还是不想。

    思绪纷扰,她选择了出宫。她知道,只要他不拦,这皇宫大院便拦不住她。而他,即便是知道也不会拦。书房内,她看着自己的父亲,问“真的要夺权吗?”她的父亲第一次郑重地看着她:“不夺权,就要交权。”“那为何不交?”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她懂了,是她太天真。交权没那么容易,父亲可以苟且得一条性命,恐怕也少不得被弹劾贬谪,而父亲背后所庇护的整个士族,唯他马首是瞻,他没得选择。不交权吗?父亲从来便不是任人宰割的人,如今想来,唯独自己成为了父亲和他粉饰暂时太平的棋子。“你顾好自己吧,父亲心里容不下你了。”也是一贯的冷漠如初。

    她回到永安宫已是深夜,看到宫钰在宫里等她,她并无意外。甚至她应该感谢他的吧,他和她从未有过夫妻之实,现在想来,自己竟然是介怀他有别的女人,而他,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忍,抑或从来都是厌恶?“宫钰”,她看着面前这个脸色冷峻的男子,轻声唤道。“看来还是不长记性。”语气轻淡无波。她笑了笑,一样的平静无波。“不如,朕今夜留下来可好?”她脸色变了变,知他并无玩笑之意。一股冷意袭来,她有些害怕。她终究是别人的弃子,而这个别人,偏偏是她的父亲和夫君。她清浅一笑,悲凉之感如红尘古刹,从心底蔓延。

    他看着她的神情,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今日的冷绝与那日的风华竟是不相上下。他是否从一开始便小瞧了她?

    思量

    -9-   骤变

    她从未想过,父亲会如此早动手。仅一夜之隔,父亲和宫钰,成了宿敌。五万骑兵压入都城,护国将军府人去府空。而他,是否做好了准备应对?永安宫内一如往日的寂静让她有些窒息。

    -10-  输赢

    “这永安宫倒是清净。”他闲庭信步走来,仿似之前的每一次来。她看着他,自嘲道:“如今我该是最不怕的那个人罢,不论谁输谁赢,和我都没有关系了...”他闻言一笑:“的确,你是朕的皇后,是护国府的嫡女,两边都占着,可惜却都逃不过。你希望谁赢呢?”仿似随意笑谈。她亦是莞尔,“父亲不会赢的。”肯定地悲凉。“可惜朕不会给他留机会。”回答地透彻。

    快天黑的时候,将领来报,父亲败了,正如她所料。他闻言冷笑了几声,“这么快。”满是嘲讽。她听着回禀,父亲的十万骑兵,有五万压根就没越过都境,压过来的五万如今只剩下二万不到。“那冷暮等人该如何处置?” “再留几天。”“那将近两万的余兵该...”话未说完,“杀。”字从他口中而出,薄唇轻启,一字狠绝。回禀的将领和她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降兵也”将领试探性地问道。看他面色冷峻便已知答案。

    她仍有些不可置信,杀吗?”都城外面还有五万叛兵呢!“她定定地看着他,喊道。“你以为朕杀不起还是不敢杀?”他回视着她,满眼愤怒。

    -11-  骤乱

    朝堂之上一片倒戈。他听着废后,赐死,灭族种种言论,丝毫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他以为连相遇都是安排好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可偏偏他第一次去永安宫那一抬眸的讶然,他竟欢喜的很。他以为她不过是冷家又一颗棋子,却偏偏独居这宫中一处无欲无求。他又何尝不知忠勇候是被人诬陷,而那人偏偏就是她的父亲。可看着她来以性命担保,他却觉得可笑。她究竟知不知道她的父亲正一步步逼近她的夫君?看着她从护国府回宫,他竟然有几分感动,她终究还是回来了。他知道自己会赢,可她居然也知道。现在想来,他以为他能赢,却是冷暮从来就没想过要赢。

    “急报,北漠进犯,已过落日关。”他一惊,而后一笑。他终究是小瞧了她。朝下乱作一团,他看着,竟是特别地想见到她。

    -12-  谈判

    “朕留着冷暮的命,就是知道他手里又何止十万骑兵。却从不曾想,你手里也有些兵权。”

    “但请皇上放过七万将士性命,放过忠勇候,为他们正名。”

    “凭什么?”

    “就凭大敌当前,我有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朕没得选择。这身份把朕也箍得死死的,有些东西朕懂,却不得不那样做。”

    “父亲也懂。”

    “他是好了,护了自己的女儿,保了自己的将士,朕不如他。”

    “道理我们都知道。皇上不早说了吗,身份比人重要。是我妄想了。”

    “那日梨花雨下,朕是真的动心了。”

    “是啊,可惜了。我们注定要别离天涯,落日关外,我会忘了这里。”

    天涯

    -13-  离愁

    皇后畏罪殁。

    忠勇候率七万降兵出征北漠,凯旋而归。一路征兵,回朝之日,将十万兵权交付。

    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他望着落日关外,想着那日梨花雨下,他又何止是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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