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别哭！第二章 奇奇开始恨了

奇奇，别哭！第一章 家没了（第一章请点击蓝色字体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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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不想去幼儿园了。”

“为什么？”

“他们都说我没有爸爸了。”

我不敢说大声，怕我妈打我。因为以前，我也不爱去幼儿园，我妈总打我。

妈妈摸摸我的头说：“奇奇，不想去就不去。”说完，她的眼睛有点红，我妈变了，变得很温柔，也再没打过我。

就这样，我告别了幼儿园，妈妈去市里找工作，我就像个小尾巴，天天跟着姥姥。姥姥帮一个奶奶卖凉皮，我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她们卖，人多的时候，奶奶就让我站着。我喜欢跟姥姥出摊，因为凉皮摊就摆在大矿口，爸爸就在矿院里上班。之前，爸爸还总带我来玩，矿院里的叔叔阿姨，很多认识我。见我也总给我好吃的。

我不喜欢有些大人，总问我很奇怪的问题，比如：“奇奇，你恨你爸不？”、“奇奇，你咋不去幼儿园？”、“奇奇，你妈呢？”、“你奶她们都去看你不？”

我就会低下头，不想回答，也不想说话，就是给我糖，我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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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矿下班的时候，我总会盯住矿门口，等着爸爸出来。有时能等到，有时等不到。爸爸第一次看到我时，很惊讶，问我为啥不去幼儿园，我说：“妈妈说不想去就不去。”

爸爸叹了口气，塞给我了100块钱，让我给姥姥，姥姥没要，他说是给我的，姥姥接住了。姥姥给爸爸调了一大碗凉皮，他就坐在我旁边，边吃边问我饿不饿。他吃几口，就问一遍，我一直摇头。爸爸把凉皮往嘴里，一口口塞，塞得满满的，后来塞得呛住了，呛出了眼泪。爸爸不吃了，站了起来，推着自行车就走，我喊他了一声，他停住了，我以为他会回头，但他没有，他停了一会儿，骑上车就跑，他骑的很快，自行车都在摇。

自行车的后座上，还绑着我的小板凳，小板凳上还贴了我最爱的机器猫。小板凳是为了载我，爸爸亲手绑的，他怕太硬，还让奶奶缝了小棉垫，我坐在上面，很舒服。开心的时候，总唱歌，唱累了，就靠在他背上睡。醒来时，要么在他怀里，要么在被窝里，都是软软的，暖暖的。

但现在，我困了，就只能趴在凉皮桌上，眯一会儿，桌子很硬，起来时，胳膊总会很麻，麻得难受得我哇哇叫，姥姥就会过来帮我揉。

后来，爸爸下班时，骑车都像飞，从我的眼前，嗖得一下就飞过，开始我会追他，但后来，我不追了，追了追不上。爸爸也变了，变得不认识我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他骑的二八车子也换了，还是二八车，但后座上，没有我的机器猫小板凳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也知道，他不会再载我了，也不想栽我了。就是他载我，我也不想坐了。机器猫从小姨回来后，我就讨厌它了，也不想看了。我发现，我也变了。

总之，妈妈变了，爸爸变了，我也变了。我才感觉到，我的家，真的不见了。以前的妈妈不见了，以前的爸爸不见了，以前的奇奇也不见了，奇奇也真的没有爸爸了，也真的没有家了。奇奇很难过，但奇奇不想哭，就是偶尔哭，也不用哄，哭完了，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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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总是早出晚归，姥姥说去找工作，要挣钱养我。我记忆中，妈妈是不挣钱的，天天在家搓麻将，中午随便给我弄点吃的。晚饭，是爸爸下班，买菜做。爸爸脾气很好，像姥姥，很平和。我没见我爸生气过，最多就冷着脸，板着眼，洗菜做饭，不说话。妈妈总跟人说，爸爸是伪善，就是家庭冷暴力。

我听不懂冷暴力，但知道暴力，妈妈动不动就暴力我，还不讲理。记得有次，她一直打麻将，我说我饿了，她说等一会儿。我等了又等，她还是不管我。但就哭着闹，她就暴力了我，我哭着跑到姥姥家，姥姥喂我吃饭，姥爷直接冲到我家，把我妈也暴力了一顿，我听完，特开心。

开心完，姥爷说要送我回我家。我吓得不敢回，死活要赖在姥姥家。第二天一大早，我爸就来接我，把我送去了幼儿园。下午我妈来接我时，我都不敢跟她回家，我怕她再暴力我。但她回家没暴力我，还做了很多好吃的。

可我还是长记性了，她再打麻将时，我就很安静，自己玩儿。玩儿饿了，我就跑到姥姥家吃饭。每次吃完，姥姥总让我端个小碗，给我妈带点饭，还害怕我姥爷看见。

所以，我觉得，我妈除了打麻将，什么都不会，她肯定挣不到钱。我妈长得很好看，是公认的一枝花，很清瘦，皮白貌美。离婚后，有很多叔叔，总往姥姥家送东西，有好吃的，还有漂亮的衣服。姥爷总是很暴躁，把送的东西全扔了出去，扔很多次以后，也就没叔叔再敢来送了，妈妈也只能出去找工作，妈妈回来哭，说工作不好找，现在是下岗大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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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妈妈很坚强，哭完第二天还会去找，终于妈妈找到了工作，但没干几天，就被人背回来了，她在砖厂上班，那天被砸伤了脚。脚趾头都砸骨折了。只能在床上，躺好几个月。中间跟姥爷，也吵好几次架，姥爷说妈妈吃不了苦，妈妈说姥爷是病秧子。

姥爷有什么病，到去世我都不知道，但常年身体不好，不能出去干活，家里都要指望我姥姥。我妈是老大，二姨嫁的不远，也常回来。二姨也没工作，总偷偷给我们送肉，还总交代别告诉二姨夫。小姨还是不着调，动不动就跑不见，姥爷打着打着，最后也不想管了。

其实我还有个舅舅，但我只见过他一次，还是离婚前，妈妈带我去见的，舅舅不跟我们住，他住在少年监管所。舅舅长的很黑，没有头发，穿着深蓝色白条纹的制服。我妈带我去那次，给我舅送了香肠和罐头，还有姥姥缝的大黑棉袄，外加两双布棉鞋和五双大鞋垫。姥姥信佛，所以在鞋垫上，都绣着红色的大佛莲。舅舅看到佛莲，边嫌弃边笑，边笑边流泪，但脸上又好像很幸福，那种眼泪我看不懂。

妈妈最后把她身上的钱，都塞给了我舅，然后带着我就离开了。但后来回去后，爸爸很生气，说妈妈下次再去看我舅，不要带着我。我说为什么，爸爸说舅舅住的地方都是关坏孩子的。我爸刚说完，我妈就急眼了，扑上去可劲儿挠我爸的脸，挠出了血。我爸没还手，只是让我站远点，最后，我妈挠得我爸整个脸都花了，满脸都是血，我吓得哭的岔了气，我妈这才停下来，开始喂我水，从那次以后，我妈再没带我去过少年监管所，我也再没见过我舅。

我后来问，我舅到底是不是坏孩子。我爸不敢说话，我妈说不是，说舅舅是因为小时候，姥姥家太穷，二姨的嘴又馋，又挨不了饿，总哭着闹着要吃的。二姨是舅舅二姐，舅舅为他二姐，才总抢东西给二姨吃，也经常因为二姨打架。

有一次，舅舅差点被坏人打死。他伤好后，拿了一支笔，把坏人儿子的眼睛戳伤了，戳伤的是大矿副矿长的外孙子，虽然姥爷借了很多钱，姥姥在他们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但我舅还是被带走了。

舅舅进去后，姥爷就逼着二姨出嫁了。从此，姥爷就不怎么说话了。尤其是不爱跟二姨说。我问妈妈，舅舅什么时候出来，妈妈说，什么时候彻底舅舅改好了，也就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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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舅舅的事，所以我后来，搬回姥姥家住之后，谁问我想吃啥，我都不敢说，我总是摇头，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因为我知道，姥姥家很穷，我不想他们为吃的，跟舅舅一样去抢，去打架。有时候我很饿，但我也忍着。但姥姥和姥爷，总是把最好吃的，全都留给我。

姥爷上次出去一天，回来时，给我带回了六个无花果，用旧报纸包着，说走了好几里路，专程去大伯家摘的，还陪大伯下了一天棋。大伯中午没管饭，姥姥也没给姥爷钱，又累又饿一天，晚上一回来，就病了。姥姥心疼地数落姥爷，为什么不骑车去，姥爷说他的车，在楼下被龟孙子给偷了。我想说是我爸，我记不住姥爷的车长啥样，但我爸换了自行车。我想换那个应该是偷姥爷的，所以他才总躲着我。但我没说，因为我还是有点不想让姥爷去打我爸。

后来，我就把这事给我小姨说了，我小姨笑了半天，说我真傻。说我爸可是镇上有名的“万元户”，怎么会去偷姥爷的破自行车，给我爸我爸也不要。我说那为啥我爸不给咱家点儿钱，为啥不给姥爷买新车。小姨说我爸还是有名的“铁公鸡”，一毛都不拔，特别对姥姥家。不知为什么，听完小姨的话，我就觉得我开始有点恨他了，也有点恨他娶的小姐姐了。

有一天，我看到爸爸的阳台上，站着两个工人在施工，在装很多蓝色的玻璃，小姨说他们在封阳台，有钱人家才封得起，尤其是蓝玻璃，得一千多块。我没有钱面值的概念，小姨补充说：“反正很多钱，十几张毛爷爷呢，怎么说呢，就是你姥要帮人家卖一年的凉皮吧。”

我突然懂了，我爸原来还蛮有钱的，就是舍不得给我们花。

懂完第二天，小姐姐穿着我妈的碎花裙子，那条曾是我妈最喜欢的连衣裙，一脸优越感，悠闲地站在阳台上监工，我突然想起结婚那天，小姨骂的话“不要脸！”，我也大声喊了一句，不知她听到没有，说完我就跑回了屋，好几天，我都没敢去阳台，等我再出去时，他们家的阳台，居然全封好了。一片片蓝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片片蓝宝石，我原来的家，变成了安徒生童话里的城堡。

而我，这时才意识到，原来曾经的奇奇，就是个公主，原来的妈妈，就是个王后，而现在的小姐姐，是晚上看的电视剧里的苏妲己，是个狐狸精，我爸，就是无情的纣王。

奇奇终于开始恨了，恨像纣王的爸爸，更恨像狐狸精的小姐姐。奇奇也恨那些蓝玻璃，可以给姥爷买好几辆自行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