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秋天就来了。
这是一个忙碌的秋天。
升入新的年级后,工作节奏一下加快了许多:早晨比平时更早开始早读,卷子雪片一样飞来,考试一场一场增加,领导听课一节紧接一节……
因为忙碌,忽略了这个秋天,已经很久没有去公园走走了,以前每个季节都要去公园感受一下季节的更迭。
幸好,还有楼下车棚附近一棵棵结满了果实的柿子树带来秋天的消息,告诉我已是深秋了。
如果不是结果,我从没注意过种在车棚周围的是什么树。那些小树是搬到这个校区后才种上的,个头矮矮的,貌不惊人,海棠花盛开的春天也悄无声息,我都不记得它们是不是开过花。
忽然有一天,抬头看时,上面已经结满了累累果实。
在秋日温暖明亮的阳光下,小树上挂满了一串串桔色的柿子,像节日里的一盏盏灯笼,装点着毫不起眼的小树。
秋天是一个果实飘香的季节,有苹果,橘子,梨,石榴,它们让秋天充满了收获的甜香。
在众多瓜果中,柿子是常被我遗忘的一种果实。
一来因为我周围很少见到柿子树;二来柿子不是我喜欢的水果。把柿子归入水果我甚至有些怀疑:柿子到底算不算水果?
小时候虽然家里没有种柿子,却没少吃柿子。虽然我们家里没有柿子树,二舅家里却有。
二舅家因为有棵柿子树,到了柿子收获的季节,就要挨着亲戚一家一家送摘下的柿子。
二舅家住在离我们家比较远的一个村子里,往村里走要下一道很大的斜坡,每次去赶集到了这里大人都要紧紧捏着自行车车闸,生恐车子失控飞驰而下。
在斜坡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一个岔路口,从这个岔路口左拐就通往二舅家所在的村子,另一个岔路口就顺着斜坡一路向下,只蹿进一道山谷里。
在我记忆中,二舅村子是一个贫瘠的村庄,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不像我们那里一片郁郁葱葱。但就是在这样看似贫瘠的土地上,却生长了柿子树。
别的树都挑选肥沃的土壤生长,只有柿子树,类似的还有核桃树,似乎专门挑那些看似贫瘠的土地生长,越是贫瘠的土地长得越好,真是一方水土一方物种,每一片土地都不会被遗忘。
二舅家只有一棵柿子树,每年却能结出那么多柿子,多到自己吃不完,多到可以一麻袋一麻袋往亲戚家扛的程度。
记忆中,每到秋天,二舅家表哥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来到我们家。麻袋放到地上,解开麻绳,往地上一倒,“咕噜咕噜”从里面滚出一个个圆头圆脑的柿子,滚了一地都是。
柿子分两种,一种硬柿子,一种软柿子。像二舅家送来的就是硬柿子,我第一次见到柿子以为可以直接吃,拿起一个就啃了一口。呀,呸!我赶紧吐出来,又酸又涩,真难吃。那一口就决定了我以后对柿子的不喜欢。
刚摘下来的青柿子不能吃,母亲说需要“揽”一“揽”,怎么个揽法,我也说不清。我只记得当时母亲把柿子放到一口大锅里煮了一遍,而后就一个一个摆到房顶上最显眼的地方晒太阳。好像需要晒很久,久到我都快忘了柿子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爬上房顶拿东西,我们那里都是平房,房顶用水泥磨得平平整整,可以在上面晾晒麦子、玉米、各种豆子,夏天还是乘凉的天然凉台,这时才发现晒在房顶边缘的柿子。
原先青色的柿子经过了若干天的太阳浴后,俨然从青涩少女变身成熟的大姑娘,褪去一身青衣,换上鲜亮的橘红色衣服,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色泽。
这时的柿子漂亮得就像快出嫁的姑娘,浑身散发着魅力,让对柿子没有好感的我也不免产生好奇:莫非现在变好吃了?
能不能吃要母亲说了才行,母亲拿起一个捏捏,放下,再换一个捏捏,挑出晒好的柿子,剩下的继续晒在那里。
还记得第一次吃酸柿子的滋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掰开成熟的柿子,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打开一个装着定时炸弹的包裹。
里面没有定时炸弹,只有红红的果肉,轻轻咬一口,软软的,甜甜的,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什么了。不像我想象得那样难吃,也不如别人形容得那般好吃,但是可以确定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一直到现在,对柿子都没有那种想吃的渴望。
对于喜欢柿子的人,比如母亲来说,柿子很好吃,在那些年清苦的日子里,面包蛋糕不是每家都能吃到的,柿子的甜是难得的肥厚滋味。
另外,我猜想,来自母亲村子的柿子不仅甜,一定还包裹着母亲对娘家的思念。
虽然母亲娘家到我们家不过十几里远的距离,骑上自行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但是因为家里孩子小,家务活多,一日三餐,家里家外都离不开母亲,所以一年到头母亲回娘家的次数也不过是过节和赶集的几次。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的母亲就去世了,我对姥姥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一张黑白照片的影像上。
从那以后,母亲回娘家的次数就更少了。或许吃着来自娘家的柿子,母亲还能回味一番童年的滋味吧。每次看她吃柿子,都是小口小口,慢慢咀嚼,细细品尝,好像在回味什么,生怕遗漏了什么味道似的。
如果柿子多得吃不完,人们就把柿子晒干做成柿饼子,这样就能保存很久不坏。
过年亲友拜年或者街坊邻居坐到一起,柿饼子是除了瓜子糖果外招待客人的小点心。我去拜年的时候也尝过,依然不喜欢。
不喜欢的东西,即使摆在眼前也不想吃,但是喜欢吃的人却吃得停不下来,父亲说他经常一气吃好几个柿子,还曾因此吃坏了肚子。
后来知道了柿子是一种寒凉的水果,吃多了伤胃,这也是柿子和螃蟹不能同食的原因,因为都是寒凉属性的食品。
原来吃柿子还有这多讲究,幸好我不爱吃,也少了这些麻烦,我甚至为此感到庆幸,好像省却了很大麻烦。
长大后,走出小村,才知道除了硬柿子还有一种软柿子,就是“捡软柿子捏”这句话里所说的“软柿子”。
这种柿子成熟后外面是薄薄的一层皮,放在阳光下似乎是透明的,吹弹可破的样子,里面就是一汪水样的红色果肉,轻轻一吸就可以喝到一口蜜一样的甜水,其间夹着两块软软的果肉,不禁让人感叹:太好吃了。
但是这种软柿子不仅不能捏,还不易储存,稍微一碰就破,放两天就汁水横溢,不复完整了,不像硬柿子容易储存。
对我这样忘性大的人,吃这样不易保存的柿子也不明智,估计坏的比吃的多,所以也不常买不常吃。
虽然对柿子不陌生,但是结果的柿子树,还是第一次见到。听说我们校园里种的就是那种软柿子树,围着教学楼一圈都是。
每次推车子经过车棚时,一路都能看到一串串橘红色的柿子灯笼一样挂在稀落的柿子树上,在秋日蓝得透明的天空下被衬托得格外美丽。
虽然对柿子不感冒,但是看到这样鲜艳的果实,我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不已。
每个物种都有自己最美的时刻,百花盛开的春天柿子树默默无闻,而现在,这高远辽阔的秋天,谁能和这一枝枝成熟美丽的柿子媲美?连曾经叱咤一时的海棠都自愧不如。
即便不吃柿子,只是看看累累硕果的柿子树,也让人心情大好。看着枝头的柿子,想到教室里埋头学习的孩子们。
期待这些一样生长在校园里花儿一样的少年,来年也能在人生的枝头收获一串串成功的果实,一如曾经默默无闻的柿子树。
2022-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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