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具体的年份早已记不清了,应该是我4、5岁的时候,那年冬天,我过了最有年味的一个年,也成为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个年。
从小我就跟着姥姥姥爷一起生活,用现在的话说,是第一批留守儿童。在中国中部的那个落后小村庄里,我的童年是简单又快乐的。那时候老家的房子大多是土坯,门前是一块稻场。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称呼,稻场是我们那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的一块比较平整的空地。之所以叫稻场,是因为每到粮食成熟的时候,都会把收割回来的稻谷堆在屋前的空地上晾干然后脱粒、筛选后才存入粮仓。稻场在农忙时是大人们劳作的地方,农闲时就是我们小朋友的游乐场。在这块稻场上,我跟小伙伴们一起跳过绳、弹过弹珠,玩过木头人、捉过迷藏、堆过雪人…… 每到年末,冬至前后,这片稻场上便会响起过年的冲锋号角:“杀猪啦!杀猪啦!”,小孩子们兴奋地跑着、喊着,和着被四、五个壮年男人拖拽着拉上稻场的猪的嚎叫声一起,告诉我们,快过年啦!

记忆中最深刻的那年冬天,便是从稻场开始的。一大早,姥爷在稻场旁边的土坡上掏了个洞,做了个简易的灶。姥姥在灶上架上一口大铁锅,下面放上好些柴火,烧上水。趁这功夫,姥爷和几个本家兄弟把猪从猪圈里拖出来,绑到稻场上已经放好的板凳上,只等杀猪匠来给它个了断。被押赴刑场的猪剧烈的挣扎、嚎叫,这种情形,我是不敢上前围观的。只远远躲在一边,堵着耳朵。等声音渐渐弱下去时再看,猪身子下面的大盆已经慢慢的被猪血盛满了,原本脏兮兮的猪也被热水褪去了毛发,露出了白花花的皮肤。
杀猪的时候,男孩子们的乐趣就是等着最后拿到猪尿泡,但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拿到猪尿泡之后干什么去了。等猪杀完,新鲜的猪肉大部分要用盐淹制做成腊肉,小部分会被剁碎做成腊肠。家里的大缸、小盆都装满了要做腊肉的猪肉,姥姥一块一块的都给抹上一层厚厚的盐。我在旁边端着碗,一口一口吃着姥姥给我炸的酥酥的新鲜猪油渣也很是开心满足,这就是我在杀猪时候最开心的时候了。
当天晚上,跟姥姥要好的几个女同志们都来帮忙灌腊肠。而我在旁边看着大人们好像变魔术一样,说说笑笑间手底下就出来了一截一截的腊肠。等第二天再看,家里晾衣服用的竹竿杆上便挂上了一串一串的腊肠,一节儿一节儿,胖胖的很是喜人。

从这之后,过年的气氛渐渐地浓了起来。大人们忙忙碌碌的准备年货,家里陆陆续续多了好多零食点心。有自家做的花生糖、芝麻糖,有瓜子,有雪枣。小孩子的衣兜里总是会有吃的在里面,对我来说这就是那个年月里一年中最快活的的日子了。
腊月二十九,姥姥中午就开始烧热水,一大家子都得在过年之前从头到脚的洗干净,精神抖擞的过新年。我当然是拒绝的,没有暖气的南方,冬天里大雪纷飞,谁会愿意在这冷飕飕的天气里把自己弄湿呢。但是,当有人告诉你,洗完了澡就可以穿新衣服,那任谁都只能妥协了吧。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一大早,家里的女人们就开始在厨房当当当的忙着切菜,准备中午的团年饭。男人们到墓地给逝去的亲人上坟、烧纸钱。而我和亲戚、邻居家的小孩儿们则在稻场上打着雪仗,追来闹去的,只等着盛宴的到来。那年应该是家里人聚的最齐的一年了,出嫁了的大姨带了全家回来,刚结婚的小舅也带着新媳妇回来了。家里的大圆桌都被支了起来,大家围着坐了满满一桌。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电视,也没有春晚,更没有手机,但是时光却过的那么快,欢声笑语那么多。
在那之后我们搬离了老家,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年了。等后来再回去看,老房子已被风雨摧成了断壁残垣,屋旁的那颗柚子树不知被谁挖走了,稻场也被疯长的野草掩住了。那个小孩们堆雪人、打雪仗的稻场,大人们杀猪、晒年货的稻场,和那时的年味一起,都只能留在回忆里了。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1]:http://jiemi.baike.com/pa/detail?id=11900&from=wapgxhtj
[2]:http://www.sohu.com/a/146124692_162054
[3]:https://item.btime.com/46v7gpoii0q9m3oke3hbec489ks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