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记事起,年味是柑橘味。
小时候我家里非常的穷,妈妈下放回来农村,由于她有心脏病,出工较少,我们家属于超支户。如果想要生产队给我们分粮食,就要用妈妈养的猪去补交工分,爸爸在铁路上拿的工资也要交给队里,以补贴我们家的超支。我记得妈妈很会养猪,养了一年的大肥猪,足有100多斤,快过年了,要把猪赶去镇上杀了。天还没亮,妈妈把我们兄妹叫起来,她背上妹妹,叫哥哥打着手电筒前面引路,一手牵着我,一手拿一根棍子赶着猪,往镇上去。猪杀了以后,整头猪肉留在了镇上,我们拿回的只是一盆猪血。回家后猪血加咸菜炖了一大锅,妈妈让哥哥挨家挨户每户邻居送一碗,最后自己家只剩下一碗。我和哥哥像狼一样,一会儿就抢光。
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给我们兄妹三人每人一个柑子,装在小网兜里,记得妹妹还很小,整一个春节期间我与哥哥每天都把柑子挂在脖子上,时不时拿来闻一闻,但每次都舍不得吃,到最后,柑子似乎要变质了,叫妈妈剥开,舔一口,又酸又苦,确实不能吃了,扔掉柑子之时意味着年就过完了。
在如此拮据的日子里,平时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喝粥。不光我们家,邻居家也一样。过年能给孩子的,也就是一个柑橘,除了这个,我没有其他的关于年的印象。
再长大一点,年味是“火药味”。
10岁那年,妈妈落实了政策,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我们一家搬到了铁路局机务段生活。这时候,年的味道是“火药味”。对于男孩来说,玩比什么都来劲。我和哥哥最喜欢放鞭炮,但是,爸爸不可能买很多鞭炮给我们玩。爸爸每年只会买两串鞭炮,年三十和初一各放一串,根本满足不了我们哥俩玩的欲望。
地上总有未燃响的鞭炮捡地上没有燃响的鞭炮是我们最热衷的。过年家家户户都会放鞭炮,只要一听到鞭炮声,我和哥哥就飞奔过去,用脚翻着鞭炮屑,仔细地寻找未燃响的鞭炮,“我捡到一个!”一旦捡到鞭炮哥俩都很兴奋。我们把捡到没有引线的鞭炮拆开,收集火药,起初直接点燃当烟花烧,后来哥哥研究发现了做鞭炮的技术,我们就重新做成鞭炮来放。
第二年,哥哥通过同学介绍买来了火药和引线,我和哥哥就在家里自己做鞭炮,做那种很大的鞭炮,把家里所有的纸张都用完了,又让妈妈从办公室拿回报纸和杂志,做了一大堆鞭炮,燃放的时候,震天响,真是过瘾!脑子里完全没有这样危险的意识。
这一年开始,油角煎堆也是年味。
满屋都是浓香的油角味年前几天,父母买回了面粉、糯米粉、花生、芝麻和糖,和面,炒花生,我们全家一起动手做油角、煎堆。夜深了,我们家还在炸油角,满屋子都是香香的油角、煎堆味,浓浓的年味!看着父母炸的一大桶油角煎堆,心里暖哄哄的。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家里条件也好了,油炸食品成了垃圾食品,大家也不爱吃了。再后来,城市里也禁放鞭炮了。
说年味是这些东西这些味道,也许很多年轻人都很难理解,但是柑橘、火药和油角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每个人心中的年味可以是各式各样的,也不一定是物质的,年味可能也闻不出什么真“味”儿来。而我,每当闻到这些柑橘、火药和油角味,就会想起那些儿时艰难的岁月,更加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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