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传闻中的放荡女生

原本她以为他是她的明媚阳光，却不曾想他是那片带着怀疑的乌云，笼罩了她整个青春。

2017年9月9日  星期六    雨

1

“武媚阳”，当这个名字从带着乡音的班长李沐嘴里掷地有声地念出来的时候，教室里一片哄乱。

“武媚娘，谁呀？”

“和女皇同班，真是荣幸。”

“何许人也，敢取这么大名讳，不怕小身板承受不起吗？”

······

“安静一下，请武媚阳做个自我介绍。”李沐及时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武媚阳红着脸站起来，微愠：“我叫武——媚——阳，取明媚阳光之意，并不敢与一代女皇同名。”

“是我发音不太准，让大家误会了。好了，接下来继续。”李沐看了一眼怒气未消的武媚阳，觉得她与众不同，多少应了那个名字“媚阳”。

武媚阳个头矮小，瘦弱得让人想起弱柳扶风的林妹妹。但那张脸却格外明媚，倒不是特别好看，只是黑且细的眉毛和狭长的眼梢自带一股风流，两颊因为生气而尽染绯红，一双薄唇小而含情，未施口红，却鲜艳欲滴。

武媚阳并不知道李沐在偷偷看她，她暗暗恨起自己的名字，犹如恨为她取这个名字的爸爸。因为这个容易让人听错的名字，她的学生时代总是孤独而落寞，同学们习惯戏谑地叫她“媚娘”。她讨厌他们，无论多少个新学期的开始，她始终开始不了一场属于自己的同窗友谊。

2

武媚阳没有朋友，却也习以为常。她尽量自我安慰：高三学习很紧张，没朋友倒可以更专注地读书。

只是武媚阳想不到，同学们那么讨厌她。宿舍楼前有几排晾衣架，每每天气晴好，便有人晒被子。因为晾衣架有限，室友头天晚上便定好闹钟，第二天早起才能抢先占据有利位置。

一开始武媚阳会说：“明天叫下我，我也晒晒被子。”可是几次之后，与她一同晒被子的室友，渐渐有了新发现：每次只要武媚阳晒被子，天气必然变坏，要么半晌午天气就阴沉下来，要么午后狂风大作，雷雨交加，比天气预报还准。

后来，只要武媚阳晒被子，原本也晒被子的室友便不高兴把衣被收回宿舍。武媚阳觉得委屈，但老天爷似乎故意跟室友合起伙来孤立她似的。原来，名字里的明媚阳光并不属于她。

一天上午，第二节课刚结束，武媚阳就冲出教室往宿舍跑。外面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身上，单薄的衣衫很快就湿透了。她无暇顾及，只想着赶快把晾在外面的被子收回去。

武媚阳换了身衣服就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教室了。她因为跑得太急，坐在座位上，靠着后排的桌子气喘吁吁。

“喂，你怎么搞的，把我的书都弄湿了。”后排的李沐戳她的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武媚阳转身，伸手擦拭被自己长发弄湿的书本。

“给，把头发擦干。”李沐悄悄把球衣递给她，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

武媚阳犹豫了一下，转身没接。一直伸着手的李沐急了：“我是担心你再殃及我的书。”

武媚阳一把抓过来，便蒙在头发上使劲揉搓。一股淡淡的汗味袭来，武媚阳脸红了。她想起李沐在操场上奔跑跳跃，身手敏捷，姿势矫健，十分迷人。

武媚阳心慌意乱地把球衣扔在李沐桌子上，“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3

某日，武媚阳穿着一件漂亮的连衣裙缓缓地向教室走去。正在走廊上打闹嬉笑的男生立刻安静了，他们从未见过她如此美丽。

裙子上红白相间的小格子，衬托出她清纯的气质，胸口以上拼接的透明蕾丝将她可爱小巧的锁骨恰如其分地展现出来，及膝的百褶裙摆下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整个人俏皮柔美，散发着蓬勃的青春气息。

武媚阳注意到那么多人在看她，脸像发烧了一样，内心却是欢喜的。因为这件裙子是她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一整天她都觉得，属于她的明媚阳光总算来了。

晚上，武媚阳等到教室熄灯了才回宿舍。走到门口，她听见室友在说：“听说那件裙子是地理老师送给她的，有人看见过她一大早从地理老师的宿舍出来。”

“啊，真不敢相信，她还真是个狐媚子。”有人附和着。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看这肚兜，正经人谁还穿这个。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送给她的。”

“没有根据的话别乱说了，早点洗洗睡吧！”室友林敏不以为然地说。

门外的武媚阳冲进去，一把抢过那件大红的绣着鸳鸯的丝质肚兜，冷冷地说：“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谁准你翻我的东西？正经人都这么干吗？”

室友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再无人说话。

武媚阳很想告诉他们：地理老师只是她的堂哥，肚兜只是出于喜欢刺绣才买的，而连衣裙是李沐送她的生日礼物。可是她知道，说出真相只会让大家更讨厌她。

第二天，武媚阳红着眼睛走进教室，刚坐稳，李沐递过来一张纸条：你跟地理老师是什么关系？

武媚阳没想到室友那么过分，竟然如此大动干戈地造谣。她转身看了一眼李沐，便狠狠地把纸条撕得粉碎。

开学一个多月，在她忍受孤独的时候，李沐关心她，鼓励她。看到她不开心，他便在纸条上写：你不知道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很影响班容吗？看到她数学题解不出来，他便把解题步骤写给她。看到她小测验得了理想的分数，就在纸条上夸她是最棒的。看到她经常不吃早饭，他就每天在她桌子抽屉里塞进温热的豆浆和包子······

过往的一幕幕在武媚阳的脑海里闪现，她想要解释，然而骄傲和气愤让她开不了口。

4

一日晚自习，武媚阳正在刷数学题。地理老师突然走进教室，对她说：“走，跟我一起回家。”

武媚阳说：“那么晚了，回家干什么？”

地理老师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外走，教室里议论纷纷。武媚阳想：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沐紧跟着跑出来，拦住了地理老师：“老师，你要带她去哪儿？”

“家里有要紧事，回家。”

“回你家？”李沐问得意味深长。

“回我们家，他是我堂哥。这下你清楚了吧？”武媚阳转身就走了。

一周后，武媚阳回到学校，手臂上带着黑色的孝布，病重的爷爷终究还是走了。李沐发现地理老师也同样带着孝布，他戳她的背：“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用你管。”武媚阳头也不回。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之前不该怀疑你。你节哀顺变。”李沐将纸条扔到她的位子上。

第二天，武媚阳发现桌子抽屉里又有豆浆和包子。她毫不领情地把早餐放到李沐桌子上。

李沐懊悔不已，看来武媚阳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了。他忍不住又写了张纸条：“你能原谅我一次吗？咱俩和好，行不行？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我不怪你了，但是我想专心学习。其他的事等考上大学再说，如果那时你还喜欢我的话，再重新开始也不迟。”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高三就结束了。李沐考上了浙大，武媚阳选择了本省的一本院校，为的是离家近，能够经常回家看看年迈的奶奶和妹妹。

5

武媚阳申请了助学贷款，大学里除了上课，就是忙着做兼职。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她去一家旅行团做兼职导游，收入可观，她也做得开心。时常在社交网上发一些和游客的合拍照，受到大波的点赞评论。

又是一个周末，武媚阳接待了一个旅游团，点名集合的时候，她发现了李沐。人群里，李沐笑着朝她挥了一下手。那个操着蹩脚普通话的男孩变得阳光耀眼。

武媚阳心里有一处温软开始泛滥。李沐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哪一个景点没看过，又何须参团旅游？看来他记得他们的约定。

晚上，两人共进晚餐。李沐问：“你这么拼命赚钱不累吗？看你更瘦了。”

“没办法，我家里的情况，你不了解。”武媚阳狼吞虎咽地低头吃菜，跑了一天，她太饿了。

开学前，武媚阳找爸爸要学费，爸爸正在跟一个女人打情骂俏。隔日再去，爸爸不在家，女人却骂道：“想上学，自己挣学费，想要钱，没门儿。”

武媚阳想起自己的妈妈为了讨爸爸欢心，拼命想要为他生一个儿子，不幸搭上性命。可是她的爸爸呢？妈妈刚去世不到一个月，他就明目张胆地把女人带回家，不管老人孩子。如今竟然随便让一个女人鸠占鹊巢。

武媚阳带着怨气，与女人争执起来。不曾想女人如此泼辣，抓着她的头发打她。爸爸恰巧回来，她以为她成功地让他看见女人丑恶的嘴脸。没想到，那个骨肉血亲并没有上前阻止，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扭打在一起。

武媚阳在炎炎烈日下，抚着流血的嘴唇，如坠冰窟。她跌跌撞撞地朝奶奶家走去。原来她是没有双亲的孤儿。

李沐听完，伸手握紧了武媚阳的手，“没想到，你竟然承受这么多。高中时怪我小心眼，不然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

武媚阳放下筷子，用右手覆上他的手：“过去那么久了，我不怪你了，真的。我爸的丑事我再也不想对第二个人说。”

6

回到旅游团定的酒店，李沐敲响武媚阳的房门，递给她一个礼盒。武媚阳惊喜地笑着：“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希望你喜欢。”

武媚阳打开漂亮的盒子，原来是一件丝质吊带睡裙，胸口镶着镂空的黑色蕾丝。她明白李沐的心思，也心甘情愿将自己交付于他。捧着睡裙，她走进卫生间的花洒下，仔细地揉搓着每一寸肌肤。

武媚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尽力平息着紧张的心绪，然后轻轻对着镜子笑了一下，才缓缓走出卫生间。

李沐呆呆看着她，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来，温柔地说：“不穿鞋，不冷么？”

武媚阳吻上他滚烫的唇。李沐极尽温柔，却又不得要领，莽莽撞撞地抚摸试探。刚找到那片丰茂的神秘圣地，武媚阳却附在他耳边柔声说：“等一下，我怕疼！”

“放松，我轻点，相信我！”

李沐眼睛湿热地看着她，小心地进入，感受到滚烫的裹挟，他一冲动就结束了。

武媚阳在疼痛中不上不下，脸颊绯红着，有点难受，但很开心。她起身，看见洁白的床单上盛开了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把人家的床单弄脏了，怎么办？”武媚阳羞涩又为难地说。

“没事，走的时候，我把床单买下就好了。”李沐抚着她的头发激动地说。

武媚阳贴在李沐的颈窝里，动情地说：“有你真好！”

“你也好，你是个好女孩，你确实是个好女孩！”李沐翻身起来，拿出手机，对准那片落红拍照留念。

7

第二天一早，李沐还没醒，武媚阳却被手机的滴滴声吵醒了。原来是林敏给她发的消息：“你跟李沐在一起了？”

“嗯，是的。你怎么知道了？消息好灵通呀！”武媚阳掩不住甜蜜，还拍一张李沐酣睡的照片发过去。

“他在高中同学群里晒了你的落红。”林敏发来了那张球衣照。

武媚阳久久没有回复，她偷偷拿起李沐的手机，发现高中同学群里议论纷纷。

原来大家都在议论她被有钱的外国人包养了。很多人骂她“婊子”，而她一无所知。李沐妄图拿落红照片堵住悠悠之口，真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武媚阳想起李沐看到落红后的那句话：“你是个好女孩。你确实是个好女孩！”原来话里另有深意，原来他是带着疑问来的。他，还是高中的那个他，并未成熟。

武媚阳原本以为，他是她的明媚阳光，却不曾想他是那片带着怀疑的乌云，笼罩了她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