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瘦去的河流

作者: 北河一笛 | 来源:发表于2018-11-30 08:36 被阅读78次

    那些瘦去的河流

    王明明

    那些瘦去的河流

    记不得何时何地,看过一张早年青弋江的图片,黑白的掠影,凸显着曾经的繁华——丰盈的河道中樯竿林立,舟楫相连。图片引人遐思:蜿蜒三百多公里的青弋江,一路穿山越谷汤汤滔滔,经芜湖直入长江。作为芜湖的“首府长河”,它是商业贸易,物资交换的运输要道。

    遥想当年,青弋江两岸植被丰厚,草深树密,护着盈盈一江清流。河道里穿梭着运粮运菜运沙石木材的各色船只,船妇洗衣做饭带孩子。遇见相熟的船家,船老大们彼此拉长嗓子亲热地打声招呼。鱼儿追浪,江鸟逐风,水上人家的生活辛苦而悠然。夜来渔火点点,桨声哗哗,是别有风味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了。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大概每个人心底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河流吧?沈从文的沅水里,流淌出恬淡、平和,充满田园牧歌式的乡土气息;老芜湖人的心底抹不去对青弋江的眷眷回顾和切切关怀;我的心里则时时萦绕着故乡北河的潺潺水声。

    故乡的北河婉约清秀,文弱得载不动一叶扁舟,却盛满了一河乡人的依赖和爱怜。北河的河床里挤满大小不一胖瘦各异的鹅卵石,一条清流徜徉其上,偎着镇北一路“哗哗”吟唱着向东而去。河岸两边是森森的枫柳林,林中草密花艳,鸟飞蝶舞,是天然休闲的好去处。早年间,北河岸边也有一处快活林,是《水浒传》里快活林的闲适版。每到夏天,林外烈日灼灼,林中小溪蜿蜒,凉风悠悠。镇上人家得闲便都集聚到快活林里,有遛鸟下棋打麻将的,有提供靠椅供人纳凉小憩的,有小贩摆摊卖凉茶凉粉凉面的,还有成群的白鹅子(一种不知学名的白羽大鸟)穿林低飞地凑热闹。那一派野趣因了一河清流而活泼生姿。

    河与岸恰如唇与齿,血脉相依。两岸密密的枫柳林,母亲般紧紧地搂着满河碧水,也紧紧地护着河边的小镇。传说日本鬼子打到水东时,遥看港口方向,黑压压一带望不到头的林稍,怕林中有伏兵,胆寒地止了步。传说虽玄,但故乡小镇确实没有遭日本鬼子的践踏,而密林中也确曾出没过游击队和新四军。

    祖辈和父辈的口中,早年间的北河有着说不完的老故事。少年时,北河依然在枫柳林的搂抱下悠悠东流。那林间河滩便成了少年留连的所在。和同学一同去林中薅过树叶,拔过野蒿,捡过枯枝,那些都是烧火的好材料。去拾过地衣,挑过野菜、摘过刺莓(学名悬钩子)和刺苔,那些是贫乏年代里自然赋予我们的美味。到北河里摸过蟹、逮过虾、钓过鱼,回家洗净,灰面里滚过,温油炸酥,是难得的鲜味。更不用说日常的洗菜淘米,涤衣捶被,哪一样能离开那清清北河水?

    后来的记忆里青色渐少,伐树改田,伐树做房,惠泽小镇的枫柳林突然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非拔而不干休。只几年功夫,黑压压望不到头的枫柳林就荡然无存。等我读高中时,失去岸树的北河,如亡唇的牙齿,寒瘦的不盈一握。别说逮鱼摸虾,便是淘米洗衣也要等到旺水季节。平日里,河滩上只有断续的大坑小洼,盛着浅浅清水,如一只只含泪向天的眼。

    故乡的北河终于瘦到只能在记忆里去寻踪觅迹了,而与它一同瘦去的还有数不清的大小河流,如青弋江、如曾经乳汁饱满的汤汤大河——黄河与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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