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红豆

新添声杨柳枝词

[ 唐·温庭筠 ]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一颗红豆

丽娘又在熬红豆粥了。

“这是第几天了？嗯，大概快三年了吧？”丫头小翠掰了掰手指想。

这三年，丽娘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上午去红豆园园侍弄红豆树，下午就在厨房熬红豆。有时候还哼一首很奇怪的歌：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不知道小姐从哪里学来这么奇怪的歌，天天唱，唱的我都会了。和红豆有关的东西小姐都这么喜欢。就因为这首歌有红豆，小姐竟然一唱唱了三年……”小翠无奈的在心里吐槽。

“小姐第一次熬红豆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三年前姑爷远行出门那天？”小翠撑着头坐在井边合欢树下的石头凳子上盯着远处在厨房忙碌的丽娘想。

“不对，不对，应该是小姐嫁给姑爷的第二天。”小翠摇摇头又自言自语道。

“对，没错，就是第二天，当时小姐边熬红豆还边念叨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小翠为自己终于想起小姐第一次熬红豆粥的时间欢呼起来。

小翠是五年前陪丽娘一并嫁到苏家的陪嫁丫头。说是陪嫁丫头，其实和丽娘情同姐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喝过同一个奶妈的奶，只是丽娘比小翠大上两岁。

在丽娘两岁的时候，有一天七岁的兄长陪父亲外出访友，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处芦苇丛听到有婴儿啼哭，经过一番寻找终于在芦苇丛边的一个小土堆上发现一个在奋力啼哭的女婴。

听哥哥讲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婴的时候他觉得天底下肯定没有比她更丑的小孩了，有黄又瘦还一直哭的烦人，所以他和父亲说不想父亲带那个小女孩回家。但是父亲却教训了哥哥一顿，说哥哥不应该以貌取人，应该有善心和怜悯心。还说丽娘小时候没伴，这个小丫头带回去还可以给丽娘做伴。然后小丫头便被丽娘父亲带了回家，取名小翠。

丽娘家里其实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倒也算是书香门第。父亲以前是安和县县令，但是丽娘出生后没多久就辞官当了教书先生，后来就一直在私塾教书。因为父亲学问造诣颇深，性情文雅不迂腐，教出的学生也大多很有出息，所以在当地很受敬重。

丽娘的夫家苏家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因为公公是父亲的好友，而相公苏楠和哥哥同岁，还是哥哥的同窗好友，所以小时候苏楠总是陪同父亲来丽娘家拜访。

丽娘小时候长的软糯可爱很受大家喜欢，尤其是苏楠，每次来丽娘家总要把她抱在怀里逗她玩。丽娘也喜欢这个小哥哥，因为他有好吃都都先给她吃，有好玩的也总记着她。所以两家父母商量后便给他俩定下了娃娃亲。只是在丽娘十岁的时候，苏楠和兄长结伴外出求学，丽娘便很少见得到她的苏哥哥了。

几年后苏楠求学归来到丽娘家求亲，丽娘便嫁到了苏家。嫁过来丽娘也才不过十七岁，因为年纪还小父母放心不下她便想着让小翠当陪嫁，但是担心委屈了小翠便一直拖着没和小翠提。没想到这丫头倒先跑来找了丽娘父母，跪在二老面前哭喊着说离不开小姐，要同小姐一并嫁过去。丽娘父母大为感动，认了小翠当义女的同时给小翠承诺如果有一天小翠想嫁人了一定找户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小翠嫁出去。

“一转眼就五年了呢”小翠感叹到。

记得第一次喝到丽娘熬的红豆粥时小翠觉得这肯定是天底下最最好喝的红豆粥了，又甜又软，齿颊留香。可是，现在小姐熬的红豆粥却是苦的。小翠知道，小姐心里苦，所以现在连熬的红豆粥都苦了。

“合欢树呀合欢树，小姐最近每天都这样可怎么办呀”小翠摸着合欢树自言自语道。

这棵合欢树是丽娘嫁过来得那年和夫君一起种的，如今五年过去了，这合欢树倒是长的格外茂盛高大了。

丽娘嫁到苏家来后因为头一次离开父母这么久又极少出门整日宅在家中便有些郁郁寡欢。苏楠见丽娘不开心便想了好多办法逗丽娘开心，有空闲便带着丽娘去市集散心，还隔三差五带丽娘回家。

只是这些法子都并不太奏效，苏楠也不能陪着丽娘总在娘家呆着。后来不知道苏楠从哪打听到有一种树叫合欢树，栽在院子里会让人身心愉悦，摆脱烦恼和愤懑，便费尽心思寻了一颗小树苗带回家，还拉着丽娘说要和她一起种一棵只属于他俩的树。

“丽娘，这是我寻了好久才寻来的，这叫合欢树，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合欢树吗？因为合欢树所有的叶子是随着花开花谢来晨展暮合的。它们白天叶子张开，尽情地拥抱阳光忘情地汲取营养，但是到了晚间，树叶便如含羞草受了触碰一般，对对相拥，合闭起来，好似夫妻团聚。我希望我们能如合欢树一般我随着你，你随着我永远不分离。”种下合欢树的那日苏楠深情的告诉丽娘。

丽娘听了大为感动，便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养大这棵象征他们爱情的树。从那日起丽娘便日日悉心照料这棵合欢树，日子有了寄托人也渐渐开心起来。

“那时候小姐和姑爷真幸福呀。”小翠想。“可是后来为什么就变了呢？”

后来，也就是一年后，丽娘十八岁，小翠十六岁。十六岁的小翠那时候刚长开，出落的像出水得芙蓉一样美丽动人，完全看不出小时候又黄又丑的痕迹。加上小翠性格活泼机灵，和丽娘在一起日子倒是每天充满欢笑。

一日小翠贪玩拉着丽娘去市集，一路上小翠蹦蹦跳跳叽叽喳喳显的极为热闹，加上两人都长相貌美，一个机灵可爱，一个娇美柔情很快便成了市集一道靓丽的风景，很多年轻男子为她俩驻足。

丽娘有些害羞便拉着小翠去人少些的地方，两个人边走边瞧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坏人盯上，直到有一个男子挡住了她俩的去路。

“二位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不知道能否邀二位姑娘去前方的湖心公园走走？”一名陌生男子弯腰问到。

小翠和丽娘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下了一跳。仔细打量了这名男子一会却发现并不曾见过，男子看着长的倒也俊美，还很有礼数，只是这男子对她们挤眉弄眼的好生奇怪。

“这……”丽娘刚要开口拒绝却被小翠抢了话。

“谢谢公子相邀，公子不嫌弃我们便与你走一走，正好很久不曾逛过湖心公园了，甚是想念哪里的花儿和蝴蝶呢。小姐我们走吧”说完不管丽娘的反对拉着丽娘便同那男子一并走着。

到了湖心公园小翠才放开了自己拖着的丽娘的手臂，然后对着那男子说“刚才多谢公子了。”然后转向丽娘“小姐，刚才对不起弄疼你了把，我帮你揉揉”。

“姑娘客气了，刚才是我太过唐突了，一时情急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还望二位姑娘见谅。”男子对着丽娘小翠又施了一个礼。

丽娘有些糊涂，并不懂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迷，望望那名男子又望望小翠。男子腼腆一笑并未开口，倒是小翠沉不住气赶紧和丽娘解释起来。

“小姐呀，多亏了这位公子刚刚救了我们一次呢。刚才在市集我们被坏人跟踪了，公子对我们挤眉弄眼就是告诉我们后面有危险。公子邀我们一并游园就是怕我们一直被坏人盯着。”

“啊，多谢公子了”丽娘为自己的后知后觉羞红了脸。

“姑娘客气了，路见不平本就应拔刀相助，何况我并没有做什么，倒是能借着这机会陪二位姑娘走走是我的荣幸。对了，姑娘是否是叫‘丽娘’？感觉姑娘有些眼熟。”

“你怎的知道我家小姐叫丽娘？莫非你暗恋我家小姐？”小翠看着这个文雅的书生有意调戏到。

“没，没，没，小生怎么敢，小生，小生……，小生以前去找姑娘兄长时在姑娘家见过姑娘几次，所以有些印象。或许姑娘不曾留意过，所以，所以……对了，姑娘，哦，不，是小姐，我和小姐您的兄长是朋友，我姓叶，叫叶生。”公子被小翠一调戏整个人涨红了脸，说话也结结巴巴。

“哈哈，这个叶生真是可爱呢”想到这里小翠不由自主的笑弯了眼。“明明，明年他就该来娶我了吧，真是舍不得小姐呢。”

“小翠，你又想你家未来夫君了？”丽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小翠身边，看到小翠又在傻笑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下。

“你看你笑的这么开心，我应该写封信给你那个未来夫君，我的未来妹夫，告诉他说你等不急要嫁给他，让他赶紧来把你娶回去。”丽娘打趣道。

“小姐，你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给那个书呆子呢，他那么笨。而且我也舍不得离开小姐你呀”小翠抱着丽娘开始撒娇，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好啦，好啦，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小丫头”丽娘宠溺的摸着小翠的头“明天陪我去红豆园收红豆吧，红豆成熟了呢。”

“是，小姐，小的遵命。”小翠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第二日一早小翠便陪着丽娘来到了红豆园。

“小姐，这一园一的红豆树是姑爷离开那年你请人移植过来的吧？当初移植的人说要三年才能结果，今年是第三年，真的结了好多果子了呢。”

“是呀，已经三年了呢，原本苏楠和我说最晚红豆结果这一年一定会回来的……”丽娘看着这些红豆树有些难过。“可是前几日苏楠托人捎信回来说暂时回不来了，归期未定”丽娘抹了抹眼睛。

“小姐，对不起呀，我又让你难过了。”

“没关系，傻丫头这不怪你。能和你聊聊他我心里其实也轻松些”

“小姐，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你和姑爷是一颗红豆定情的？能和我讲讲不，我一直好奇呢，嘿嘿。”

“一棵红豆……”丽娘陷入了沉思。

“丽娘，丽娘，你看这是什么。”八岁的苏楠拿着宝贝一样的红豆来找丽娘。

“哇，好漂漂呀，嘟哥哥，这红红的是什么呀，好好看”三岁的丽娘兴奋极了。

“丽娘，这个叫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红豆，苏哥哥送给你，以后你看到红豆就要记得苏哥哥呀。”

“哟，我妹妹才三岁你就送红豆给她做定情信物，她这么小你就想娶她？万一她以后长大变了，到时候你就算不喜欢她了你也不能后悔了。”丽娘哥哥打趣苏楠道。

“才不会，不管丽娘以后怎样，我都会喜欢丽娘的，一辈子喜欢她，来丽娘乖，苏哥哥抱抱。”说完抱着丽娘逗她笑。

“丽娘，苏哥哥教你一首关于红豆的诗好不好？”苏楠宠溺的看着小丽娘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红豆鲜南国，出来发几枝，愿，愿，愿……”三岁的丽娘奶声奶气的念道。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丽娘好聪明，会背诗，丽娘真棒……”苏楠高兴的夸着丽娘，还在丽娘脸上亲了一口“丽娘乖，等以后你长大了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苏哥哥给你的红豆要好好保管哟，这可是苏哥哥给你的第一件定情信物呢。”

“不，这不是第一件，这是第二件，第一件是苏哥哥你给我的亲亲”小丽娘窝在苏楠怀里心里想，脸上红扑扑的，小心脏也扑通扑通的。

“那小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那棵红豆呢？”

“这就是那棵红豆呀。”

“哪？这？小姐你是说这片红豆园？我不太明白。”小翠摸摸头觉得很奇怪。

“对呀。我十岁那年哥哥不是和相公一起外出求学了吗，他们走后我有一段时间很不开心。父亲看我一直闷闷不乐就告诉我说，等我把相公送我的红豆种成红豆树哥哥和相公就回来了，那棵红豆还是父亲教我种下去的呢，就在我娘家屋后的园子里，你见过的。这些红豆树就是那棵红豆树结得红豆种出来的。小时候你贪玩还爬过那棵红豆树，我还因为这个好几天不理你，你不记得了？”

“哦哦，原来是那棵树呀，我说小姐你怎么这么宝贝它，原来和姑爷还有这个故事呀。”

“对呀，当年父亲没骗我，后来红豆结果那年相公和哥哥真的回来了，只可惜当时并没有呆多久。现在相公和父亲当年说了一样的话，可是相公却骗了我……”丽娘又有些难过了。

“小翠，你知道合欢树为什么叫合欢树吗？”丽娘换了个话题和小翠说。

“我记得姑爷当年说是因为合欢树所有的叶子是随着花开花谢来晨展暮合，像夫妻团聚所以才叫合欢树的，小姐你怎么突然提到合欢树了？”小翠看到自家小姐有些难过，配合着小姐转换话题。

“其实合欢树背后有一个故事的，当年相公没有告诉我，我也是后来才在书里看到的。这合欢树最早并不叫合欢树，而是叫苦情树，也不开花。相传，有个秀才寒窗苦读十年，准备进京赶考。临行时，妻子粉扇指着窗前的那棵苦情树对他说：“夫君此去，必能高中。只是京城乱花迷眼，切莫忘了回家的路！”秀才应诺而去，却从此杳无音信。粉扇在家里盼了又盼，等了又等，青丝变白发，也没等回丈夫的身影。在生命尽头即将到来的时候，粉扇拖着病弱的身体，挣扎着来到那株印证她和丈夫誓言的苦情树前，用生命发下重誓：“如果丈夫变心，从今往后，让这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说罢，气绝身亡。第二年，所有的苦情树果真都开了花，粉柔柔的，像一把把小小的扇子挂满了枝头，还带着一股淡淡地香气，只是花期很短，只有一天。而且，从那时开始，所有的叶子居然也是随着花开花谢来晨展暮合。人们为了纪念粉扇的痴情，就把苦情树改名为合欢树了。”丽娘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所以后来小姐才不喜欢这棵合欢树的吗？”看着小姐难受小翠也难受极了。

“小翠，你说相公会不会，会不会也变心了，为什么他这么久都不回来？他是不是变心了……”丽娘终于忍不住趴在小翠的怀里痛哭起来。

“小姐，不会的，姑爷不是这样的人，姑爷……”小翠欲言又止。

“三年了，他已经三年了，他好狠的心，他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哪怕他真的不喜欢我了，我也希望他当面告诉我呀……”

“他每回寄信回来都说有事，有什么事情比我还重要吗？他肯定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每回寄信给我都会在里面放合欢树的叶子，他就是想用合欢树告诉我他变心了……”

“小姐，不是的，姑爷他……”

“如果他不是变心，为什么他不寄红豆给我，偏偏要寄合欢？是他说的红豆最相思呀……明明是他说的红豆树结果他就会回来，为什么他不回来，为什么？为什么呀……”

“小姐……”小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几天后。

“小翠，你有时间帮我把这个骰子寄给你家姑爷。”

“好的，小姐”小翠高兴的应承到。立马出去寄信，在路上小翠还在想“从那次在红豆园小姐痛哭过之后，小姐好像好很多了，虽然还是每日都熬红豆粥，但是现在的红豆粥并不苦了呢。”

“叶生，叶生，小姐的信，你快看看……”小翠站在叶生家门口拍着门大喊。

“好的，你等下，我给你开门”叶生应到。

“叶生，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呀？之前寄一个发了霉的红盖头，后来寄一个核桃，然后又是围棋，现在又寄一个骰子，我怎么完全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意思呀？”

“对了，这次信里你不要放合欢树叶了，你放红豆吧，小姐喜欢红豆，她说红豆代表相思……”小翠在那絮絮叨叨的说，而叶生却一会皱眉，一会摇头完全没有听小翠在说什么。

后来叶生突然跑到书架前翻起书来，小翠凑近一看，原来是首词：

新添声杨柳枝词

[ 唐·温庭筠 ]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唉，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跑来看什么书呀……”

小翠刚要发脾气，叶生开口了“你家小姐这是在怪你家姑爷呢，她觉得你家姑爷喜新厌旧心里有别人了，但是她还是没有放下你家姑爷呀。你看这些东西堆在一起就是这首词。”

……

一年后，小翠嫁给了叶生。

某天。

“叶生你的信”

叶生拿到信后发现是丽娘写的，便喊了小翠想叫她一并来看。可是等叶生看完信后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嘴里喊着“苏楠兄弟，我对不起你呀，我没照顾好丽娘……”然后又立马狂奔起来。

小翠跑来时就看到有些癫狂的叶生，小翠有些茫然，但是听到叶生嘴里说“苏楠对不起”的时候预感到了什么。小翠有些不敢相信，她拿起刚刚叶生看的那封信，上面只有一首诗：

为何红豆寄相思

俏立枝头谓汝知

满腹思恋凝成血

盼君看重盼君识

等小翠回到苏家的时候苏家已经哭成了一团，小翠知道，小姐去找姑爷了。

……

小翠、叶生：

见信好，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你不要难过，我去找相公了，这是我一直的心愿。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相公他走了，只是你们都瞒着我，哥哥瞒我，父亲母亲他们瞒我，叶生瞒我，你也瞒我。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担心我想不开，我不想你们担心，所以假装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到处都是苏楠的影子，合欢树是他，红豆是他，红豆园是他，满屋子都是他，我真的真的好想他呀。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那些信是你让叶生假装苏楠写给我的。你好傻，我和苏楠在一起这么多年，叶生就算模仿苏楠再像我也知道他不是苏楠。

苏楠是我的血液，活在我的骨髓里，是我的空气，活在我呼吸的每一瞬间，他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也代替不了的。

小翠，叶生，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明知道是你们假扮的苏楠我还一直假装不知道，还一直给苏楠写信，甚至寄那个发霉的红盖头，围棋骰子给你们。其实我只是想通过这样骗我自己“苏楠他还活着”。我宁愿他是真的喜新厌旧不要我，只要他活着。

我一遍遍的和你们说苏楠骗了我，不要我了，他喜欢别人了，其实都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呀。可是我终究骗不过我自己，就像你们骗不了我一样。

小翠，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都不敢死，我怕苏楠他会生气，怕他怪我不珍惜自己，我知道苏楠希望我好好活着，所以我不敢死，我怕我死后他不见我。

可是那天在红豆园我想通了，我要去找他，去找我的苏哥哥，就算他会生气，就算他不见我我也要去找他。他生气我就逗他笑，他不见我我就赖着他，我已经和他分开三年了，三年这么久，每一天对我都是煎熬，我不要再和他分开了。

小翠，这几年难为你了，心里藏着这个秘密你肯定憋坏了吧，其实我知道那天在红豆园你差点就要告诉我真相，尽管最后你没有。

小翠，叶生，请一定记得把我和苏楠葬在一起，还有在我的墓碑帮我刻上那首《相思》。那是苏楠教给我的，我怕我死后忘记了，我不要忘，和苏楠有关的一切我都不要忘！

叶生，对不起，小翠这几年因为我一直故意拖着不肯嫁给你，现在你们终于成婚了，我的心愿也了了。我把小翠交给你，小翠就拜托你照顾了。请一定帮我照顾好她，一定。

小翠，叶生，谢谢你们。祝你们幸福。

丽娘绝笔

一颗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