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今年六十六岁了,算算她离婚那年,应该是三十岁。在八十年代的农村,离婚是相当少见的,小翠也算是一个另类。
小翠个子高高的,讲起话来,条理清晰,中心明确,用农村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一句掉到地上的”。
大家都说,小翠是姐妹三个中最出挑的那一个。最出挑的,当然就要嫁最好的了,实际上,小翠也是三个姐妹中嫁得最好的。小翠的老公是一位工人,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彬彬有礼。
老公工作好,再加上小翠个头也高,外表出挑,所以别人都说,这两个人是男才女貌的一对。小翠也打心里觉得自己是人上人,自己各方面都超过了一般女孩。
小翠是一个心气特别高的女孩,她在少女时代就打定主意,自己一定要嫁给一个吃商品粮的城里人,这不,嫁给这个男人,也真是遂了她的愿了。
婚后他们生了一儿一女,女孩是大的,男孩是小的。养育儿女难免磕磕绊绊,小翠心气高的毛病就渐渐显现出来了。她不上班,但却不爱干家务。总说自己干得多,男人干得少,还总嫌男人对自己不够体贴,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回娘家。
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小翠的娘家更是如此,每一次小翠觉得委屈了回到家里,娘家人不是替小翠劝导劝导,解解心焦,而是总在埋怨,说男人干得怎么少,小翠干得怎么多,男人怎么不体贴,女儿怎么屈,让小翠更觉得自己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男人去娘家接小翠,总是要被娘家人给百般挑剔和指责,指责他干得少,说是让他们的女儿受委屈了。他们有时还把女儿藏了,不让他看。
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难免也会伤人心。
小翠在生活中更是有各种各样的作。她的生气方式不是吵架,而是冷战,不说话,不吃饭就去睡觉等。经常导致别人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到别人知道怎么回事了,发现真的是一件很不足挂齿的小事,但小翠却总把它当成一件特别大的事。
不停地冷战,不停地给人脸色看,是个人都会厌烦。渐渐地,男人对小翠的心也没有以前好了。这时,有一个女人开朗大方,对男人比较好,男人有点心动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小翠的耳朵里,依小崔的个性,无风还要起三尺浪呢,更何况说这种事情呢!小翠当然是不依不饶了。
但不管是父母,还是周围的亲戚朋友,都是劝和不劝离的。男人后来也知道自己错了,再加上,和那个女人开始的时间不长,感情也不怎么深,其实也就是苦难生活中的一点慰藉吧!既然周围一大群人都来劝解,又看到一儿一女的份上,男人也渐渐断了那份心思,打算和小翠好好过日子。
正巧,这时国家提倡计划生育,男人是正式工人,不能再生了,他也就响应国家号召,同时也为了小翠不遭罪,自己去做了绝育手术。做完节育手术后,男人身体比较虚弱,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男人其实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小翠来看看自己,同时也缓和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但小翠却是那种非常倔强的人。平时只有别人哄她的份,没有她哄别人的份。男人做了绝育手术,想让小翠去看,但小翠却是拉不下这份脸,丢不下这份自尊的,她没有去看。
至此,前仇旧怨,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男人彻底伤透了心,男人也不再哄小翠,对她也渐渐地没有了过日子的心思。小翠,却还在家里巴巴地等着男人来接她,但等来的却是男人的离婚协议书,小翠心里虽难受,但性子却是很刚烈的,她即使只为了面子,也要离婚。
于是两个人就离了婚。但小翠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她离婚的时候,硬是把男孩给要走了。本来一般情况下,女人走的时候是什么都不带的,或者说会把女儿带走。但小翠硬是把男孩给带走了,把女儿撇给了男方。要不,大家怎么都说小翠人作,心也狠呢!
婆家人当然不愿意了,但小翠个性非常强,娘家人也护短和不讲理,最后,硬是把男孩把带走了。
小翠发誓,一定要找一个吃商品粮的工人。小翠自己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也有这个外在条件。后来经人介绍,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外省工人,终于,原来小翠吃商品粮的心愿实现了。
我有时会想,也许在小翠的心中,面子和外人的眼光,以及超过别人等等这些东西,甚至比儿女都重要。
她作,她心也狠。
离婚后,她带着儿子在外省生活,儿子长到十几岁,在一次去给爸爸送饭的路途中,摔倒在铁轨金属上,死了。
婆家人知道后,大发雷霆。想想也是啊!当初不让她带儿子,她个性强,硬是把儿子带走,把最小的女儿留下,从来也没有去见过女儿一面,如今,儿子长到十几岁了,他却因看管不周,把儿子命也送了,
婆家人不依,疑心是小翠把孙子藏起来了,假装他死,害怕婆家人去要孩子。最后还是一个亲戚说,确实是死了,还是亲戚给他在棺材里放的书包和红领巾,这次,婆家人才作罢,但这份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小翠走时,亲生女儿只有两岁,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三十年间,妈妈没有回来看她一次,后来在亲戚说和下,小翠考虑到自己也老了,也该人照顾了,也就打算认了。
女儿开着车去了,但小翠作的毛病又犯了。她不停地说,女儿一个人开车不方便,女婿却不来,还说女儿年前来看不对,应该过年来看。还说给的礼不对了,这个那个的,总而言之,一身的毛病。女儿被小翠说得也受不了,简单地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从此,去看小翠也少了很多。这样,就又给了小翠以口实,说是孩子不管她。
小翠和那个工人还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嫁给了一个工人,但小翠在他们家也生活不下去。有一次,小翠不小心把女婿的花瓶打碎了,女婿告诉她,不要让她买,说是老年人不懂得好赖,怕又被奸商骗了。就这样,把小崔得罪了,小翠离家出走了好几天。
还有一次,因为一件小事,小翠打了女儿一耳光。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小翠每次都是冷战,离家出走,离家出走,冷战。
再加上她老是想着自己没有儿子,女儿其实对她很好,但她自己却总觉得女儿家待不下去了,总是用自虐来讨取别人的好心,而别人稍有一怠慢,她就又开始自虐。
小翠有一个妹妹小芳,和她性格差不多。她有时会去妹妹家,却老是和妹夫合不来。举个例子,有一次妹夫进屋里了,看见一箱奶打开了,妹夫的意思是,可能是小孙子把它打开了,就说了一句:“哎呀,谁把我的奶打开了?”小翠以为是说自己,整整三天,和妹夫说话就是冷战,冷战到最后,妹夫实在受不了了,在妹夫的一再追问下,小翠才说:“我才不喝你家的奶呢,我也没有打开你家的奶。”妹夫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随口一说,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
从此以后,他什么都不敢多说了,他甚至都不敢和小翠说话,因为小翠实在是太敏感,太爱冷战了。
妹夫还想起来,有一次小翠竟然从老家提了两壶油来,口口声声说:“我们家是工人,不是吃不起油,去给你儿子做饭的几天,你儿子老是说不让吃油,我告诉你们,我们家油多的是!”
妹夫才想起来,儿媳生孩子那一个月,让小翠去帮做饭一个月。因为儿子儿媳吃饭比较清淡,曾多次强调要少放一些油,但小翠却把这个问题理解成了不让他们吃油。妹夫也傻眼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年轻人怎么会这样小气不让人吃油呢?唉,这一切都是小翠自己的心眼太多了啊!
有句老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翠的妹妹小芳,那是比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个女人。说起她的故事,能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其实光听她和别人的对话,你只能猜出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小芳,你今天穿这件衣服不太好看呀,这件衣服不能穿了!”
“哼!他爸说过我穿衣服不称,我一辈子都不会买衣服了!”
她平时过于不讲究穿着,被有些多管闲事的人笑话了。于是那次,她和老公吵了两句,她埋怨老公不给她打扮,老公的意思是说,农村人穿的太花了不相称,因为要下地干话的。她就借老公的这句话,说给别人听,好给自己的懒惰不修边幅找个理由,推掉一切责任,怪到别人身上。
“哎呀,你儿子媳妇那么有钱,你怎么穿得这么破呀?”
“人家谁管咱呢?”
这又是村里的好事人挑逗她的话,但她却听信小人的话,信以为真,她不怪自己过于不讲究,不修边幅,却把一切都怪到别人身上。儿媳给她买了好多的衣服:裤头、袜子、外衣等等,都买了好多,但她就是懒,不想穿。
“看她有病,再怪到我身上了,我得赶紧走!”
儿媳因为头痛检查身体,发现是脑血管痉挛,当儿子儿媳正讨论应该怎样医治时,她就赶紧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想推卸掉一切的责任,这一点,也的确让晚辈心凉。
“人家去厨房帮我做饭,是因为对我做饭不满意!”
一来客人时,小芳的老公就帮助小芳去厨房里做饭,农村好多男人都做不到,光做一点,老公还是不错的。当别人夸她老公时,小芳立刻就这样接到,因为在小芳的眼里,别人对她好是理所应当的,别人一不小心对她不好,那她就记住仇了。
把事都从最坏处考虑,把人都往最坏处揣测,这,就是小芳。
“你衣服挺漂亮的,这是谁给你买的?”
“这是我女儿婆婆不要了,人家才给我的。人家从来不给我买,不要了,扔的时候才给我的!”
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平时自己的女儿给她买鞋子,买衣服好多,她都不穿。但当别人问起的时候,她就说,女儿对她从来都不好,偶尔她穿一件了,她也要说是别人扔了才给她。好像在她的心目中,外人夸一句儿女孝顺,就对她有坏处似的。
平时在儿媳家,口头禅永远都是“我不会”。炒土豆不会,炒肉不会,洗衣机不敢用,电视机不敢开,给钱死活不要……买衣服死活不不穿,即使做主给她买了,回来也要大吵一番,让把新衣服退了,或者把衣服藏起来,从来不穿。然后,外人要是说她穿的衣服破了,她就总是说自己没有衣服穿,别人都不管她。
她平时不爱吃饭,爱吃零食。儿女们知道她有吃零食的习惯,就给她买来零食,她却都把她送给别人,或者是过期后晒干,送给老家的猫狗,自己从来不吃。
喜欢制造“被人虐待”的假象,这就是小芳。
不爱吃饭,不爱做饭,不爱干家务,可以理解。但别人做饭了,她又不吃,这却让人不理解,只能解释为“作”。
明明自己不喜欢做家务,却把这一切都怪罪到别人身上,说是自己在这儿害怕受批评。
害得儿子儿媳老被别人说:“你们是不是太严格了?害得你妈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你看你妈饿得那么瘦,那么黄,你们为什么不让你妈一天喝一包奶?”
“你看你妈整天吓得都不敢吃”
做饭熟了,不管怎么说,死活她都不吃饭。早上的饭,晚上吃,前一天的饭,第二天吃。吃的时候还要对儿媳说:“这是你们不吃的,我看见你们要倒了,怪可惜的,我才开始吃。你们的剩饭,我炒炒又是一顿了。”
儿媳对这样的行为真是深恶痛绝,因为好端端的饭,她不吃,非要过一天,她才吃。
装可怜?有意思吗?有这么好玩吗?
她长得又老又瘦,装可怜也的确有很多人相信。如今,亲戚提起儿子儿媳和女儿,都是说对妈不孝顺。小芳的目的达到了。
面对这一切,儿子女儿也没办法,只能随她去吧。
连她女儿都说:“她装就装吧,亲戚们训就训吧,说我们坏就坏吧!”
小芳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把一家的关系都弄得特别糟。直到如今,女儿儿子都不去舅家,因为小芳爱告状,而娘家特别爱埋怨和数落人,说小芳瘦了老了,都是怪女儿和儿子对小芳不好。最后导致小芳的儿子和女儿从来都不去舅家走亲戚。
第二个后果就是亲戚朋友经常数落儿女,儿子女儿和周围的亲戚关系不好,常年不来往,这一切都是小芳“作”的结果。
小芳的口头禅永远都是自己的老公怎么坏怎么坏,怎么不给自己买衣服穿?怎么让自己又去干活了?怎么不给自己买好吃的了?怪老公,怪儿子,怪女儿。
如今,儿子女儿都远离她,一年到头,连过年也不怎么回去。
老公没法离开,怕她冷战,怕她动不动地离家出走。时间久了,宠着她对她好,还不落好,渐渐的,也变成了和小芳差不多的人。爱埋怨人,干一点活就觉得自己亏了。看见小芳给儿子洗衣服,就说儿子有罪,让她妈妈洗衣服。
看见小芳带孙子了,就说:“你们赶紧带带孙子,让你妈好好睡睡觉,休息休息!”
说小芳脸色黄,都是带孙子带的了。还说小芳天天没有奶喝了。要知道儿子家的奶是经常扔的,让小芳喝,她死活不喝。
他根本不知道儿子儿媳对小芳有多好,只是因为小芳自己太作了,给她吃,她不吃,给她穿,她不穿。别人怎么伺候都伺候不好,如果有一点儿疏忽,他们就开始去亲戚处告状,靠自己晚辈们的状,和亲戚们在一块儿,说晚辈们的坏话,这就是他们的乐趣。
但可笑的是,不管小芳的老公对小芳多么好,小芳永远都是说她老公的坏话,特别特别多,直接在儿孙面前点名道姓的,说老公对她怎么不好怎么不好。老公对她的偏爱,反而更加剧了小芳的“作”。
老公要是不提,就不给他做饭,也从来没有给老公洗过衣服,别提晒被子了。她嘴里的老公,坏得一无是处。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里里外外的事都是她老公一个人在干,她还说是因为老公嫌她干得不好。其实,是她自己根本就不去干。
你看,这就是小芳,不管别人对他多好,她也能把别人骂得一无是处,“作”吧!
这样的人怎么会幸福呢?
小翠,小芳,“作女”的代表,这样的人,要么是熬死老公,要么是熬老老公,看看她们的老公就知道了。小翠和小芳同时还有一个姐姐,也是如此“作”,至今一个人单身过。
他们老公的下场是这样的:
大姐熬死了老公,又找了一个老公,又熬跑了。二姐小翠熬跑了老公,离婚了,又熬饱满了儿女们。老三小芳熬老了老公,老公年纪轻轻就看起来苍老无比,儿子儿媳也因为她天天生气。
这三个姐妹没有最“作”,只有更“作”,她们在“作”的路上,一个比一个厉害。但愿天底下这种“作女”能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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